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得地面滚烫,可头顶却乌云遮日,好似下一秒暴雨就要从云层的缝隙里倾泻而下。
舒冉从地铁站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往三百米外的高端商务酒店走去,也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距离终点五十米处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
舒冉沿着街边店铺屋檐下奔跑,可斜风暴雨肆虐,身上被雨水打湿是在所难免,没有成为落汤鸡已是万幸,否则待会儿要怎么工作。
刚到酒店大堂同事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说是等一下用到的发布会用到的材料已经送到了,让她方便的话也早些到会场。
舒冉接着电话往里走,随意按下一处电梯上行键,锃亮的电梯轿厢门打开,站在最外头的两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看上去格外引人注目。可舒冉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站在最里头的那个人身上,或许是他身量过高,也或许是他的五官过于英俊,以至于电梯轿厢打开的那个瞬间她便仅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个与自己暌违了三年之久的人。
“**,这是vip电梯,还请你去搭乘别的电梯。”其中一个穿着黑色正装的男人出声提醒。
舒冉的心跳在方才停滞了一瞬。
“**,**?”
舒冉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大脑陷入一片混沌,她快速别过视线,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好”。
“舒冉。”
声音是从电梯里传出的,有点熟悉,但她能确定,绝不是他的。
舒冉重新抬起头。
陈陆就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但是她刚才没有注意到。
陈陆单手插兜站着,笑意慵懒,“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进来。”
舒冉指尖蜷起,尽量挤出一抹自然的笑,“上个星期,不用了,我去坐边上的电梯。”
她说话的时候视线只停留在陈陆的脸上,没有给陈陆身旁的那个男人留出一丝一毫的视线范围,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这个勇气面对。
陈陆还想说什么,舒冉兀自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走了。
陈陆看了眼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饶有兴致地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回来了?”
男人冷眸觑他一眼,没说话。
陈陆勾了勾唇,无声一笑。
*
舒冉没有去搭乘其他电梯,而是径直去了洗手间,冷水扑面过后,那颗如擂鼓般跳动不安的心才稍稍得到缓解。
她直起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地一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身上那件薄棉的白色T恤上满是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她敛下眸自嘲般地轻哂。
是在做了无数次的自我心理建设后才鼓起勇气重新踏上金城这片土地。她知道既然回来了,在某天某个时间节点的相遇是不可避免。或早或迟,只是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周便就碰上了,也没想到是在自己这副狼狈样子的时候。
同事电话再次打进来,舒冉挂了电话,做了几次深呼吸,扯过两张擦手纸巾擦干脸上和手上的水,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从帆布包里翻出一支口红,薄涂了一层,又重重吸了一口气,才走出洗手间。
舒冉大四那年回老家东城实习,幸运的是她实习期就进了一家堪称行业标杆的语言公司——宏番语言,一待就是三年,直到上个星期,她被正式调到金城总公司。
到了会场,舒冉直接进了同传箱,很神奇,这个面积不大的“小黑屋”每次都令她感到心安,仿佛可以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绝开,让她能以最快的速度沉浸到工作状态里。
今天是某汽车品牌的一场新品发布会,她拿起桌上的材料快速浏览做标记,随后预操作频道切换和麦克风调试。
同传箱里进来一个人坐到她的身旁,是她今日的搭档,两人相视一笑打了招呼,便又各自做准备。
发布会持续了近两个半小时,结束时天空早已放晴。
暴雨过后的傍晚,天空亮如白昼,天边架起一座彩虹桥,路人纷纷停下脚步打开手机摄像头捕捉着属于自然界奇妙又美丽的瞬间。
舒冉站在酒店门口看得出神,刚想拿起手机拍照就看到他们部门总监的来电。
“张总监。”
“小冉,走了没?”
“刚到门口,准备走了,张总监有事吗?”
张总监叫张亦岚,是一个极雷厉风行的事业型女强人,“那正好,上来吧,陪我和甲方大佬吃顿饭。”
舒冉低下头,视线落在鞋面,指尖在手机壳的边缘摩挲着,其实她并不过于排斥这种应酬社交,但多少还是会觉得这些场合让她不自在。不过她毕竟刚调来,拒绝又显得不合适,最后她还是应下了。
“包厢我发你手机里了,还有,别再张总监张总监的叫了,就叫我Ada吧。”
挂了电话,舒冉叹口气,再次从旋转门进入到酒店大堂。
舒冉跟着侍应生来到指定包厢,里头坐着的几个人她只认得两个,一个是他们公司总裁盛沭,另一个就是张亦岚。
她走进来,自然地在张亦岚身旁空着的座位上落座。
张亦岚给席上坐着的人介绍舒冉,说舒冉的工作能力很强,又玩笑般地说可别看人长得漂亮就拿人当花瓶看。
桌上有人打趣,说张总监慧眼如炬,能让她看上的人那能力绝对非同凡响,又挑眉看向舒冉,语气变得轻浮,“不过,我们张总监的酒品酒风在业内可是出了名的好,待会儿你可别给你们张总监丢脸。”
舒冉牵动唇角,扯出一抹假笑,没答话。
张亦岚凑近,低声道:“放心,有我呢。”
舒冉抬眸看向张亦岚,她轻点了点头,眼神瞥到尚还空着的主座,用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问:“甲方大佬还没来吗?”
张亦岚刚想回答,看到刚进入到包间的座上宾,扬了扬下巴说:“来了。”
舒冉转过头,全身血液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凝固,猝不及防地对视上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对方只是轻瞥了她一眼,眼神冷淡得仿佛是在看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
包厢里的冷气在静音运转,可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朝舒冉袭来,耳边好似有海浪拍打的白噪音,将众人起身与谢柏延打招呼的声音逐一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