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那双手僵硬地交叠在黑色的大衣上。
在明亮的阳光下,原本苍白的指甲盖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像是中毒,又像是劣质的颜料染坏了画布。
那是血液停止流动后,淤积在末梢的颜色。
顾妄辞皱了皱眉,似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手怎么紫成这样?”
他并没有停车,只是在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
“让你平时多运动,稍微降点温就冻成这副德行。沈听眠,你是想用这种方式博取我的同情吗?”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皮肤的那一瞬间,顾妄辞的手像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
那不是冬日里正常的冰凉。
那是一种仿佛刚从冷冻库里搬出来的死肉的触感,带着透骨的寒意,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温度。
被他甩开的手,僵硬地、重重地砸回了大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我的身体没有任何痛觉反应,连那微微翘起的兰花指角度都没有变过。
顾妄辞心里似乎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但他很快就用那一贯的傲慢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他搓了搓刚才碰过我的手指,仿佛在驱散那种令他不适的寒意。
“血液循环差成这样……真是娇气。”
他嘟囔着,伸手将车载空调的温度调高了。
暖风呼呼地吹了出来,直对着副驾驶的位置。
二十八度。
他以为这是对妻子的“恩赐”,是在惩罚过后给的一颗甜枣。
但我看着出风口,只觉得无比讽刺。
顾妄辞,你知不知道,你在加速我的腐烂。
高温会催化尸体内的细菌,会让我的内脏更快地液化。你现在施舍的每一度温暖,都是在为你接下来的噩梦添砖加瓦。
但我无法提醒他。
我只能看着那只青紫色的手,在暖风的吹拂下,不仅没有回温,反而因为皮下气体的膨胀,开始显得有些浮肿。
车子继续在高速上飞驰。
前方一辆运货的大卡车突然毫无征兆地变道。
顾妄辞瞳孔骤缩,下意识地猛踩刹车,同时向左猛打方向盘。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高速公路的宁静。
巨大的惯性让车内的一切都向前猛冲。
活人遇到这种情况,身体本能会紧绷肌肉,双手撑住前方来对抗冲击力。
但我是一具尸体。
我的颈部肌肉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张力。
在那股巨大的冲力下,我的上半身被安全带死死勒住,但那颗沉重的头颅却像个断了线的皮球,猛地向前甩去,又在达到极限后重重地垂落下来。
“咔哒。”
下巴狠狠磕在了锁骨上。
如果我还活着,这一下足以让我颈椎错位,痛不欲生。
车子在应急车道上歪歪扭扭地停了下来。顾妄辞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他转过头,想要怒骂那个卡车司机,却先看到了副驾驶上的我。
我就那样垂着头,墨镜因为剧烈的晃动歪斜了一半,挂在鼻梁上,露出了半只灰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安全带的卡扣。
整个人像是一个被玩坏了的大号布娃娃,姿势扭曲而颓败。
顾妄辞的怒火瞬间转移到了我身上。
“沈听眠!你是死人吗?!”
他咆哮着,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回荡。
“刚才那么危险,你连叫都不会叫一声?你是非要用这种半死不活的态度来恶心我是不是?”
面对他的暴怒,垂着头的尸体依旧一言不发。
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喘息声,那种极致的安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他甚至希望我能像以前那样,哭着喊痛,或者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