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老三出生的那天,老村长崔德贵正带着村民在田里抢收。接生婆急匆匆跑来报喜时,
崔德贵只是抹了把汗,说了句:“又是个带把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喜悦。那一年,
崔德贵的大儿子崔成林刚提到县里当干部,二儿子崔成森也已经在村里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对于这个意外得来的老三,崔德贵没抱太大期望,随口取了个名字叫“成熟”,
希望他能早点懂事。谁曾想,这个名字成了最大的讽刺。崔成熟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
六岁那年,他把鞭炮扔进村长家的猪圈,吓得三头母猪早产;八岁时,
他带着一群孩子把村里唯一一台拖拉机的轮胎全放了气;十岁生日那天,他偷了父亲的烟酒,
在村后山洞里开了个“宴会”,结果醉得不省人事,全村人找了一整夜。
“崔家老三又闯祸了”——这句话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固定话题。崔德贵打也打过,
骂也骂过,可崔成熟就像块滚刀肉,越打越皮实。村里人都说,崔家祖坟冒青烟,
出了两个体面人,到老三这儿,青烟算是散尽了。初中开学第一天,崔成熟就一战成名。
他把同桌女生的辫子绑在椅子上,那女生站起来时疼得哇哇大哭。班主任让他罚站,
他直接翻墙逃学,跑到镇上游戏厅玩了一下午。“崔成熟!你给我滚出来!
”班主任李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怒吼时,崔成熟正趴在桌上睡觉,嘴角还挂着口水。
被同桌推醒后,崔成熟揉着眼睛站起来,懒洋洋地问:”咋了老李?”全班哄堂大笑。
李老师气得脸色发青:”你昨天是不是又把实验室的青蛙全放跑了?”崔成熟咧嘴一笑,
露出两颗虎牙:“它们关在笼子里多可怜,我这是行善积德。”“行善积德?”李老师冷笑,
“那你今天就在操场上行善积德吧!去!跑二十圈!”崔成熟耸耸肩,慢悠悠地晃出教室。
经过走廊时,他还冲隔壁班正在上课的女生们抛了个媚眼,惹得一阵尖叫。操场上,
崔成熟没跑几步就坐在了树荫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熟练地点上。
烟雾缭绕中,他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茫,那优哉游哉的神情,
怕只有神仙也知道他的快乐了。“成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崔成熟回头,
看见二哥崔成森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二哥,你来学校干什么?
”崔成熟嬉皮笑脸地问。崔成森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烟,狠狠踩灭:“你又逃课?
爸知道了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切,他打断多少回了,我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崔成熟满不在乎地说。崔成森盯着弟弟看了很久,忽然叹了口气:“成熟,你都十五岁了,
该懂点事了。大哥在县里当干部,我在村里当老师,咱们崔家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
你能不能别整天给我们丢人现眼的?”“丢人现眼?”崔成熟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咋丢人了?不就是爱玩点吗?”“爱玩?”崔成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这是上周校长给我的,说你已经累计旷课三十八节,再这样下去就要被开除了!
”崔成熟一把抢过那张纸,揉成一团扔得老远:“开除就开除,谁稀罕上这破学!”“你!
”崔成森气得浑身发抖,“好,你厉害!我看你以后怎么办!”看着二哥离去的背影,
崔成熟忽然觉得胸口堵得慌。他捡起地上的纸团,慢慢展开,上面的数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天晚上,崔德贵把皮带都抽断了。崔成熟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父亲打累了,
他才一瘸一拐地回到自己的小屋。月光从窗户洒进来,
照在墙上的奖状上——那是大哥二哥上学时得的,整整齐齐贴了一墙。
崔成熟盯着那些奖状看了很久,忽然一拳砸在墙上。
“凭什么都要跟你们比...”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甘和委屈。第二天一早,
崔成熟破天荒地准时到了学校。李老师惊讶得眼镜都滑到了鼻尖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李老师讽刺道。崔成熟没说话,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整整一上午,他居然没捣乱,
也没睡觉,甚至还回答了两个问题。放学时,李老师叫住了他:“崔成熟,你今天吃错药了?
”崔成熟挠挠头,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李老师,我...我想补补课。
”李老师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说什么?”“我想补课。”崔成熟抬起头,
眼神出奇地认真,“我...我不想被开除。”李老师盯着这个让他头疼了三年的学生,
忽然发现那张总是挂着坏笑的脸,此刻竟显得有些稚嫩和脆弱。“为什么突然想学了?
”李老师问。崔成熟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昨晚...我爸说,要是被开除,
就让我滚出崔家。”李老师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学后留下来吧,
从最基础的开始补。”就这样,崔成熟开始了他的“改邪归正”之路。虽然还是会偶尔逃课,
虽然成绩依然垫底,但他确实在努力。初三那年,
他甚至主动报名参加了学校的卫生检查小组。“成熟,你咋突然对卫生感兴趣了?
”死党王胖子好奇地问。崔成熟神秘地笑笑:“你懂个屁,卫生组能去女生宿舍检查。
”王胖子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然而谁都没想到,
这个看似不正经的决定,竟然改变了崔成熟的人生轨迹。那天检查到初二女生宿舍时,
一个女生突然晕倒了。其他人都慌了神,只有崔成熟冷静地检查了她的脉搏和瞳孔。
“低血糖!”他果断地说,“快拿糖水来!”事后,校医惊讶地问他怎么懂这些,
崔成熟不好意思地说:“我二哥除了是老师,还喜欢学医,家里有很多医书,
我...我闲着没事翻过。”这件事很快传遍了学校,崔成熟第一次因为好事被人称赞。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心里有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中考前夕,
崔成熟破天荒地熬夜复习。成绩出来后,他勉强过了分数线,被遵义医专录取。“医专?
”崔德贵看着录取通知书,眉头紧锁,“就你这德行,能当医生?
”崔成熟梗着脖子:“怎么不能?我救人那次你不是也夸我了吗?”“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崔德贵把通知书拍在桌上,“医生是要对生命负责的,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崔成熟涨红了脸:“我...我肯定能行!”崔德贵盯着儿子看了很久,
最后叹了口气:“随你吧,反正路是你自己走的。”就这样,带着家人的质疑和自我的怀疑,
崔成熟踏上了去遵义的路。临行前,二哥塞给他一本《医学生手册》,
大哥偷偷给了他两百块钱,母亲则往他包里塞了满满一罐辣椒酱。火车开动的那一刻,
崔成熟看着站台上越来越小的家人身影,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深吸一口气,
对自己说:“崔成熟,这次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遵义医专的校园比崔成熟想象的要大得多。报到那天,他像个进城的土包子,东张西望,
差点撞到路边的梧桐树。“同学,你是新生吗?”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崔成熟回头,
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冲他微笑。女生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眼睛很亮,
像是含着星星。“啊,是,我是临床医学系的。”崔成熟突然有些结巴。“真巧,我也是!
”女生伸出手,“我叫林小雨,来自铜仁。”崔成熟犹豫了一下,
才握住那只白皙的手:“崔成熟,黔西南来的。”“崔成熟?”林小雨歪着头,
“这名字真有意思,你爸妈是希望你早点成熟吗?”崔成熟的脸一下子红了:“谁知道呢,
可能是我生下来看着太幼稚吧。”林小雨被他的回答逗笑了,两个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
崔成熟看着她,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在医专的日子比崔成熟预想的要艰难得多。
解剖学、生理学、药理学...这些课程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更糟的是,
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融入同学圈子——那些城里来的学生谈论的电影、音乐、游戏,
他几乎一无所知。渐渐地,崔成熟又回到了老路上。他开始逃课,开始酗酒,
开始在宿舍里通宵打牌。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人管他了。一个周五的晚上,
崔成熟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在校外的小饭馆喝得烂醉。回校的路上,
他们大声唱着跑调的歌,惊醒了路边树上的鸟群。“崔...崔成熟!
”一个同学大着舌头说,“听说你们班那个林小雨...嗝...喜欢你?
”崔成熟嗤笑一声:“放屁!人家是学霸,能看上我这种学渣?”“真的!
”另一个同学凑过来,“我女朋友和她一个宿舍,
说她经常提起你...”崔成熟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酒精很快冲淡了这丝悸动:“得了吧,
女人最麻烦了...”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女生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救命啊!有人晕倒了!”崔成熟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他跟着女生跑过去,看见一群人围在路边,中间躺着一个人。“让开!我是医学生!
”崔成熟挤进人群,然后僵在了原地——地上躺着的是林小雨,她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癫痫发作!”崔成熟立刻判断出来。他跪在林小雨身边,按照课本上学到的方法,
帮她侧卧,防止窒息。“都散开!给她空气!”崔成熟吼道。他脱下外套垫在林小雨头下,
然后轻轻按住她抽搐的手臂。不知过了多久,林小雨的抽搐终于停止了。
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崔...成熟?”她虚弱地问。崔成熟松了口气,
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你没事了,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
”林小雨的眼里忽然涌出泪水:“谢谢...谢谢你...”那一刻,
崔成熟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他看着林小雨苍白的脸,
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愧疚——如果今晚他没喝酒,如果他能保持清醒,
是不是能做得更好?救护车来后,崔成熟坚持要陪同去医院。在急诊室外等待的两个小时里,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自己的选择。“你救了她。”赶来的班主任拍拍崔成熟的肩膀,
“做得很好。”崔成熟摇摇头:“我只是碰巧在那里...”“不,”班主任严肃地说,
“你用了正确的急救方法,这绝不是碰巧。成熟,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苗子,
只是太不珍惜自己了。”崔成熟低下头,没有说话。林小雨住院观察的那几天,
崔成熟每天都去探望。他不再逃课,
甚至开始认真记笔记——为了能给林小雨补上落下的课程。“你今天气色好多了。”第三天,
崔成熟抱着一摞笔记走进病房。林小雨靠在床头,
阳光透过窗帘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都是托你的福。”崔成熟挠挠头,
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把这几天的笔记都整理好了,你要看看吗?
”林小雨接过笔记,惊讶地发现那些曾经龙飞凤舞的字迹变得工整清晰,
重点处还用红笔做了标记。“崔成熟,”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你其实很聪明,
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崔成熟避开她的目光:“我...我不适合学医吧,
太枯燥了...”“才不是!”林小雨激动地说,“你知道那天你救我的时候,
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这个人的手好稳,好温暖...就像真正的医生一样。
”崔成熟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人也能被形容为“像真正的医生”。从那天起,
崔成熟开始变了。他依然会喝酒,但不再烂醉;依然会逃课,
但仅限于那些他认为确实没用的课程。更重要的是,
他发现自己真的对医学产生了兴趣——尤其是临床实践课,他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
毕业前夕,学校组织了一次乡村义诊活动。崔成熟和林小雨被分到了黔西南的一个偏远山村。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崔成熟背着药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
林小雨跟在他身后,不时被石头绊一下。“小心!”崔成熟转身扶住她,“这路太难走了,
要不你在村口等着?”林小雨摇摇头,雨水顺着她的刘海滴落:“不行,我是护士,
得跟着你。”崔成熟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他脱下外套披在林小雨头上:“那至少别淋湿了。”义诊点设在村委的破旧平房里。
听说有医生来,村民们早早排起了长队。崔成熟和林小雨忙得连午饭都没吃,
一直到下午三点,人才渐渐少了。“最后一个了。”林小雨揉着酸痛的肩膀说。
门外走进来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女孩脸色潮红,
呼吸急促。“医生,救救我孙女吧...”老太太一进门就跪下了。
崔成熟连忙扶起她:“婆婆别这样,先让我看看孩子。”检查后,
崔成熟的眉头皱了起来——小女孩肺部感染严重,已经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
“得马上送医院,”他对林小雨说,“这里处理不了。
”老太太一听就哭了:“医院...医院太远了,
我们没钱...”崔成熟和林小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掏出了钱包。
把身上所有的钱凑在一起,勉强够救护车费和初步治疗费用。“婆婆,拿着,
”崔成熟把钱塞到老太太手里,“我已经叫了救护车,您和孩子在这等着,车一会儿就到。
”老太太颤抖着接过钱,又要下跪,被林小雨拦住了:“别这样婆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送走老太太后,崔成熟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林小雨默默递给他一杯水。
“谢谢。”崔成熟接过水杯,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你做得很好。”林小雨轻声说。
崔成熟摇摇头:“不够好...如果我是更厉害的医生,
也许就能在这里处理了...”林小雨看着他,忽然笑了:“崔成熟,你知道吗?现在的你,
和刚入学时简直判若两人。”崔成熟愣了一下,也笑了:“是吗?那现在的我好,
还是以前的我好?”“当然是现在,”林小雨眨眨眼,“不过以前的你...也挺可爱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迅速分开。崔成熟觉得心跳加速,赶紧低头整理药箱。
回校的路上,雨停了,夕阳把山路染成了金色。崔成熟和林小雨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但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毕业典礼那天,崔成熟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
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被分配回了家乡的乡镇卫生所工作;坏消息是,
林小雨被省城的一家大医院录取了。“恭喜你啊,”崔成熟强作欢笑,“省城大医院,
前途无量。”林小雨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你呢?打算怎么办?”“我?
”崔成熟耸耸肩,“回老家呗,当个乡村医生也挺好。”“崔成熟,”林小雨突然抬起头,
眼睛红红的,“我们...我们还有可能吗?”崔成熟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
他多想说“有”,多想抱住这个陪伴他三年的女孩。但理智告诉他,省城和乡村,
那是两个世界。“小雨,”他艰难地说,“你值得更好的未来。
”林小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你...你这个傻瓜!”她转身跑开了,
留下崔成熟一个人站在毕业典礼的喧嚣中,手里紧攥着那本再也不会用到的《医学生手册》。
回到家乡的崔成熟,被安排在镇卫生所当助理医师。卫生所只有三个医生,病人却络绎不绝。
从早到晚,崔成熟忙着看诊、开药、打针,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起初,
这种忙碌让他感到充实。每治好一个病人,那种成就感都能让他高兴一整天。但渐渐地,
单调重复的生活开始让他感到窒息。“崔医生,我头疼...”“崔医生,
我孙子发烧了...”“崔医生,我这伤口要不要缝针...”日复一日,同样的病症,
同样的处理方式。崔成熟开始怀疑,自己在医专苦读三年,
难道就为了在这种地方当个“高级护士”?更让他烦躁的是,村里人对他的态度。
在他们眼里,他永远是那个“崔家不争气的老三”,只不过现在多了个“医生”的头衔而已。
“成熟啊,给我开点止痛药。”村里的王大爷大咧咧地往诊室一坐,满嘴酒气。“王叔,
您这腿疼是喝酒引起的,光吃止痛药没用,得戒酒。”崔成熟耐着性子解释。
王大爷不屑地摆摆手:“得了吧,你小时候偷我酒喝的时候咋不说戒酒?现在当医生了,
倒教训起我来了?”崔成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确实,他十五岁那年偷喝王大爷家的米酒,
醉倒在田埂上,还是王大爷把他背回家的。类似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
崔成熟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怪圈里——无论他多么努力地想成为一个好医生,
人们记住的永远是他过去的荒唐事。一个闷热的夏夜,崔成熟独自在卫生所值班。突然,
电话**打破了寂静。“喂,卫生所。”崔成熟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崔医生!快!
村口老刘家打起来了,有人受伤了!”电话那头是村支书急促的声音。
崔成熟抓起急救箱就往外跑。村口老刘家灯火通明,院子里围满了人。挤进人群后,
崔成熟看见地上躺着一个人,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已经浸透了衣服。“让开!
我是医生!”崔成熟跪在伤者旁边,迅速检查伤势。刀插在左胸,离心脏很近,
但万幸没有伤及主要血管。“谁干的?”崔成熟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
“是...是老刘家女婿,”一个村民结结巴巴地说,
“喝多了打架...”崔成熟没再说话,专心处理伤口。直到救护车来,他才松了口气,
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已经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了。“崔医生,多亏了你啊!
”村支书拍着他的肩膀说。崔成熟勉强笑了笑,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他看了看表,
已经凌晨两点了。“我去喝口水。”他对村支书说,然后走进了老刘家的厨房。厨房里,
一瓶打开的白酒放在桌上。崔成熟盯着那瓶酒,喉咙突然干得发疼。他已经三个月没碰酒了,
自从回到家乡,他就发誓要做个称职的医生。但今晚,看着那瓶酒,
他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渴望。就一口,就一口解解乏...他这样想着,拿起了酒瓶。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那种熟悉的灼热感让崔成熟浑身一颤。一口,
两口...等他回过神来,半瓶酒已经下肚了。“崔医生?你没事吧?
”村支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崔成熟慌忙放下酒瓶:“没...没事,我这就来。
”那晚之后,崔成熟又开始喝酒了。起初只是下班后小酌两杯,渐渐地,
变成了一天不喝就浑身难受。他的诊室里开始出现失误,有时开错药,有时打错针。
所长找他谈了几次话,但看在崔家面子上,没有深究。“崔医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护士小张忧心忡忡地说。崔成熟摆摆手:“我心里有数。
”“可是...”“我说了我有数!”崔成熟突然提高了音量,把小张吓了一跳。
看着小张惊慌的表情,崔成熟立刻后悔了:“对不起...我最近压力太大了。
”小张点点头,默默地离开了诊室。崔成熟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头痛。
他知道自己出了问题,但酒精已经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崔成熟不耐烦地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孩站在门口。女孩大约二十出头,
穿着朴素的碎花连衣裙,手里拿着挂号单。她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皮肤白皙,
眼睛大而明亮,有种山野间特有的清秀。“崔医生?”女孩怯生生地问。
崔成熟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是我,请坐。哪里不舒服?”女孩坐下来,
小声说:“我...我肚子疼,已经三天了...”崔成熟例行公事地问了些问题,
然后让她躺到检查床上。当他触诊到女孩右下腹时,女孩疼得缩了一下。“可能是阑尾炎,
”崔成熟说,“需要做个B超确认。”女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很...很严重吗?
”“别担心,早期发现很好处理。”崔成熟安慰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没见过你。
”“我叫杨小梅,”女孩小声回答,“是...是山那边杨村的,听说这里的崔医生医术好,
特地过来的。”崔成熟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医术好?谁跟你说的?”“村里人都这么说,
”杨小梅认真地看着他,“说您虽然年轻,但看病特别仔细,而且从不乱开贵药。
”崔成熟突然感到一阵羞愧。他开好检查单,递给杨小梅:“去做B超吧,回来我看看结果。
”杨小梅接过单子,犹豫了一下:“崔医生...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这句简单的关心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崔成熟筑起的防线。他勉强笑了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