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禾说完,身后的端午却没动。
半晌,才嗫嚅着开口。
“公主,您忘了,三年前世子去世时您就写过,可是被皇上怒斥任性,打回来了。”
楚秋禾只觉心中一片寒凉。
她回忆起往昔,母后对楚煜几乎视如己出,不光自幼亲自教导,还一路将他扶上太子之位。
甚至就连楚秋禾,都是去年偶然间才知晓楚煜并非母后亲生。
当时的楚煜信誓旦旦:“儿臣是母后带大,心中只认母后为唯一的母亲,今后定会护好秋儿,在母后跟前尽孝。”
想到母后最终的遭遇,楚秋禾不禁紧握双拳。
楚秋禾问端午:“宁姨娘是何时进府的?”
端午轻声回应:“是您与侯爷成婚第二年,侯爷下扬州公干时救下的。”
她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隐去了当年裴奕珩和宁娇娇从扬州闹到京城的英雄救美美谈。
楚秋禾闭了闭眼。
一年后吗?
听见这个回答,楚秋禾甚至感到一丝失望。
她甚至渴望自己听见的是裴奕珩和宁娇娇自幼认识,期望她和裴奕珩之间从一开始便是虚情假意。
可偏偏,裴奕珩曾对她说的每个字每个承诺,都是情真意切的。
世界上最残忍的,不是从头至尾的虚伪,而是兰因絮果,从年少情深,走到相看两厌。
“时辰不早了,替我更衣吧。”
楚秋禾闭上眼,不愿再想。
沐浴过后,楚秋禾在梳妆台前坐下。
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楚秋禾有些怅然。
刚穿越而来惴惴不安,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审视七年后的自己。
——脸上并没有细纹,但神态看起来却像三十多岁般,眼底无光,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牡丹。
楚秋禾对着镜子看了许久,有些突兀地想起从前。
母后速来喜欢茶花,更是在凤仪宫中留下一株,由自己亲手照料。
楚秋禾不解地问:“花房每日会送来最好看的花,母后何苦亲自照料?”
母后笑笑,语气里尽是温柔:“若是真心喜爱,便不会想借旁人之手,秋儿以后就懂了。”
后来裴奕珩听说了此事,便笑着轻刮楚秋禾的鼻尖。
“那我们成亲后,我也把秋儿当花一般养,定让你从冬日到夏日,都阳光明媚。”
阳光明媚吗?
楚秋禾唇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七年前的裴奕珩,是否曾预料到自己的承诺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吗?
第二日,裴奕珩来时,发现楚秋禾居然没等他就已经开始用早膳。
裴奕珩顿时蹙起眉道:“公主可是在生气昨夜的事?娇儿如今……”
他正欲解释,却被楚秋禾直接打断。
“侯爷,其实你更想陪着宁姨娘用早膳吧,每日过来,不过是顾及我是公主,不可坏了规矩。”
“但相看两厌没意思,你今后不必勉强了。”
裴奕珩怔了怔。
相识十三年,成婚七年,楚秋禾还从未这般一针见血地对他说过什么。
他讶然看着楚秋禾,可对方只一心用膳,像是半点不将他放在眼底了。
眼底有情绪闪过,片刻后,裴奕珩眸中又复了冷意。
他直接拱手:“那便多谢公主成全。”
说完转身离开。
门‘砰’地关上,惊出震天巨响。
端午担心看着楚秋禾:“公主……”
楚秋禾拿筷子的手没停,眼底平静,却终是没再吃的下去。
她放下筷子:“撤了吧。”
她真的没那么伤心了,只是没胃口。
也可能,是对裴奕珩彻底失望了。
早膳过后,楚秋禾本以为裴奕珩不会再来,却不料晚上,裴奕珩又一次踏进她院中。
楚秋禾微愣:“你来做什么?”
裴奕珩将一只金钗递到楚秋禾面前。
“昨夜是汐儿害怕擅自来找我,娇儿不敢来找你,但想跟你道歉,汐儿稚子无辜,让你莫要迁怒于他。”
楚秋禾没回答,只是看着那华丽至极的金钗,眼底掠过一丝讥嘲。
说什么道歉,宁娇娇不过是想对她炫耀裴奕珩的宠爱罢了。
宁娇娇想得很好,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料到如今的楚秋禾已经对此毫不在意了。
楚秋禾收回视线,语气淡淡:“你收回去吧,我还犯不上对一个小孩子动手。”
“顺便转告宁姨娘,她有侯爷宠爱,我如何能为难得了她,她不必平白做出这种害怕的样子来。”
闻言,裴奕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沉默片刻,他吩咐下人:“告诉娇儿不必担忧了,我今日在公主这里留宿。”
裴奕珩语气坚定,楚秋禾却拒绝了。
“宁姨娘既然害怕,侯爷还是去陪陪她吧,我这里也没什么招待你的。”
可裴奕珩却并未如早上般离开。
他看着楚秋禾,语气强硬:“公主虽是公主,但也是本侯的妻子,岂有一而再再而三赶人的道理?”
楚秋禾想起上次令她痛苦不已床笫经历,攥紧了手。
这时,宁娇娇的人却再次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侯爷!侯爷!不好了,小世子出事了!”
裴奕珩瞬间起身:“怎么回事?”
下人跪在地上磕头,战战兢兢开口。
“方才小世子贪口,临睡前喝了公主送来的点心就上吐下泻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