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默,职业凶宅试睡员。这次接了个大单——赫赫有名的阿米蒂尔街112号,佣金高得离谱,要求直播一个月。签约时,律师意味深长:“记住,无论看到什么,千万别进地下室。”第一晚,我就听到了墙壁里的抓挠声和腐烂甜腻的恶臭。直播画面里,水友疯狂刷屏:“默哥,你背后墙上的黑影在动!”我猛地回头,只看到斑驳的壁纸。直到第七天,我违反禁令,用撬棍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锁。手电光下,我看到了一双悬浮的、燃烧般的猩红眼睛。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而直播屏幕上,所有弹幕瞬间变成了同一条血红色的信息——“欢迎回家,罗纳德。”
我叫陈默,靠睡凶宅赚钱。
这行当听起来邪乎,其实就是替那些心里打鼓的买家或者单纯想搞噱头的房产公司,去那些出过事、闹过传闻的房子里住上一段日子。用我的亲身经历,加上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直播,证明房子“干净”,或者至少,证明活人能待得住。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吓自己,老旧水管子的呜咽,地板热胀冷缩的**,配上一点想象力,就够编一出鬼故事了。我胆子不算顶大,但心够硬,尤其当账户里数字跳动的时候。
阿米蒂尔街112号,不一样。
这地方的名声,早就冲出了东海岸,成了现代都市传说里一块黑得发亮的里程碑。五十年前那桩灭门血案,卷宗都透着一股子散不尽的铁锈味。后来的几任房主,短的住不了两晚,长的也没撑过一个月,全都连滚爬地逃出来,精神恍惚,满嘴胡话。红眼睛,恶臭,看不见的拍肩,还有窗户上自己浮现的手印……传闻添油加醋,早就面目全非,但核心的惊悚挥之不去。这房子空置了快十年,杂草爬满了门廊,像一头蹲在阴影里打盹的巨兽。
所以,当那个自称代表某家海外遗产管理基金会的律师,通过中间人找到我,开出那份高得离谱——离谱到让我反复确认合同后面是不是少看了一个小数点——的佣金,要求只有一个:入住阿米蒂尔街112号,进行为期三十天的全程直播时,我几乎没怎么犹豫。
风险?当然有。但这价钱,够我金盆洗手,找个阳光充足的海滩躺平了。
签约是在市中心一家高级律师事务所的会议室,厚重的红木家具吸走了大部分声音,空气里有昂贵的皮革和旧纸张的味道。律师是个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眼镜片后的眼睛没什么温度。他递过来厚厚的合同,条款严谨得让人头皮发麻,保险额度高得惊人,甚至包括一项特殊条款:直播必须持续,任何情况下不得中断超过两小时。
“陈先生,”他等我签完字,才用手指点了点合同附件里的一张房屋结构图,指尖落在一处被特意标红的地下室入口,“有一些注意事项,需要您务必遵守。”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请说。”
“房子您可以自由使用,所有房间,阁楼,车库。但是,”他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锁定我,“地下室。无论在任何情况下,无论您听到什么,看到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请不要进入地下室。门是锁死的,您没有钥匙,也请不要尝试获取钥匙或破坏门锁。这是为了您的安全,也是合同的重要部分。违反这一条,不仅佣金全无,您还需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我挑了挑眉。凶宅禁忌我见过不少,不准进特定房间的也有,但说得这么郑重其事,带着法律威胁的,还是头一回。地下室……几乎所有闹鬼故事的标配,罪恶的埋藏点,灵异的爆发源。有意思。
“里面有什么?”我半开玩笑地问。
律师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反而更严肃了些:“陈先生,有些好奇心,会害死猫。房子很久没人维护,地下室结构可能不安全,积水,有害气体,谁说得准呢?我们只是不希望您发生意外。请务必记住这一点。”
他重复了三次“务必”。
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心里那点被佣金压下去的忐忑,又悄悄冒了个头。但很快,对钞票的渴望又把它摁了回去。
搬家入住选在一个阴沉的下午。云层低垂,压着远处的树梢,风里有雨腥味。阿米蒂尔街很安静,安静得过分,连鸟叫都听不见几声。112号独立在一片略显荒芜的草坪后,典型的荷兰殖民时期风格,陡峭的斜顶,顶部有个孤零零的阁楼圆窗,像一只空洞的眼睛打量着来人。外墙的白色油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下面暗淡的木板。黑色百叶窗歪斜地挂着,几扇窗户玻璃裂着蛛网纹。
我用律师给的黄铜钥匙打开前门,沉重的大门发出**般的“吱呀”声,一股混杂着灰尘、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像是旧地毯又像是干涸了太久的花束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里比外面看着更破败。前厅很宽敞,但光线昏暗,高高的天花板上垂着早已不再璀璨的水晶吊灯,蒙着厚厚的灰。墙壁贴着暗色调的壁纸,图案是繁复的藤蔓,有些地方已经卷边、剥落。地板是深色木头的,踩上去有空洞的回响。家具大多盖着白布,在白布下勾勒出奇形怪状的轮廓,像一群沉默的守灵人。
我的行李很简单,一个装满直播设备、摄像头、备用电源和生存必需品的大箱子,一个睡袋,一些即食食品和水。律师说过,水电基本通了,但可能不稳定。
我先花了几个小时布置摄像头。客厅对角线两个,走廊一个,主卧室(我选了二楼相对最干净的一间)一个,厨房一个,还有一个随身佩戴的便携式镜头。确保网络信号虽然微弱但勉强可用后,我在客厅清理出一小块地方,搭起简易的直播台,用笔记本电脑接上所有画面源。
晚上八点整,我开启了直播平台。标题早就起好了:“终极挑战:三十天直击阿米蒂尔街凶宅首夜!”
流量比我想象的还要汹涌。或许是因为这房子的名头,或许是因为平台给了推荐,开播不到十分钟,观看人数就窜上了五万,弹幕密密麻麻,几乎看不清画面。
“前排!真是112号?主播不要命了?”
“默哥牛逼!这次玩这么大!”
“听说以前住进去的人都疯了,主播保重。”
“窗户!右边窗户刚才是不是有影子晃了一下?”
“心理作用吧,才开始呢。”
“这壁纸花纹看得我密恐犯了……”
“有没有老粉科普下这房子的故事?听说超级邪门!”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对着主摄像头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兄弟们,晚上好。如你们所见,我已经在传说中的阿米蒂尔街112号内部了。未来三十天,这里就是我的家。今天是第一晚,我们先带大家粗略看看环境。”
我举着便携摄像头,在楼下几个房间走了走。灰尘在光束中飞舞,每一个角落都透着年久失修的颓败。弹幕一直很活跃,各种猜测、玩笑、还有零星几个自称懂行的人开始分析风水格局。
气氛虽然有点紧张,但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内。直到我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那楼梯是木制的,很宽,但有些台阶已经松动。我正准备往上走,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咯吱……咯吱……
很轻,很有节奏,像是……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轻轻抓挠。
我停下脚步,侧耳细听。直播间的弹幕也瞬间少了许多,似乎不少人也在屏息凝神。
声音又消失了。
“听见没?”我压低声音问。
弹幕炸了一下:
“好像有!”
“老鼠吧?这种老房子肯定有老鼠。”
“不对,声音好像是从墙里传来的……”
“默哥别吓我啊!”
我摇摇头,对着镜头笑了笑:“可能是风声,或者房子年纪大了,木头自己响。咱们上去看看。”
二楼走廊更长,更暗。两侧的房门都紧闭着。我推开主卧室的门,灰尘味更重了。房间很大,有一张四柱床,床幔破破烂烂地垂着。窗户正对着后院,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就在我准备退出房间时,那股气味出现了。
腐烂的甜腻味。像是夏天水果坏透了,又混合了某种肉类腐败的气息,黏糊糊地缠上来,往鼻孔里钻。绝不是普通的霉味。
我猛地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腾。直播间的弹幕又疯狂起来:
“什么味?!我隔着屏幕都好像闻到了!”
“yue了……这什么啊?”
“主播快撤吧!不对劲!”
“是不是死老鼠死在墙里了?”
我强忍着不适,迅速退到走廊,那股味道似乎淡了一些,但并未完全消失,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里。
“兄弟们,可能真有什么小动物……”我的话没说完。
因为就在这时,我佩戴的便携摄像头连接的画面,也就是直播间的副画面里,弹幕突然被同一种惊呼刷屏:
“默哥!!!看你背后!墙上!!黑影在动!!!”
“**!真在动!就在你后面走廊的墙上!”
“快回头啊!!!”
“什么东西爬过去了?!”
我后背的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天灵盖。
没有立刻回头。我先死死盯住了面前笔记本电脑上,那个对着走廊的固定摄像头的画面。
昏暗的走廊,剥落的壁纸,一切如常。没有黑影。
但弹幕还在疯狂刷,所有人都说在“我背后”的墙上看到了。
是我现在背对着的那面墙。而那个角度的固定摄像头……拍不到。
我深吸一口气,手里悄悄握住了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猛地转身,同时打开手电!
刺眼的白光划破黑暗,笔直地打在身后走廊的墙壁上。
斑驳的、印着黯淡藤蔓花纹的壁纸。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没有黑影,没有移动的东西。
我用手电光上下左右仔细扫了一遍,连天花板和墙角都没放过。空荡荡。
“兄弟们……你们确定看到了?”我的声音有点干。
弹幕迟疑了:
“刚才……明明有啊……”
“一晃就过去了,像个人影贴着墙爬……”
“是不是眼花了?集体幻觉?”
“妈的,吓死我了,我也看到了啊!”
“默哥你没事吧?脸色好白。”
我关掉手电,心脏还在咚咚狂跳。寂静重新包裹过来,但这次的寂静,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墙壁,天花板,脚下的地板,仿佛都在细微地呼吸着。
“可能……是光影晃动吧。”我尽力让语气平稳,“设备刚架设,角度问题。大家别自己吓自己。第一天,有点敏感正常。”
我又在二楼快速检查了其他几个房间,都是灰尘和破败,没再出现异常声响或气味。但那股腐烂的甜腻,似乎始终隐隐约约萦绕在鼻端。
回到楼下客厅,我坐在睡袋边,看着监控画面。直播间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万,弹幕依旧热闹,但话题已经转向了争论刚才是否真的看到了黑影。
我给自己开了瓶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一些不安。律师的话在脑子里回响:“……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请不要进入地下室。”
我瞥了一眼客厅角落,那里有一扇低矮的门,漆成和墙壁差不多的颜色,很不显眼。门把手上挂着一把老旧的黄铜锁,锁得很牢。
那就是地下室入口。
第一晚,我决定守在客厅。睡袋铺在摄像头能拍到的范围中央。我把强光手电放在手边,口袋里还揣着一把多功能工具刀——虽然我知道,如果真遇到超自然的东西,这些大概都没用。
长夜漫漫。
起初只有弹幕陪伴,后来夜深了,在线人数渐渐减少,但仍有几千个夜猫子挂着。房子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极轻微的“噼啪”声,像是木头在凉夜里收缩。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不安和警惕最终敌不过连日布置的疲惫。
迷迷糊糊中,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咯吱……咯吱……
比之前更清晰一些,缓慢,执着。不是在头顶,不是在远处,好像……就在我旁边的墙壁里。
中间还夹杂着另一种声音,非常细微,像是什么东西在厚厚的布料里闷闷地蠕动。
还有那气味。腐烂的甜腻,变浓了。仿佛源头就在附近。
我想睁眼,想动弹,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一种冰冷的、滑腻的感觉顺着小腿慢慢爬上来,不像实质的东西,更像是一种“感觉”。
睡袋好像变紧了。
我挣扎着,用了极大的力气,猛地一蹬腿!
“嗬——”
我喘着粗气坐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眼前是昏暗的客厅,几个摄像头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红光。一切如常。睡袋好好铺着,墙壁安静立着。
只有那气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萦绕在鼻腔深处,似真似幻。
我抓起手电照向四周,尤其是旁边的墙壁。壁纸斑驳,毫无异状。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七分。
直播画面里,还有零星几条熬夜的弹幕:
“主播做噩梦了?”
“刚才好像哼了一声?”
“这房子果然邪性,默哥这才第一晚啊……”
我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再也睡不着了。裹紧衣服,靠着箱子,睁着眼直到天色一点点泛青。
第一夜,过去了。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抓挠声,那恶臭,那弹幕里所有人都可能看到的“黑影”……还有梦中那冰冷的触感。
律师的警告,地下室那把锁,在我脑海里变得无比清晰。
这三十天,恐怕会比我想象的,难熬得多。
阳光并没有给阿米蒂尔街112号带来多少温暖。惨白的光线透过脏污的窗玻璃,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非但没有驱散阴郁,反而让屋子里陈旧的污迹和破损处更加显眼,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气息,在日光下似乎淡了些,却并未消失,反而更精确地提示着它的存在——不是来自某个角落,而是弥漫性的,像是这房子本身在缓慢溃烂。
我睡得很少,头痛欲裂。简单啃了点压缩饼干,灌下一大瓶凉水,我开始检查昨晚布置的设备。所有摄像头工作正常,录制回放里,除了我偶尔起身喝水、走动,就是一片凝固般的寂静。走廊那个摄像头,对准我身后墙壁的那一段,我反复放慢了看,一帧一帧,没有黑影,没有移动的异常像素点。
难道真是集体幻觉?或者,是某种光影把戏,只有特定角度——比如我佩戴的便携镜头那个动态视角——加上心理暗示,才会产生?
弹幕里已经分成两派,一派坚信撞邪,一派坚持科学解释,吵得不亦乐乎。观看人数稳定在八万左右,热度不减。打赏比以往任何一次直播都要多,金色的系统提示不时蹦出来,撞在心头,带来一丝冰冷的踏实感。钱是真的。别的,或许可以存疑。
我对着主摄像头,努力调整表情,让自己看起来镇定甚至带着点调侃:“兄弟们,早上好。第一夜平安度过,除了做了个不怎么愉快的梦。看来咱们112号的老朋友,还挺矜持。”
弹幕飞过:
“默哥硬汉!”
“那是还没到时候!”
“昨晚黑影怎么说?集体眼瞎?”
“坐等今晚放大招!”
“主播注意身后!你后面窗户外!”
我心里一紧,猛地回头。客厅那扇凸窗外,只有荒芜的草坪和更远处寂静的街道。什么都没有。
“啧,你们这帮人,比房子还能吓人。”我转回来,笑了笑,手心有点汗。
白天的工作是探索和展示。这是合同要求,也是直播内容。我举着便携摄像头,从一楼开始,系统地查看每个房间。厨房的橱柜门歪斜,水池里锈迹斑斑;餐厅的长桌上灰尘厚得能写字;书房的书架空了半边,剩下的书一碰就碎成纸屑;一间小起居室的壁炉里塞满了不知名的灰烬。所有房间都弥漫着相同的破败和遗忘感,窗户紧闭,但总觉得有穿堂风,凉飕飕地贴着皮肤滑过。
那抓挠声再没出现,恶臭也维持在一种轻微但恼人的背景水平。我甚至开始有点怀疑昨晚经历的强度。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黑暗能放大一切恐惧,而日光,哪怕再惨淡,也能充当暂时的安慰剂。
直到我来到工具间。
工具间在一楼走廊尽头,很小,没有窗户,靠一盏昏黄的灯泡照明。里面堆着些废弃的园艺工具、几个空油漆桶,还有一堆盖着帆布的杂物。我本打算看一眼就走,但转身时,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
“哐当。”
一个老旧的金属工具箱被我从杂物堆边踢了出来,盖子没锁严,摔开了。里面滚出几把生锈的钳子、螺丝刀,还有一把……撬棍。
铁质的,大约半米长,一头扁平,一头带着弯钩,沉甸甸的,沾着陈年的污渍和几处暗红色的、像是铁锈又不太像的斑点。
我的目光落在撬棍上,停住了。
律师的话在耳边响起:“……请不要尝试获取钥匙或破坏门锁。”
没有钥匙。但撬棍,可以破坏门锁。
这个念头毫无征兆地跳出来,带着一股冰冷的诱惑力。地下室。所有传闻的核心,律师特别强调的禁区。里面到底有什么?结构危险?有害气体?还是……别的什么不想让人看到的东西?
我蹲下身,捡起那把撬棍。入手冰凉,沉得坠手。污渍在昏暗光线下仿佛在蠕动。
“默哥,这玩意好啊,物理驱鬼!”
“工具箱里怎么会有这个?以前房主留下的?”
“主播想干嘛?眼神不对啊。”
“千万别乱来!听律师的!”
弹幕又热闹起来。我把撬棍在手里掂了掂,对着镜头扯了扯嘴角:“捡个趁手的工具,防身。这地方,有备无患。”说完,我把它靠在了工具间的门边,很显眼的位置。我没有立刻拿走,但我知道它在那里。
下午,我试图清理一下二楼准备长住的卧室。掀开破旧的床幔时,一大团灰尘扑簌簌落下,在光线里疯狂舞蹈。床垫早已塌陷变形,露出下面锈蚀的弹簧。我忍着不适,简单清扫了一下,把睡袋铺在相对干净的地板上。窗户锁死了,打不开。透过脏玻璃看出去,后院比前院更荒凉,乱草长得半人高,一棵枯死的老树张牙舞爪地立着,树下一口石头井圈,井口被木板钉死了。
我的目光落在那些木板上。钉得很牢,但木板本身已经腐朽发黑。
又一个被封住的地方。
这房子到底有多少秘密?或者说,有多少恐惧需要被这样强行封存?
夜幕降临得很快。也许是阴天的关系,不到六点,屋外已经黑透了。屋里的阴影开始拉长,交织,白天勉强维持的秩序感迅速瓦解。我打开了所有能开的灯,但灯泡大多瓦数不足,光线昏黄无力,反而给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陈旧诡谲的色调。
直播间的气氛明显比白天紧张。在线人数又爬上了十万,弹幕滚动速度更快,但内容少了白天的戏谑,多了猜测和不安。
“天黑了,兄弟们,准备开始了。”
“我赌五毛,今晚肯定来真的。”
“默哥,要不今晚别睡了,坐着通宵吧。”
“你们听!是不是又有声音?”
我其实也听到了。不是抓挠声。是一种……呜咽。非常非常微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被厚厚的墙壁闷住了,断断续续,分不清方向,也听不出是人是动物,还是仅仅是风声钻过某个缝隙的悲鸣。
我竖起耳朵,试图捕捉。那声音时有时无,当你凝神去听,它似乎消失了,等你稍一松懈,它又幽幽地飘进耳朵。
“是风声吧。”我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在过于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点大,“老房子缝隙多。”
为了转移注意力,也为了完成直播内容,我决定进行一个互动环节——应观众要求,探索阁楼。
阁楼入口在二楼走廊天花板的一个活板门,拉下一段积满灰的折叠楼梯就能上去。这要求有点作死,但观众爱看,热度高。我检查了一下便携摄像头的电量,戴好头灯,捏了捏口袋里的工具刀。
“兄弟们,咱们上阁楼瞧瞧。听说以前的小孩房间就在上面,后来……”
我没说完,弹幕已经替我说了:“后来全家都死了!”
楼梯吱呀作响,每踩一步都让人心惊胆战。阁楼里空气混浊闷热,灰尘浓度高得呛人。头灯的光束切开黑暗,照亮堆满的杂物:破行李箱、旧家具、成捆的报纸、玩具箱……一只缺了眼睛的泰迪熊歪倒在角落,塑料眼珠掉在旁边,反射着诡异的光。
空间比想象的大,屋顶斜坡下来,形成许多黑暗的夹角。我小心翼翼地移动,避开地上的杂物。弹幕不断提醒我注意脚下,注意身后。
走到阁楼中央时,头灯的光扫过一侧低矮的屋顶夹角。
那里似乎用粉笔画着什么。
我走近几步,光束集中过去。
不是粉笔。是某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痕迹,在木头上涂抹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个倒三角,三角中间点着一个点。符号周围,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像是孩童涂鸦的线条。
“这是什么?血?”
“邪教符号吧?我好像在网上见过类似的……”
“妈呀,我汗毛竖起来了!”
“快拍下来!研究研究!”
我正要调整镜头焦距拍清楚些,脚下突然踩空!
“咔嚓!”
一块早已腐朽的木板承受不住重量,断裂了。我半个身子猛地向下沉去,小腿传来剧痛和摩擦感!
“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