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推多?村雨?搞什么飞机啊?”路明绘蜷在古德里安和富山雅史的尸体旁,嘴唇无声地翕动,心里则是在疯狂吐槽。她知道“狄克推多”是古罗马独裁官的称号,象征着历史上凯撒大帝的威权。而“村雨”根本就是活在游戏和动漫里的传说!日本传说中杀人过千的妖刀“村正”会自行化为“村雨”,杀人后刀身会沁出淅沥沥的雨水洗净血迹,听起来浪漫又邪门。
可路明绘很清楚,这刀压根儿是日本江户时代《南总里见八犬传》里捏造出来的!然而在这个神经病横行的卡塞尔学院,居然真的有人把它拔出了刀鞘,而且拔刀的人,还是那个印象里往那一站就是三好学生标兵的楚子航!
还能再离谱一点么?!路明绘绝望地想。难道下一秒还会有人从背后抽出一把金光闪闪的“誓约胜利之剑”来个大开杀戒?她躺在冰冷的地上,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被反复碾压成渣。
就在这时,嗒嗒嗒的脚步声,突兀地从窄道深处传来。
路明绘浑身一僵,耳朵像受惊的兔子般微微竖起。那声音正在缓慢地向她靠近!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她猛地意识到,这个从后方摸过来的人,很可能带着枪!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她祈祷着对方只是路过。然而那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终于,来人一脚踹开了挡在窄道尽头的遮掩物!紧接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死亡的气息,精准地抵在了路明绘的额头上!
路明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大脑一片空白,连举手投降的本能都忘了。她甚至能感觉到枪口金属的冰凉触感。
然而,预想中的枪声并未响起。那人没有开枪射杀她,而是伸出另一只手,带着一种近乎轻佻的力道来捏了捏她煞白的脸颊。
“啧,看起来像只快要晕过去的小兔子啊,琳诺尔小师妹。”一个带着点戏谑和疲惫的熟悉声音如同破开迷雾的阳光,硬是钻进了她的耳朵。
路明绘猛地抬起头,视线艰难地聚焦在枪口后方那张脸上,那木村拓哉一般英俊的面庞此刻沾着硝烟和灰尘,却依旧帅得惊心动魄。
“苏…苏师兄?!”路明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惊慌失措的哭腔。
苏远野穿着一身沾染了战斗痕迹的黑色作战服,他一只手握着QSZ92手枪。而另一只手则是提着一柄西方剑,蓝金交织的弧形护手华丽而神秘,狭长的剑刃在硝烟弥漫的微光中流淌着水银般清冷而神圣的辉光。
**!还真是EX咖喱棒?!路明绘的眼角疯狂抽搐,内心有一万头**奔腾而过。但下一秒,她猛地反应过来,苏远野穿着黑队作战服!他是楚子航的人!
路明绘猜测的没错,苏远野就是楚子航藏起来的那柄致命暗刃!也是恺撒在通讯中忌惮的那个“Su”!他掐准了恺撒与楚子航在停车场对峙而红队后方空虚的致命时刻,如同幽灵般潜行至此,目标直指红队大本营的心脏!
路明绘的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她小心翼翼地举起双手,小脸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别…别开枪师兄……我投降啦!我……我真的只是个迷路的路人甲啊师兄……”
“我知道,”苏远野扯出一个有些疲惫的笑容,似乎想安抚她,“还记得我入学时跟你说过的话吗?在学院里看见什么事也别惊讶,那些人的生命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淡然,然而这句遗言般的话语却注定无法说完。
“砰砰!”
两声尖锐突兀到极点的枪响如同死神的狞笑,撕裂了短暂的宁静!
苏远野的身体猛地一震,就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后背!他闷哼一声,强大的冲击力推得他单膝重重跪倒在路明绘面前!他背后的作战服上洇开两朵刺目的血花!由于他正好挡在路明绘身前,这两颗致命的子弹全数被他用身体挡了下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对路明绘说什么,浅褐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所有的光芒都迅速黯淡下去。他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身体向前一倾,“扑通”一声倒在了路明绘脚边,再无声息。
开枪的人是诺诺,如同从地狱盛开的曼珠沙华,悄然出现在窄道口。
她穿着一身勾勒出惊心动魄曲线的深红色作战服,如同燃烧的火焰。手中那柄柯尔特蟒蛇短管左轮手枪的枪口,正袅袅升起淡青色的硝烟。
她刚刚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黑队那位令红队胆寒的狙击手苏茜,此刻又冷酷地终结了苏远野这个致命的奇兵。红队的胜局,似乎在她拿着枪出现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哟?这里还藏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诺诺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带着胜利者的慵懒与残忍。她随手将那柄左轮插回腰间武装带,目光如同打量一件新奇玩具般落在路明绘身上。
“师…师兄……”路明绘的视线凝固在苏远野背后那片刺目的殷红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一股仿佛要将头颅撕裂的剧痛猛地袭来!她痛苦地抱住了头,眼前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一点纯粹到令人心悸的金芒骤然亮起!随即一双燃烧着熔金之火的黄金瞳在黑暗中豁然睁开,如同神明俯视蝼蚁。一道空灵悦耳的少女声音如同银铃般直接在她的脑海深处响起:
“愿意交换么?”
交换?又是交换?交换什么?!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暴戾冲动疯狂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路明绘感到一种毁灭一切的渴望在燃烧,只要答应那所谓的交换,眼前的一切都会改变!那个亲手杀死师兄的红发魔女就会…立刻去死!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猛然爆发!狂暴的声浪瞬间压过了诺诺戏谑的话语,也压过了路明绘心中灵魂深处那恶魔的低语,“契约...又一次生效了...”
诺诺脸上那抹胜利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后破碎!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深红色作战服的胸口——那里出现了一个血花四溅的弹孔,同时子弹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推着她向后坠去。
她抬起头,涣散的目光盯住了那个原本应该蜷缩在尸体旁边,气质颓丧如废狗的女孩。
路明绘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她手中紧握的正是富山雅史留下的那柄被改造得如同野战炮的PPK!枪口冒着灼热的青烟。她的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副冰冷的面具。只是…那双眼睛!
路明绘此刻的眼瞳,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类的模样!那双瞳熊熊燃烧着,那是炽烈到能熔金化铁的黄金瞳!
她从窄道里一步步走出,小巧的学生靴子毫不留情地踩过诺诺身下的血迹,留下一个个清晰而刺目的猩红脚印。她手中只有一把小小的PPK,然而当她那双燃烧的黄金瞳扫过整个停车场时,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正在激斗的恺撒和楚子航两人动作突然迟钝了起来,如同被按下了慢放键,他们不约而同地强行收招,各自向后疾退数步!他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到极点的神色,仿佛看到了某种超出理解的存在!那股不知何时出现的压迫感让他们的行动都变得异常迟缓!
恺撒冰蓝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厉声喝道:“什么人?!无关者立刻出局!”
“滚!!”
回答他的,是一个冰冷而又暴怒,仿佛带着金属摩擦音的女声!这声音没有通过扩音器增加音量,却如同惊雷般于在场每个人耳膜深处炸响!
恺撒甚至没看清路明绘是如何抬手的!他只看见那柄小小的PPK火光一闪!
噗嗤!
一颗子弹如同瞬移般精准无比地命中了恺撒·加图索的胸膛!在他那身昂贵的深红色作战服上,留下了一个恐怖的弹洞!巨大的动能迫使这位骄傲的学生会主席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上凝固着极度的震惊,最终还是仰天重重摔倒在地面上,金发散落,如同陨落的希腊神祗。
路明绘面无表情,对着滚烫的枪膛如同吹灭生日蜡烛般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袅袅青烟散开,映衬着她那双燃烧的黄金瞳,冷酷得足以令低级混血种心胆俱裂。
停车场中央,仅存的楚子航缓缓转过身。他那双同样呈现黄金色的瞳孔,倒映着手中“村雨”冰冷的刀光。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臂一扬——
锵啷!
名刀“村雨”被他干脆利落地丢弃在地,发出清脆的金属哀鸣。
他缓缓举起了双手,做出了投降的姿态。
“你是谁?”楚子航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双燃烧的黄金瞳深处,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那确实是楚子航。仕兰中学不可逾越的传奇,永远高高在上的校园学生会主席。是路明绘这种小透明只能仰望的存在。在仕兰中学小雨天做早操时,楚子航会穿着一身体面的白衬衫出现在教学楼顶楼走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操场上那些在细雨中做早操的学生们。
只是那时,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眸还不是如今这般灼目的金色。
但现在苏远野死了。就倒在她脚边,身体还尚有余温。
路明绘心中最后一丝属于“普通人”的温度仿佛也随之彻底熄灭。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那双燃烧着熔金之火的黄金瞳冷冷地注视着楚子航。
“游戏结束了!我认负!”楚子航清晰地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杀机,那杀机是如此纯粹和暴虐!
然而回应他的,是那柄漆黑的PPK手枪再一次被缓缓抬起。
路明绘全身的骨骼仿佛变成了精密的战争机器,发出微不可察的摩擦声。她的手指扣紧冰冷的扳机,那柄枪仿佛已经与她的血肉相连,成为她肢体的延伸。枪口缓缓移动,带着机械般的精准与冷酷,她全身的骨骼在最佳位置一一锁死,手枪照门与准星在燃烧的黄金瞳视野中拉成一条笔直的直线,线的尽头则是牢牢锁定了楚子航的胸口!
“逆臣!”那绝非路明绘的声音!冰冷而又威严,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审判。从她的喉咙里森然吐出!
紧接着,扳机扣下!
砰——!!!
子弹撕裂空气,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洞穿了楚子航的胸膛!巨大的血花如同凄厉的红莲,在他胸口轰然绽放!
楚子航的身体猛地一震,黄金瞳中的光芒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他踉跄一步,最终如同被伐倒的巨木,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鲜红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整个卡塞尔学院,此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光艰难地穿透弥漫的硝烟,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朦胧的金色光柱。路明绘独自站在尸横遍野的停车场中央,如同站在一片末日后的废墟上。她手中那柄PPK也掉落在地。她如同耗尽了所有力气般缓缓地走到教堂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她双手交握,撑住自己低垂的额头,燃烧的黄金瞳在阴影中悄然熄灭。
仿佛过了很久,校园广播突然响起了雄赳赳的进行曲,路明绘猛地抬起头,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尸体、硝烟、弹痕...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身后几栋建筑的大门轰然洞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们如同早有准备般蜂拥而出,他们提着印有卡塞尔学院徽记的特制手提箱,动作麻利地奔向“战场”上每一具“尸体”。路明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医生熟练地翻开一个红队队员的身体,拿出一个注射器对着他的脖子就扎了下去!旁边的护士则开始给另一个队员做心脏按压!
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一个戴着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锃光瓦亮甚至反射着阳光的小老头儿突然出现,他一边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捂着口鼻,一边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地踱步而来。他每经过一处布满狰狞弹孔或者被火箭弹轰塌一角的精美花岗岩墙壁,那叹息声就变得越发痛心疾首。显然,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他心疼的是那些需要天文数字修复费的学院财产。
他最终踱到了坐在台阶上一脸呆滞的路明绘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鄙夷。
“看你的装束……是新生?”小老头儿的声音尖细,带着浓浓的质问。
路明绘茫然地点点头。
“哼!”小老头儿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挺直了腰板,“我是风纪委员会!曼施坦因教授!”他指着路明绘,手指气得微微发抖,“现在的学生,入学第一天!不把课业放在首位,却参与到这种无聊透顶的暴力游戏里来!很好玩么?嗯?!很好玩么?!”
他越说越气,猛地转身,指着旁边一栋千疮百孔几乎成了马蜂窝的巴洛克风格建筑立面,声音陡然拔高,“看看!看看这些!这些都是钱!都是天文数字啊!!”
路明绘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想离这位痛心疾首的财迷教授远点。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从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介意,”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曼施坦因教授是我的好朋友,他就是有点过于珍惜学院的财产。不过你放心,我之后会请他多多关照你的功课的。”
路明绘急忙小鸡啄米般点头:“是是是…可这到底……”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扭过头,想看看是哪位好心的教授在安慰她。
然后她的视线凝固了。因为拍她肩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胸口西装上还残留着一个焦黑的“弹孔”,周围浸染着一大片暗红色“血迹”的古德里安教授!就在几分钟前,她亲眼目睹这老头被一枪打中后背,已经没有生息了才对。
但此刻这老家伙神采奕奕,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那身染血的邋遢西装依旧邋遢,但人活蹦乱跳。
“我…**奶奶!鬼啊——!!!”路明绘鬼哭狼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