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晚上被霍炼撞见,我安分了好几天。
白天依旧是完美的简秘书,晚上是完美的温忻。
但我心里那根刺,却越扎越深。
别墅里的怪事,越来越频繁。
我开始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梳妆台上,浴室的地漏里,到处都是我的长发。
我的皮肤,也失去光泽,变得苍白干燥。
黑眼圈浓得像是画上去的。
镜子里的我,一天比一天憔悴,像一朵正在迅速枯萎的花。
霍炼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变化。
或者说,他注意到了,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我扮演的温忻,是否还完美。
他开始要求我穿更鲜艳的衣服。
“忻忻以前,最喜欢穿红裙子。”他说。
于是我换上正红色的连衣裙。
鲜艳的红色,衬得我的脸,白得像纸。
霍炼看着,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他甚至开始带我出席一些私密的聚会。
他的那些朋友,看到我时,表情都有些微妙。
震惊,同情,还有一丝……恐惧。
他们都叫我“温**”。
没有人敢提简瞳这个名字。
在一个酒会上,我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碰到了霍炼的发小,周屿。
周屿喝多了,拦住我。
他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很大。
“你到底是谁?”他眼睛发红,死死地盯着我。
“周先生,我是简瞳。”我冷静地回答。
“简瞳?”他冷笑一声,“霍炼已经疯了,你也跟着他一起疯吗?”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酒气喷在我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温忻死的时候……”
“周屿!”
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霍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把拽开周屿,将我护在身后。
“你喝多了。”他对周屿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屿看着霍炼,眼神复杂。
有愤怒,也有悲哀。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转身踉跄地走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霍炼的怒气,像是实质的冰锥,扎在空气里。
我没敢说话。
直到车子开进别墅,他才开口。
“周屿的话,别放在心上。”
他的声音很冷。
“温忻只是生病了,不是……”
他没说下去。
我低声说:“我知道,霍总。”
他“嗯”了一声,再也没说话。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
周屿那句没说完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脑子里盘旋。
“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温忻死的时候……”
死的时候?
霍炼不是说,温忻只是植物人吗?
周屿是霍炼最好的朋友,他不可能不知道真相。
所以,是周屿喝醉了说胡话,还是霍炼在骗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我从床上坐起来。
那个被锁住的房间,再一次浮现在我脑海里。
那股腐烂的香气,似乎又萦绕在了我的鼻尖。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一个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形。
如果温忻已经死了……
那霍炼让我扮演她,是为了什么?
疗养院里的植物人,又是谁?
他每天晚上,隔着月光看的,又是什么?
我每天精心模仿的,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死人?
不,不可能。
这太荒谬了。
霍炼是霍氏集团的总裁,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一定是想多了。
我试图安慰自己。
可身体的本能,却在尖叫着危险。
我必须证实我的猜测。
我必须进那个房间。
霍炼的书房,就在我卧室的隔壁。
别墅所有的备用钥匙,都放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
我知道密码。
是温忻的生日。
我下了床,赤着脚,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卧室。
走廊的声控灯没有亮。
我一步一步,挪到霍炼的书房门口。
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霍炼应该已经睡了。
我轻轻转动门把。
门没锁。
我闪身进去,又轻轻把门带上。
书房里一片漆黑。
我没敢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到保险柜的位置。
指尖在密码盘上,熟练地按下那串数字。
“嘀”的一声轻响。
保险柜开了。
里面放着一些文件,和一串钥匙。
我拿起那串钥匙。
其中一把,是黄铜色的,带着复古的花纹。
和我见过的那扇门上的锁,一模一样。
我捏紧钥匙,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
我的视线,被保险柜角落里的一本东西吸引了。
一本黑色的,皮质封面的日记本。
不是温忻的。
温忻的日记,我都看过,是粉色的,带着小锁。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本日记。
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霍炼的字迹,狂放而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
日期,是三年前。
温忻出车祸的那一天。
【忻忻走了。】
【他们都说她死了。我不信。】
【她只是睡着了。我一定会让她醒过来。】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手里的日记本,重如千斤。
周屿没有说谎。
温忻,真的已经死了。
霍炼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强迫自己往下看。
日记的内容,越来越疯狂,越来越诡异。
【我找到了一个古老的法子。换魂。】
【用一个鲜活的身体,作为容器,就能重新召唤会忻忻的灵魂。】
【我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容器。她叫简瞳。跟忻忻有七分像。】
【她的命格很轻,身体很干净,是最好的祭品。】
祭品。
原来,我不是替身。
我是祭品。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血液像是被冻住了。
浑身冷得刺骨。
日记的后面,记录着他准备仪式的全过程。
包括如何布置那个房间,如何用特制的熏香保存温忻的身体,如何在我身上下一种叫“同心咒”的东西,让我的身体和灵魂,逐渐适应温忻的频率。
我掉头发,失眠,畏寒,精神恍惚……
全都是因为这个“同心咒”。
它在慢慢地,掏空我,把我变成一具适合温忻灵魂居住的、空荡荡的躯壳。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
【下个月十五,月圆之夜,就是忻忻回来的日子。】
【简瞳,谢谢你的身体。】
下个月十五。
就是下周。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恶心,瞬间淹没了我。
我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我跑出书房,跑回我的卧室,反锁上门。
**着门,滑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霍炼不是疯了。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他要用我的命,去换他爱人的命。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了一点钱,主动跳进了这个圈套。
不行,我不能死。
我妈还在等我。
我得逃出去。
立刻,马上。
我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护照,身份证,银行卡……
我不需要带任何衣服,只要能离开这里。
我拉开卧室的门,探出头。
走廊里空无一人。
我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往楼下走。
别墅的大门,是密码锁。
我也知道密码。
还是温忻的生日。
霍炼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和温ähän有关。
我的手,放上密码盘。
就在我即将按下数字的时候。
客厅的灯,“啪”的一声,亮了。
我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缓缓回头。
霍炼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没有穿睡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
仿佛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会议室里,等待一场重要的谈判。
他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
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里,像血。
他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甚至还对我笑了笑。
那个笑容,很淡,却让我毛骨悚....
“简瞳,”他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