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阿斌和大奎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知所措。他们知道我有个失踪的妹妹,但这三年来,我从未主动提起过。
陆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反复播放那段音频,又仔细看了看地图上的坐标,脸色越来越沉。
“温柠,你冷静一点。”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个坐标在‘湮灭区’。”
“我知道。”
“你比我更清楚‘湮灭区’意味着什么。”陆川的声音提高了几分,“那里的红雾浓度足以在几分钟内腐蚀我们的防护服,电子设备信号干扰极强,异变生物的等级和密度更是外围区域的十倍不止。我们小队全员进去,都未必能活着出来!”
“我一个人去。”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你疯了!”陆川猛地站起来,几乎是在对我咆哮,“就凭一段来历不明的信号?一个只有两个字的录音?温柠,这很可能是个陷阱!是其他小队,甚至是某些未知的势力为了你的‘蜂巢’系统设下的圈套!”
“这不是录音。”我固执地摇头,尽管我自己也无法确定,“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
“我不同意!”陆川的态度强硬无比,“作为队长,我不能让你去送死!这对整个小队都不负责任!”
我们的争吵让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陆队,柠姐她……”阿斌想开口劝解,却被陆川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温柠,把主控器给我。”陆川向我伸出手,语气不容置喙。
我死死地攥着主控器,那是我的命,也是找到温柚唯一的希望。
“给我。”陆川的声音里带上了命令的口吻。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像两头互不相让的野兽。我知道他的决定是为了我好,是为了整个小队好。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
可情感,那份压抑了三年的愧疚和思念,像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我所有的理智。
最终,我还是松开了手。
陆川拿过主控器,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将它锁进了队伍存放最重要物资的保险箱里。
“在你冷静下来之前,‘蜂巢’由我保管。”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对阿斌和大奎说,“你们两个,看好她。”
说完,他便走出了据点,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也关上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阿斌和大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柠姐,陆队也是为你好,你别往心里去。”
“是啊,那地方太危险了。要不……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我没有回答他们。我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黑暗中,我蜷缩在冰冷的行军床上,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没有了“蜂巢”,我就是个废人。我甚至无法靠近“湮灭区”的外围。陆川的决定,等于直接判了温柚死刑。
为什么?为什么不相信我?
愤怒、无助、悲伤……种种情绪在我胸中翻涌,最后都化作无声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把我惊醒。
我睁开眼,外面已经深夜了。
“谁?”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是陆川。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我那台无人机主控器。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看着他。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壁垒城微弱的灯光,将主控器放在我的床边。
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和一个小小的补给包。
“这是什么?”我哑着嗓子问。
“‘湮-灭区’的安全路线图。”陆川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了白天的严厉,只剩下疲惫,“是我以前的队伍用命换来的,可能已经过时了,但应该比你直接闯进去要好。”
我愣住了。
“补给包里是高浓缩营养剂和强效信号干扰弹,关键时候能救你的命。”他继续说道,“记住,你的无人机电池支撑不了太久,最多只有十二个小时的飞行时间。无论找没找到,十二个小时后必须返航。”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你不是不同意吗?”
陆川沉默了片刻,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作为队长,我不能拿整个小队的命去赌一个未知的信号。所以我拒绝了‘游隼’的集体行动。”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深邃,“但是,我支持温柠去找她的妹妹。”
我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规则是用来让大多数人活下去的,但不是用来让你放弃家人的。”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伤感,“我姐姐……她也死于三年前的第一波红雾。我没能找到她。”
原来,他和我一样。
我们都是被过去束缚的亡魂。
“为什么……白天要那样对我?”
“因为我需要让阿斌和大奎相信,我是真的反对你。这样你离开后,他们才不会受到牵连。”陆川将所有东西推到我面前,“天亮之前离开,别让任何人发现。我会说你去城西执行秘密侦察任务了。”
我拿起冰冷的主控器,又拿起那张沉甸甸的地图,眼眶瞬间湿润了。
“陆川……”
“别说谢谢。”他打断了我,“活着回来。这是命令。”
说完,他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紧紧握着手里的东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希望的火苗,在最深的绝望里,被重新点燃。
温柚,等着我。
姐姐来救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