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她终于打听到了一点消息,所以才……”
“所以才突然跟我说,想要一个孩子,是吗?”我打断她,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她不敢直接告诉我真相,就想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是吗?”
“如果我同意了,她是不是就打算,把那个孩子找回来,让我当这个便宜爹?”
“如果我不同意,她就用这个理由,跟我离婚,然后名正言顺地去找她的孩子?”
“林晚……她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不是的!姐夫!你误会了!”林溪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地辩解着。
“我姐从来没想过让你当便宜爹!她只是……只是太想那个孩子了!”
“她这次回去,是因为她打听到,那个孩子的养父母,家里出了事,急需一笔钱……”
“她怕你不同意,又不敢动用我们俩的共同财产,所以才想了这么个笨办法……”
“她甚至想过,如果实在不行,就把她自己名下的那套房子卖了……”
卖房子?
那套房子,是她婚前的财产,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她竟然,为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要卖掉那套房子?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在哪?”我深吸一口气,问道。
“我……我不能说。”林溪的声音,又弱了下去。
“林溪!”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我最后问你一遍,她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最终,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B栋,703病房。”
当我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时,已经是下午。
我没有直接去703病房。
我在楼下,找了个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
然后,我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B栋,703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
我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向里望去。
病房里,有三个人。
一个躺在病床上,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女人,面色憔悴,正在昏睡。
一个坐在床边,正在削苹果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眼之间,和林晚,有几分相似。
还有一个,就是我的妻子,林晚。
她背对着我,正弯着腰,给床上的女人,掖着被角。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
更像是一个,温柔而慈爱的母亲。
我的心,猛地一颤。
原来,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原来,她不是不想要孩子。
她只是,把所有的母爱,都给了那个,她亏欠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直到那个年轻男人,削好了苹果,递给林晚。
“妈,你吃个苹果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一声“妈”,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尽管,我早就猜到了。
但亲耳听到,还是让我,如遭雷击。
林晚接过苹果,却没有吃。
她只是看着那个年轻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欣慰,还有……无尽的愧疚。
“小远,你吃吧,妈不饿。”
“这些年,苦了你了。”
那个叫小远的年轻人,摇了摇头,眼圈有些泛红。
“妈,不苦。”
“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对不起,让你一回来,就面对这种事。”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林晚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又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她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是啊。
二十年的缺席,她有什么资格,去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
她连触碰他,都觉得是一种奢望。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揉成了一团。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三个人,同时回过头,看向我。
当林晚看到我的时候,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手中的苹果,“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陈屿?”
她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恐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她。
我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了那个叫“小远”的年轻人身上。
他也在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你是谁?”他站起身,将林晚,护在了身后。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心中,五味杂陈。
“我是谁?”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丈夫。”
“一个被蒙在鼓里二十年的,傻子。”
我的话,让林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陈屿,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康乃馨,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
“未婚先孕,抛弃亲子,二十年后,又为了给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儿子筹钱,编造谎言,欺骗自己的丈夫。”
“林晚,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在林晚的心上。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闭嘴!”那个叫小远的年轻人,突然冲我怒吼道。
“不准你这么说我妈!”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资格指责她!”
“我没资格?”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是她的丈夫!我跟她生活了二十年!我没资格,谁有资格?”
“你吗?一个二十年都没见过她一面,一出现就要从她身上榨取金钱的……陌生人?”
“我没有!”小远的脸,涨得通红。
“我从来没想过要她的钱!是我养母病了,需要手术费,我没办法,才通过当年的福利院,找到了她!”
“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我没想过要打扰她的生活!是她自己,非要……”
“够了!小远!”林晚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
她转过身,看着我,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屿,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不对,是我骗了你。”
“跟小远没关系,他是个好孩子。”
“你有什么火,都冲我来,不要为难他。”
她又开始护着他了。
在我和他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我的心,彻底冷了。
“好。”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有五十万。”
“密码是你的生日。”
“算是……我这个被蒙蔽了二十年的丈夫,给你和你儿子的,一点补偿。”
我将卡,放在桌子上,推到她面前。
“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陈屿!”林晚在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
我没有停下脚步。
我怕,我再多待一秒,就会心软。
我怕,我会忍不住,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可是,我做不到。
这不是五十万,或者五百万能解决的问题。
这是信任的崩塌。
是我们二十年婚姻,最根本的基石,被彻底摧毁了。
我冲出医院,坐进车里。
我趴在方向盘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压抑的嘶吼。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明明,曾经是那么相爱。
我们明明,是所有人眼中,最幸福的伴侣。
为什么,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可以轻易地,将我们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失去了她。
永远地,失去了她。
就在我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中时,车窗,被人敲响了。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年轻而执拗的脸。
是那个叫小远的年轻人。
他站在车外,死死地盯着我。
我降下车窗,冷冷地看着他。
“钱不够吗?”
“如果是,那很抱歉,我只有这么多了。”
小远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张银行卡,从车窗里,扔了进来。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钱。”他的声音,很冷。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了什么?来替你妈打抱不平吗?”我嘲讽道。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小远的眼神,异常严肃。
“一件,关于我妈,也关于你的事。”
“我妈她……之所以那么多年,都不敢告诉你真相,不仅仅是因为怕你离开她。”
“更是因为,当年那个抛弃她的男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是你爸,陈建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