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你说姑娘都睡了这么多日子,怎么还不见醒?”小侍女手撑着脸帕趴在床榻上,手持圆扇,给榻上的沉睡的姑娘扇着风。
“你别着急嘛!”房间里另一个正在收拾衣裳的姑娘安抚道:“大夫说了,二姑娘落水受了风寒,需要多休养几日,暂且等着吧。”
“那好吧。”
……
陆青禾本以为,死前想起萧怀沨,是她最后的意识。
可为何她又重新拥有了意识,脑子里一阵阵的疼,嗓子里似乎也卡着东西,不上不下的,闷得慌。
陆青禾实在忍受不了嗓子眼里那种不适的感觉,一瞬间睁开眼睛,趴在床边呕吐起来。
把那堆堵住的,令她不适的东西吐出来以后,陆青禾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待她看清地上那一堆深褐色的鲜血时,才反应过来,她为何还有意识。
陆青禾记得,告别父兄后,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难道是回光返照?
可望着眼前这一切,是她未曾出嫁时,在尚书府的闺房,眼前的陈设与她未出嫁时一模一样。
“漱心,别玩了,快点儿把被褥抱进来,要下雨了。”
陆青禾坐在床榻上,听见门外漱玉在说话,随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漱玉抱着一床被褥从外面进来,看见坐在床上的陆青禾时,一时喜极而泣。
“姑娘,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漱玉来不及放下被褥就朝着陆青禾的床榻奔来。
“漱心,姑娘醒了,快去通知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
闻言,陆青禾一瞬间激动起来,拉住漱玉的手,急切道:“你说什么?阿爹阿娘还有我阿兄,他们……他们不是死了吗?”
漱玉被陆青禾反应吓了一跳,“姑娘,您怎么了,怕不是烧糊涂,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活得好好的,您这是怎么了?我去请大夫过来。”
“站住,”陆青禾握住漱玉的手腕,将人制止住,“漱玉,回答我三个问题?”
“姑娘您说。”
“我这是怎么了?”
“您忘了吗?”漱玉解释道,“上元灯会那日,您与夫人一同出行,不小心落水,随后便昏迷不醒,到今日已是第七日了,给老夫人担心坏了。”
“这不终于醒了。”漱玉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别哭了,”毕竟漱玉从小跟着自己,况且入冷宫那段时日,小丫头依旧为她尽心尽力,始终不离不弃,陆青禾安慰小丫头。
“第二个问题?”
“姑娘您说?”
“这是哪儿?”
“姑娘,您……”漱玉一脸不可置信,“这当然是尚书府!您的家啊!”
“第三个问题。”
“如今是哪年哪月了?”
“永嘉三十六年正月。”
永嘉三十六年正月?那她岂不是还未嫁入睿王府,先帝也还未赐婚,甚至萧怀沨还在镇守边关,还未归京。
上一世,如果她没记错,永嘉帝给她与萧怀沨赐婚的那道圣旨是在永嘉三十六六月被抬入尚书府的,而现在才永嘉三十六年正月,还有整整半年的时间。
陆青禾记得,前世,也有这段落水的记忆。
她醒来不久后,便是二月初七,她十七岁生辰,届时,阿娘会给她相看上京城的青年才俊。
所以重来一次,她只需在永嘉三十六六月,陛下赐婚以前把自己嫁出去,便可避免嫁入睿王府的悲剧,阿爹与阿兄便不会为了保全她与萧怀沨绑在一起,阿娘便不会为了崔家与阿爹反目。
便不会造成阿娘郁郁而终、阿爹阿兄身首异处、曜儿被流放,她也不会心灰意冷,没了活下去的意志,从城门一跃而下。
她只要不与萧怀沨牵扯在一起,上一世的悲剧便不会发生。
“阿芒……”
陆家夫妇二人得知陆青禾苏醒的消息,连忙急切的从前院赶来。
“阿芒,我的阿芒。”
崔氏急切跑到陆青禾榻前,坐在陆青禾床榻边,伸手握住陆青禾的掌心,“可算醒了,急死阿娘了。”
陆远紧跟在崔氏身后,见陆青禾生龙活虎坐在床榻上,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阿娘,阿爹……”
能再见到崔氏与陆远,陆青禾一瞬间热泪盈眶。
前世,崔氏在她眼前咽气,陆远与陆凛川被羁押在刑场上,上一世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陆青禾以为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陆青禾一把抱住了崔氏的脖子,将头埋在崔氏肩膀上,泪水沾湿整张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青禾情绪这般激动,把在场的崔氏以及陆远都吓了一跳。
“呜……呜……呜……”
“阿芒啊,”陆远一时手足无措,“这是咋了?怎地哭成这样。”
“谁欺负你了,告诉阿爹,阿爹帮你教训他。”
“呜……”陆青禾哭诉道,“阿芒以为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
崔氏轻笑,摸着陆青禾的背安抚着,“瞧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阿爹阿娘这不好好的?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陆青禾趴在崔氏肩膀上,“阿芒做噩梦了。”
“没事没事,”崔氏摸着陆青禾的头,“阿爹阿娘在呢,不怕啊。”
“阿芒别怕啊,有阿爹在呢,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不敢来。”陆远的莽夫气质又来了。
“哼,”崔氏嗔怒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阿芒好好休息,阿娘让小厨房给你弄点东西补补,这大病初愈,瞧给你瘦的,阿娘看着心疼。”
陆青禾的身子平日本来就是偏瘦,这次落水,昏迷了几日,越发显得清瘦苗条。
陆青禾看着崔氏与陆远离开,夫妇二人,和和睦睦。
陆青禾一时恍惚起来,她似乎已经许久未见过两人情深意切的时光,前世,自她嫁入睿王府后,陆远为了保全陆青禾,便与萧怀沨紧紧绑在一起。
至于她母亲崔氏,她外祖父是内阁首辅,嫡长女崔语是当今陛下发妻,当今陛下能够荣登大宝,离不开崔家那些年在其中拉拢人心、出钱出力。
永嘉帝继位后,陆青禾的姨母崔语贵为皇后才,成了这整个大齐最尊贵的女人。
可惜好景不长,她姨母崔皇后身子不好,早些年便落下了病根,得了肺痨,永嘉帝继位后几年便去了,留下一双儿女。
二皇子萧长华、三公主萧长忆。
她姨母崔皇后去世后,萧怀沨的生母,当时的沈贵妃才被立为继后。
当时的沈贵妃也是后来的沈皇后,母家并不显赫,奈何生得国色天香、艳绝后宫,深得永嘉帝宠爱,才会在崔皇后去世后被立为继后。
若不是因着永嘉帝那道赐婚圣旨,有她母亲崔氏的关系,户部尚书府怎么都是应该支持二皇子萧长华的。
经历过上辈子的点点滴滴,陆青禾完全看清了,那道赐婚圣旨根本不是偶然,大约是萧怀沨有意为之,只为了离间陆家与崔家,将陆家与睿王府绑在一起。
更是为了拉拢她阿爹与阿兄,助萧怀沨夺嫡。
陆青禾嗤笑一声,嘲笑自己太过容易轻信于人,被人当刀使。
重活一世,她要保住陆家,保护阿爹阿娘,绝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至于萧怀沨,辜负真心的人当被弃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