滚烫的、混杂着苏晚鲜血的定坤散药汤,被强行灌入萧绝口中!
“咕咚……咕咚……”伴随着萧绝痛苦的呛咳和本能的反抗,浓稠的药汁艰难地滑入他的喉咙。
药汁入腹的瞬间!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萧绝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佝偻的身体如同被万钧雷霆击中,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回轮椅!这一次的痉挛远超以往,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体内疯狂攒刺、翻搅!他的双手死死地抱住头颅,十指深深插入凌乱的墨发中,用力撕扯!指缝间瞬间渗出鲜血!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不成调的嗬嗬声,涎水和着暗红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涌出!
心口处那被金针勉强压制的青黑色毒痕,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剧烈地翻腾、蔓延、加深!颜色变得如同最浓的墨汁,几乎要滴出来!一股更加阴寒、更加狂暴的气息从萧绝身上爆发出来!
“王爷!!”陈忠肝胆俱裂!
苏晚瞳孔骤然收缩!失败了?!她的血……反而激化了毒性?!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下一秒,身为顶尖毒医的本能强行压倒了恐惧!不!不是失败!是药力与毒力在激烈对抗!萧绝此刻承受的,是两种力量在他心脉深处疯狂厮杀带来的、叠加的剧痛!如同刮骨疗毒!
“按住他!死也不能松手!”苏晚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她猛地扑上前,双手快如穿花蝴蝶,再次捻起数枚金针!
“嗤嗤嗤!”
金芒连闪!这一次,针尖精准无比地刺入萧绝双臂内侧、手腕处数个关键穴位!内关!郄门!神门!针尾以不同的频率疯狂震颤!她在强行疏导那狂暴对冲的能量,保护萧绝脆弱的心脉不被彻底撕裂!
汗水如同暴雨般从苏晚额头上滚落,浸湿了她的鬓发和衣襟。她的身体因为巨大的精神专注和力量消耗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脸色白得透明,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次捻针,都仿佛在与无形的巨兽搏斗,那顺着金针反噬而来的、属于牵机引的阴寒毒力和狂暴能量,如同冰冷的毒蛇,疯狂地啃噬着她的经脉!身体里那碗绝子汤残留的阴寒也被彻底引动,如同跗骨之蛆,与牵机引的毒力内外交攻,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寒和针扎般的剧痛!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惨嚎和无声的搏杀中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炼狱中煎熬。
陈忠和健仆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按住萧绝,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脸上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淌。小莲和阿芷死死咬着嘴唇,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祈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也许是一个时辰。
萧绝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声,终于从歇斯底里的狂暴,渐渐转变为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痛苦**。他身体的剧烈抽搐也慢慢减弱,从疯狂的扭曲,变成一种间歇性的、幅度较小的痉挛。
最明显的变化,是他心口处那触目惊心的青黑色毒痕!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如同退潮般,开始缓慢地、艰难地向中心收缩!颜色也从纯粹的墨黑,逐渐转变为一种深沉的暗紫色,虽然依旧狰狞,但那股狂暴欲裂的势头,明显被遏制住了!
苏晚捻针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她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脱力般地踉跄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冰冷的紫檀桌案边缘,才勉强稳住身体。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胸腹间针扎般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视野里全是跳跃的金星。左手腕上那道刀口,鲜血已经凝固,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王……王爷?”陈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狂喜。
轮椅上,萧绝急促而艰难的喘息声渐渐平复下来。他紧抠心口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滑落在身侧,指缝间满是血迹。紧抱头颅的双手也缓缓垂下,凌乱的墨发被冷汗浸透,黏在惨白的额角和颈侧。他微微动了动,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瞳孔,此刻布满了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眼底翻涌的狂暴痛楚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疲惫和茫然。但在这片疲惫和茫然的深处,却清晰地倒映着那个靠着桌案、摇摇欲坠、脸色惨白如鬼、却依旧强撑着站立的妃色身影。
他的目光,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着。掠过她汗湿的鬓角,掠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颊,掠过她干裂的嘴唇,最终……定格在她左手腕内侧那道细长的、凝固着暗红色血痂的伤口上。
那伤口,像一道烙印,狠狠地烫在了他冰冷的眼底。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陌生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被剧毒和杀戮浸透的心湖深处,激起了一圈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惊愕?震撼?不解?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行撕开冰冷外壳后露出的……悸动?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干涩嘶哑的杂音,仿佛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喘息。
苏晚强忍着眩晕和全身骨骼都在**的剧痛,缓缓站直身体。她无视了萧绝那复杂难辨的目光,也无视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她的目光落在萧绝心口那虽然褪去狂暴、却依旧深沉的暗紫色毒痕上,眉头紧锁。
不对!这毒痕的收缩……似乎被什么东西阻滞了?在靠近心脉最核心的位置,有一小片区域的暗紫色,颜色格外深沉,仿佛凝固的淤血,隐隐透着一股……与周围毒力格格不入的、极其隐晦的阴冷死气?
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同样隐隐作痛的胸口——那是绝子汤药力盘踞的地方。就在刚才,当她的血融入药汤、当牵机引的毒力被强行压制时,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属于绝子汤的阴寒,似乎与萧绝心脉深处那股深凝的阻滞感,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共鸣?
一个模糊却惊悚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迷雾!
难道……萧绝体内的牵机引,并非纯粹的毒?而是……被人用某种阴邪的秘法,结合了……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呛咳打断了苏晚的思绪。
萧绝再次咳出几口暗红色的血沫,气息微弱,但眼神却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死死地盯着苏晚,那双布满血丝的墨黑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苏晚压下心头的惊疑,声音沙哑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毒力暂时压下去了。但心脉受损严重,七日内不可动怒,不可劳神,更不可妄动真气。否则……”她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谁都明白。
她走到桌案旁,拿起笔墨,手腕因脱力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强撑着写下两张药方。一张递给陈忠:“按此方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三次,连服七日。固本培元,修复心脉。”
另一张,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递了过去,目光锐利地看向萧绝:“这张,是‘冰魄散’的方子。里面有几味药引,极其罕见。其中一味‘寒潭墨莲’,只生于极北寒潭深处,三百年才开一次花……”她顿了顿,意有所指,“王爷若想根除心脉深处那点‘顽疾’,此药……不可或缺。”
萧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死死盯着苏晚,试图从她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眸中看出端倪。她知道了什么?她指的“顽疾”……难道不仅仅是牵机引?!
巨大的疑云和更深的忌惮瞬间笼罩了他。
金碧辉煌的麟德殿内,灯烛煌煌,亮如白昼。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琉璃宫灯流泻下温润又刺目的光芒,将满殿锦绣华服、珠翠环绕的宾客映照得纤毫毕现。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流淌,掩盖不住席间刻意压低的谈笑与目光流转间的暗潮汹涌。
萧绝端坐于皇帝下首左侧首位,一身玄色亲王蟒袍,金线绣成的四爪蟠龙在灯火下蛰伏着冰冷的威仪。他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如同刀锋。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瞳,偶尔掠过席间时,才泄出几分属于战场杀神的锐利与沉凝。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显是强撑着尚未复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