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怎么会有这张剪报?
她怎么会知道他这八年的真正去向?
陆远洲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只是抬起头,深深地看着苏晚。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苏晚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她伸手想把剪报收回来。
“没什么……你别管了,你快走!”
陆远洲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苏晚,看着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年前,他因“贪污”罪名被带走,所有人都以为他进了监狱。
但实际上,那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
当时负责此案的,正是后来声名鹊起的周正。周正从一开始就看出了案子的蹊跷,但他苦于陈家在地方上关系网深厚,无法从正面突破。
周正发现陆远洲头脑清晰,逻辑缜密,是个好苗子,便给了他一个选择。
要么,坐八年冤狱,出来后一无所有。
要么,跟他走,隐姓埋名,成为一名卧底警察,专门协助调查类似的经济犯罪。等时机成熟,他会亲自帮陆远洲翻案。
陆远洲选择了后者。
这八年,他不是在坐牢。
他是在学习,在战斗。他跟着周正,破获了无数大案要案,从一个青涩的青年,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手段狠辣的王牌调查员。
这次回来,是他主动向周正申请的。
他要亲自,了结八年前的恩怨。
这件事,是最高机密。除了周正和他自己,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苏晚,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苏晚咬着嘴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她似乎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是他告诉你的?”陆远洲的脑海里,闪过陈建明的脸。
不可能。陈建明如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会更疯狂地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用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不是他。”苏晚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是我……我猜的。”
“猜的?”陆远洲皱起了眉头。
“你刚回来那天,我就觉得你不对劲。”苏晚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你瘦了,也黑了,但你的眼睛……比以前更亮,也更冷了。那不是一个坐了八年牢的人该有的眼神。”
陆远洲的心,微微一震。
“我见过那种眼神。”苏晚继续说,“几年前,县里派了工作组下来查账,带队的那个人,就是这种眼神。冷静,锋利,像要把人看穿。”
她说的是周正。
原来,周正几年前就来过丰溪镇,调查过陈建明的厂子,只是当时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苏晚的观察力,竟然如此敏锐。
“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留意报纸。”苏晚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总觉得,你不是那种会轻易认输的人。你一定会回来的。我就想知道,你这八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开始翻看所有能找到的旧报纸,特别是关于政法新闻的版块。
她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或许只是想从那些冰冷的文字里,找到一丝和他有关的痕迹。
直到那天,她看到了那篇关于省城专案组的报道。
看到了合影里,那个站在角落,却依旧掩盖不住锋芒的年轻人。
尽管样貌变了一些,尽管穿着不熟悉的制服。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
陆远洲。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我只知道,那一定很危险。”苏晚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陈建明今天回来,整个人都像疯了一样,他说你手里有他的把柄。陆远洲,你斗不过他的,他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她的担忧,是真切的。
陆远洲沉默了。
他没想到,在他看不见的这八年里,苏晚竟然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关注着他,猜测着他的命运。
他更没想到,她竟然猜对了。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个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终于被他问出了口。
这也是他心底最深的痛。
如果她真的相信他,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要嫁给他的仇人?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我……”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是因为他吗?”陆远洲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陈念,他是你的儿子,还是……我的?”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扶着柜台,才没有倒下去。
她没有回答。
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远z洲的心,像是被一只巨手撕裂,又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
是他的。
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
八年前,他被带走的前一个月,他们曾经有过一次……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甜蜜的秘密。
却没想到,那个秘密,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儿子,这七年来,竟然一直管他的仇人叫“爸爸”。
这是何等的荒唐!何等的讽刺!
一股滔天的怒火和悔恨,瞬间席卷了陆远z洲的理智。
他一把抓住苏晚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为什么!苏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低吼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的儿子,留在那个畜生身边!”
“你以为我不想吗!”苏晚终于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你被带走后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去找他,我求他放过你!可他……他拿你的命来威胁我!”
陈建明告诉她,陆远洲的案子,他可以上下打点。
是判八年,还是判死刑,全在他一句话。
如果苏晚肯嫁给他,他就保陆远洲在牢里平安无事。
如果她不肯……
他会让他,死在里面。
“我能怎么办?”苏晚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能让你死!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她以为,只要她牺牲自己,就能保住他们父子俩。
她以为,等陆远洲出来,她再把一切都告诉他。
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八年。
更没想到,陆远洲回来后,会对她如此冷漠,如此怨恨。
陆远洲的身体,僵住了。
他抓着苏晚肩膀的手,缓缓地松开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真相。
她不是背叛,她是牺牲。
她用自己的一生,换了他的平安,和他们孩子的性命。
而他,却在怨恨她,误会她。
一股巨大的愧疚和心疼,瞬间将他淹没。
他看着眼前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女人,心脏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
他想抱住她,想告诉她,他都知道了,他再也不会怪她了。
可他不能。
他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可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晚!”
陈建明的怒吼声,在门口炸响。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手持棍棒的打手。
显然,他是跟着苏晚过来的。
看到屋里纠缠的两人,陈建明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好啊!苏晚!你这个**!我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竟然敢背着我偷男人!”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冲了进来,扬手就要一巴掌扇向苏晚。
陆远洲的眼神一厉。
他闪电般出手,一把抓住了陈建明的手腕。
“你的手,不想要了?”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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