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撞击声让苏然的心脏骤然停跳。
引擎盖瞬间凹陷下去一大块,狰狞的划痕在车灯下分外刺眼。
苏然吓得浑身僵硬,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泛白。
车窗外,几个壮汉已经将她的车团团围住,一张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凶恶。
为首的光头男用棒球棍“叩叩”地敲着车窗,眼神阴鸷。
“弟妹,别让我们说第二遍,下车。”
弟妹?
他们认识姜澈?
苏然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像是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人,就是婆婆口中“那帮人”?
是天启投资的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透过车窗,冷冷地看着外面的男人。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光头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老公姜澈,欠了我们钱。”
“他人呢?躲哪去了?”
果然是他们。
苏然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希望。
他们来找她,说明他们也找不到姜澈。
“我不知道他在哪。”苏然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她努力保持着镇定,“他欠你们多少钱?”
光头男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
“不多,连本带利,也就一千万。”
一千万!
苏然倒吸一口凉气。
姜澈今晚不是刚还了五百万吗?怎么还欠一千万?
“不可能!”她脱口而出,“他今晚刚给你们转了五百万!”
光头男愣了一下,随即和身边的几个人对视一眼,哄堂大笑起来。
“五百万?哈哈哈哈……”
“弟妹,你是不是搞错了?那五百万是利息,上个月的利息!”
利息?
一个月的利息就要五百万?
这是什么高利贷?这是在抢钱!
苏然只觉得天旋地转。
姜澈到底背着她,欠下了怎样一笔天文数字的债务?
“他人呢?让他滚出来!”光头男的耐心似乎耗尽了,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凶狠。
“找不到他,这笔账,就得你来还!”
“我没钱。”苏然的声音干涩。
所有的积蓄都被姜澈转走了,她现在身无分文。
“没钱?”光头男用棒球棍指了指她开的车,又指了指她身上的红裙,“开着豪车,穿着名牌,跟我们说没钱?”
“少废话!下车!”
另一个纹身男已经开始粗暴地拉拽车门。
苏然吓得赶紧锁死了车门,惊恐地看着他们。
“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了!”
“报警?”光头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报啊!你告诉警察,你老公借高利贷跑路了,看他们是抓我们,还是先抓你!”
“告诉你,我们老板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姜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出来。”
说完,他眼神一冷,举起了手中的棒球棍。
“最后问你一遍,下不下车!”
苏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她不下车,下一棍,可能就会砸在车窗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远光灯突然从不远处射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鸣笛声。
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以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地停在了面包车的旁边。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精致西装,打扮得像个**一样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张俊美却带着几分戏谑的脸。
“哟,豹哥,大半夜的,在这儿欺负一个女人,传出去不怕丢人啊?”
被称作豹哥的光头男看到来人,脸色明显一变,收敛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秦少?您怎么在这儿?”
被称作秦少的男人没有理他,径直走到苏然的车窗前,屈指敲了敲。
“美女,没事吧?”
苏然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又是谁?
秦少看出了她的戒备,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从车窗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别怕,我叫秦昊,姜澈的朋友。”
姜澈的朋友?
苏然半信半疑地拿起名片,上面只印着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
“你……”
“先出来再说。”秦昊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看向豹哥。
“豹哥,给个面子,这人我保了。”
豹哥的脸色有些难看,“秦少,这不是我不想给您面子,是姜澈他坏了规矩,欠了我们老板一大笔钱,人还跑了。我们老板发了话,今天必须见到人或者钱。”
“多少钱?”秦昊挑了挑眉。
“一千万。”
秦昊嗤笑一声,“就为了一千万,至于这么大阵仗?”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本支票簿,刷刷刷地写了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豹哥。
“这是一千万,人我带走,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姜澈的事,到此为止。”
豹哥看着那张支票,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但又有些犹豫。
“秦少,这……我们老板那边……”
“让你拿着就拿着,废什么话?”秦昊的语气冷了下来,“还是说,你想连我秦昊的面子也一起驳了?”
豹-哥浑身一颤,连忙接过支票,陪着笑脸。
“不敢不敢,既然秦少您发话了,那我们自然照办。”
“那……我们就先撤了。”
说完,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人麻利地上了面包车,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危机解除。
苏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腿还有些发软。
“谢谢你。”她看着眼前的男人,真心实意地道谢。
如果不是他突然出现,她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
“不客气。”秦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吹了声口哨,“早就听说姜澈娶了个天仙,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叫秦昊,你可以叫我阿昊。”
他伸出手,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容。
苏然却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姜澈和那一千万的巨债。
“秦先生,你知道姜澈在哪儿吗?”她直接问道。
秦昊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摊了摊手,“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在这里碰到你了。”
“他从下午开始就失联了,我的人也都在找他。”
苏然的心又沉了下去。
“那一千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欠下这么多钱?”
秦昊的眼神闪了闪,靠在他的法拉利车上,点了一根烟。
“这事儿……说来话长。”
“简单来说,他被人坑了。”
“有人给他设了个局,让他投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项目,不仅把他自己的钱都套了进去,还让他以个人名义,从天启投资借了一大笔钱。”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钱没了,还背上了巨额高利贷。”
苏然愣愣地听着,只觉得荒谬。
姜澈那么聪明谨慎的一个人,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是谁?是谁设的局?”
秦昊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还能有谁。”
“你的老熟人,林薇薇。”
轰的一声。
苏然的大脑彻底炸开了。
林薇薇?
设局坑害姜澈的人,是林薇薇?
这怎么可能!
她不是他的白月光,他的挚爱吗?
他不是为了她,才跟自己撒谎,才花光了积蓄吗?
“不可能!”苏然失声喊道,“他那么爱她,怎么会……”
“爱?”秦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掐灭了烟,眼神里满是嘲讽。
“苏然,你是不是对姜澈有什么误解?”
“他要是真的爱林薇薇,五年前就不会让她走。他要是真的爱林薇薇,这五年就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还有,你真以为他今晚是去参加什么接风宴,跟旧情人重温旧梦?”
秦昊一步步逼近苏然,眼神锐利如刀。
“他那是去要一个说法!”
“他是去质问林薇薇,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那五百万,也不是给她的什么分手费,那是姜澈东拼西凑,还给高利贷的利息!”
苏然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在了冰冷的车身上。
秦昊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击碎了她固有的认知。
“不……我不信……”她喃喃自语,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反转。
“不信?”秦昊冷笑一声,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段录音,直接怼到了她的耳边。
录音里,是姜澈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林薇薇,你到底想干什么?那笔钱是我全部的家当!你现在让我背上一千万的债,你满意了?”
紧接着,是林薇薇轻柔而冰冷的声音。
“姜澈,这只是一个开始。我回来,就是要把当年你欠我的,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你毁了我的人生,我也要让你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录音到此为止。
苏然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所以,她所以为的背叛,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所以为的旧情复燃,其实是仇人相见。
姜澈不是背叛了她。
他是被他曾经最爱的人,推进了深渊。
而她,却在家里,因为那可笑的嫉妒和误会,差一点就判了他死刑。
巨大的愧疚和心疼,瞬间淹没了她。
“他……他为什么要瞒着我?”苏然的声音带着哭腔。
“为什么?”秦昊看着她,眼神复杂,“因为他不想让你担心,不想把你卷进这些破事里。”
“他想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
“苏然,他那么爱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
爱?
苏然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想起了这三年来,姜澈对她的点点滴滴。
他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提前为她准备好红糖水和暖宝宝。
他会记得她所有不经意说出的喜好,然后在某个纪念日给她惊喜。
他会把工资卡全部上交,自己只留一点零花钱。
他说,男人挣钱,就是给老婆花的。
他说,然然,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开开心心地待在我身边就好。
他说,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
他的爱,那样深沉,那样具体,渗透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而她,却因为一个女人的归来,就轻易地否定了所有。
“那他现在人呢?”苏然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有危险,对不对?”
秦昊的表情凝重起来。
“豹哥那帮人只是小喽啰,真正可怕的,是天启投资背后的老板。”
“还有,林薇薇。”
“这个女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秦昊看着苏然,一字一句地说道。
“姜澈在失联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他说,如果他出事了,让我保护好你。”
“他还说,他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留在了林薇薇那里。”
苏然猛地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把从姜澈车里找到的,带着“W”木牌的钥匙。
“是这个吗?”
秦昊看到钥匙,眼睛一亮。
“没错!就是它!”
“这是林薇薇在国内一处房产的钥匙,姜澈把能证明林薇薇设局骗他的证据,藏在了那里!”
“只要找到它,我们就能把姜澈救出来!”
秦昊的话音刚落,他的手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大变。
“你说什么?!”
“人找到了?!”
“在哪里?!”
挂了电话,秦昊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着苏然,艰难地开口。
“出事了。”
“姜澈的车,在郊区的盘山公路上被发现了。”
“车子冲出了护栏,掉下了悬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苏然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秦昊那句“掉下了悬崖”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掉下了悬崖。
什么意思?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甚至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说……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陌生得不像话。
秦昊的脸色同样苍白,他看着苏然,眼神里充满了不忍和沉痛。
“警察刚在龙脊山的盘山公路下面,发现了姜澈的车。”
“车身损毁严重,现场……现场没有发现生命迹象。”
没有……生命迹象。
这六个字,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苏然的心上。
不。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