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脆弱的契约“咔嗒、咔嗒……”冰冷的机械摩擦声是这座塔里唯一的日出。
林辰几乎是弹坐起来的。他不需要闹钟,
那道准时在每天清晨八点整响起的、仿佛生锈铁链被缓缓绞动的声音,
已经成了刻进六个人骨髓里的节拍器。声音来自头顶。他仰起脖子,目光穿透昏暗,
死死盯住天花板中央那块一米见方的升降台。那里是食物的入口,也是命运的闸门。
他住在四楼。这意味着,在他之前,还有两个人会先于他做出选择。冰冷的空气中,
食物的香气像一缕看不见的幽魂,顽强地从楼板的缝隙中渗透下来。
是真空包装的烤肠和某种……面包的味道。林辰的胃部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唾液开始加速分泌。他房间的墙壁上,那块永远亮着幽绿色微光的屏幕闪烁了一下,
一行简短的文字浮现出来。【6楼苏梅:为了孩子,大家一起加油!
】林辰的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苏梅,那个为了给孩子筹集手术费而来的单亲母亲。
她是整个协议最坚定的支持者之一。只要她在顶层,第一道防线就是稳固的。“契约”,
这是林辰为他们的约定取的名字。一个听上去牢不可破,实际上比晨雾还要脆弱的口头承诺。
“我们按六分之一平分食物,保证大家都能撑过去。六周而已,努努力撑过去,
我们带着各自的五百万离开。”这是他第一周在公共频道发出的倡议,也是他唯一的信念。
在这座该死的塔里,信任是比食物和水更稀缺的资源。十分钟。每一层,
升降台会停留十分钟。足够你从容地清点、拿取,甚至挥霍。也足够让下面等待的人,
在每一秒的流逝中备受煎熬。林辰走到屏幕前,手指悬在冷硬的键盘上。
他今天的发言机会还没用。他想说点什么,一些能加固“契约”的话,
但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任何多余的鼓励,在饥饿面前都显得虚伪。屏幕再次闪烁。
【5楼方雯:协定稳定与否取决于最短的那块木板。】是那个女人,方雯博士。
林辰皱了皱眉,她的话总是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
轻易就能剖开他们用希望和善意包裹起来的现实。她不反对契约,也遵守着,
但她的发言总像是在为这份契约提前撰写悼词。林辰的目光扫过房间。冰冷的房间里,
一张硬板床,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以及房间正中央墙壁上的一块电视屏幕。这就是全部。
没有窗户,分不清昼夜。墙壁是冰冷的预制混凝土,接缝处严丝合缝,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仿佛一座垂直的坟墓。“咔嗒、咔嗒……”铰链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从他正上方传来。
食物,正通过升降梯,从五楼下降到他所在的四楼。他的刚稍微安定的心,再次开始悬起,
心跳疯狂加速……三楼。赵立国靠在墙边,闭着眼睛,
但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天花板上传来的任何一丝动静。
“为了孩子……”他轻声哼了一声,嘴角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天真。在现实这场游戏里,
拿孩子、义气、理想当口号的人,往往是第一个被吞掉的。他见的太多了。在破产之前,
他的酒桌上也曾坐满了称兄道弟、信誓旦旦的“伙伴”,可当资金链断裂时,
第一个抽走投资、把他推下悬崖的,也正是这些人。信任?
那不过是弱者用来相互取暖的廉价毛毯。他承认,林辰那个年轻人的提议,
在第一周确实是最佳策略。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下周会抽到几楼。维持一个公平的假象,
至少能保证自己在底层时不至于饿死。但现在是第二周了。上周日晚上的抽签结果,
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人。当冰冷的电子音宣布他赵立国从上周的二楼调到三楼,
而那个懦弱的女大学生李娟直接从五楼坠入一楼时,
他清晰地听到了某个房间里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抽泣声。这个鬼地方,
根本就不是合作共赢的慈善晚宴,而是一场挂着合作招牌的轮盘赌。你所在的楼层,
就是你的阶级,就是你的全部。铰链声停在了四楼,林辰那层。赵立国睁开了眼,
眼神锐利如鹰,开始在心里默数。一分钟,两分钟……林辰那个理想主义的傻瓜,
大概正在精确地计算着六分之一的量吧。
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脸上那种“维护了公平正义”的神圣表情。赵立国走到屏幕前,
看着上面两条信息。苏梅的加油,方雯的警告。他冷笑一声,懒得发言。他要留着脑子,
思考更有用的事。比如,如果下周他抽到了六楼,他该拿多少?拿六分之一?蠢货才这么干。
拿三分之一?足够他撑过两周,还能留有余地。还是……拿一半?彻底掌控主动权,
让下面的人靠他的“施舍”过活。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思维。铰链声第四次响起,
那代表着权力和生存的升降台,终于开始向他所在的第三层下降。
食物的香气瞬间浓郁了十倍,粗暴地撞进他的鼻腔。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楼。
李娟蜷缩在床脚,用一条薄薄的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但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却怎么也无法驱散。更多的是恐惧。她在一楼。
这个数字就像一个烙印,把她钉在了食物链的最底端。她能得到的,
是经过了五个人筛选后剩下的残羹。她不敢去看屏幕。她怕看到任何一条让她绝望的信息。
上周她在五楼,拿食物时甚至有些负罪感,小心翼翼地数着饼干的数量,生怕多拿了一块。
可仅仅一夜之间,她就从一个可以俯视别人的人,变成了一个必须仰望所有人鼻息的乞丐。
“谢谢大家。”这是她昨天晚上,在知道抽签结果后,用颤抖的手指发出的信息。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乞求。乞求那些素未谋面的“邻居”们,能保有一丝最基本的怜悯。
时间过得太慢了。她能听到铰链声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每一次都像是在敲打她的神经。
每一次声音的暂停,都意味着有一个人在决定她的生死。她饿。
助学贷款和家庭的重担让她在进入这里之前,就已经习惯了饥饿。但那种饥饿,
和现在这种近乎被完全剥夺感官和环境、只能等待未知的审判的饥饿,完全是两回事。终于,
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漫长的等待逼疯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声音铰链声,在她头顶的正上方,
响了起来。十分钟前,四楼。金属升降台平稳地停在林辰房间的中央。暖黄色的灯光下,
食物整齐地码放在托盘上。四瓶水,四根真空包装的烤肠,八块饼干,
还有四个独立包装的全麦面包。不多不少,刚好是五楼传送下来时的数量。
林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苏梅遵守了约定。方雯也遵守了约定。
“契约”依然有效。他迅速上前,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一瓶水,一根烤肠,两块饼干,
一个面包。他甚至用手指比量了一下,确保自己拿的和其他份量相差无几。做完这一切,
他退到一旁,静静等待着升降台的再次启动。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又低头看了一眼地板。
他无法看到楼上的人的表情,也无法看到楼下的人焦急。
他们被这厚重的混凝土隔绝成了六个世界,唯一的连接,就是这升降的食物,
和那块冰冷的屏幕。他走到屏幕前,郑重地敲下了今天的发言。【4楼林辰:契约有效,
请继续传递信任】他相信,楼下的赵立国、马骏,还有一楼那个可怜的女孩李娟,
看到这条信息会感到安心。信任,是可以被传递的。只要有人开始,只要有人坚持。
十分钟后,铰链声准时响起,升降台缓缓下降,消失在楼板之下。房间重归寂静。
林辰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水很凉,却让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拿起那个面包,
慢慢地咀嚼着,感受着碳水化合物带来的最原始的满足感。一切都还很顺利。他想。也许,
那个方雯博士想多了。人性并没有那么脆弱不堪。为了五百万,为了活着走出去,
大家会做出最理性的选择。而合作,就是当下最理性的选择。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他甚至开始想象六周后,自己拿着五百万为父亲缴清手术费的场景。
他没办法看到,当升降台下降到三楼时,下一位“决定者”那看不清神色的脸。
而在最底层的一楼,当李娟终于等到那救命的平台降落时,她看着托盘上的东西,
瘦弱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托盘上,食物依然还剩下一份。只是比起昨天,
明显少了一点。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一根烤肠。第二章:第一道裂痕那根消失的烤肠,
像一根刺,扎进了李娟的眼球。她没有动。她只是站在原地,
死死地盯着升降台托盘上那块小小的空缺。那本该是放置第六根烤肠的位置,
如今只剩下一点点油渍的印记,像一个无声的嘲讽。烤肠少了一根。水、饼干和面包,
数量倒是对的。李娟的身体开始发抖,浑身发冷,一种被精准计算后遗弃的屈辱感爬上全身。
这不是意外。这是楼上的某个人,在拿完自己那一份后,又伸出手,
从预留给下面的人的份额里,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拿走了一点。一点点而已。不足以致命,
却足以传递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契约,死了。她的喉咙发干,胃里翻江倒海。她想尖叫,
想用拳头砸那块冰冷的金属托盘,想质问那个看不见的窃贼。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在一楼。
她是这座塔里最没有资格愤怒的人。升降台的十分钟停留时间快到了。她颤抖着伸出手,
将这份“残缺”的食物拨到自己怀里。她退到墙角,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看着升降台空着托盘,缓缓升回黑暗之中。房间里只剩下她和一份残缺的食物。
“呜呜呜……”李娟慢慢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
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终于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她不是为了一根烤肠哭泣,
她是为那份被抽走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她走到屏幕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删删改改了很久,最终,只发出了一句无力又卑微的试探。
【1楼李娟:我的食物……好像比昨天少了一点。】她甚至不敢用肯定的语气。二楼。
马骏正用一块饼干蘸着水,吃得津津有味。他的份额不算少,至少从他自己的角度看是这样。
他不是个精于计算的人,升降台下来时有三份,他拿了其中看起来最顺眼的一份。公平?
他还顾不上去想那么远。直到他看到李娟发出的那条信息。马骏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他眯起眼睛,似乎嗅到风中的血腥味。“少了一点?”他低声念道。他立刻回头,
审视着自己刚拿到手的食物。一瓶水,一根烤肠,两块饼干,一个面包。看起来是标准份额。
但是……如果总数不对呢?如果那个给他留下食物的三楼,
已经先一步拿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呢?这意味着,他,马骏,也被算计了。他拿到的,
是别人吃剩的残羹。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窜了上来。他痛恨这种感觉,就像在牌桌上,
他信心满满地甩出“四条”,却发现对方的底牌是一张他没算到的“A”,被人当猴耍。
他拿起那根烤肠,狠狠咬了一口,油脂的香气瞬间充满了口腔,却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烦躁。
原来是这样玩。他明白了。这场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齐心协力的团队赛,
而是一场隐藏规则的“黑暗森林”。谁先遵守规则,谁就是傻子。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怒气。【2楼马骏:呵,
有人开始当老鼠了?】四楼。林辰刚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
就看到了李娟和马骏接连发出的信息。他猛地站了起来,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契约有效。请继续传递信任。】——他几十分钟前发出的这条信息,
此刻在屏幕上显得无比苍白,像一个天真的笑话。信任?在这短暂的一刻就被摧毁了。
就在他满怀信心地将食物传递下去之后,就在他看不见的下层空间里,
有人撕毁了他引以为傲的契约。是谁?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人的脸。是三楼的赵立国?
那个眼神里总是带着精明和算计的商人?可能性很大。
他从一开始就对所谓的“契约”不屑一顾。还是二楼的马骏?那个年轻的赌徒,
或许他表面上拿了标准份额,却在李娟那份上动了手脚?不,不对。
马骏的信息带着被欺骗的愤怒。那么,范围就缩小了。赵立国。林辰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感到一阵阵发冷。这不仅仅是一根烤肠的问题,这是对整个体系的挑战,
是对所有人未来的背叛。如果今天可以多拿一根烤肠,明天是不是就可以多拿一瓶水?
到了最后一周,是不是就会有人拿走所有的食物,让其他人活活饿死?果然,几分钟后,
新的信息弹了出来。【3楼赵立国:应对未来不确定,多储备些,合情合理。】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一句轻飘飘的、几乎称得上是**的宣言,却像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赵立国,就是他。他甚至懒得掩饰。他用一种上位者的傲慢,
为自己的掠夺行为,找到了一个听起来无比“理性”的借口。
屏幕前的所有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六条信息,六种心情。卑微的鼓励,冰冷的预言,
天真的信心,绝望的试探,愤怒的嘲讽,**的辩解。它们并排陈列在屏幕上,
组成了一幅荒诞无比的浮世绘。林辰颓然地坐倒在床边。他看着自己手中还剩半瓶的水,
忽然觉得无比刺眼。他所以为的公平,从一开始就是个幻觉。他不是在传递信任,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自以为是的傻瓜,将屠刀,稳稳地递到了刽子手的手中。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他侧耳倾听,却什么也听不见。听不见楼上苏梅的担忧,
也听不见楼下赵立国的冷笑。他只听得见自己胃里传来的,
一阵接一阵的、因为愤怒和不安而加剧的饥饿声。这一天,才刚刚开始。而这一周,
注定无比漫长。第三章:沉默的砝码第二天,塔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没有铰链声,
没有食物的香气,只有六颗在各自囚室里疯狂滋长的心。
公共屏幕在午夜十二点刷新了所有人的发言权限,但这一次,没有人抢着发言。
那块冰冷的屏幕,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昨日留下的、无法愈合的裂痕。
六条信息还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像六块小小的墓碑,宣告着某种重要事物的死亡。一楼。
李娟把那份残缺的食物分成了三份,小心翼翼地藏在床下。这是她今天的口粮。
她不敢一次吃完,因为她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会是一个完整的面包,还是一堆面包屑。
饥饿,已经被一种更强烈的恐惧所取代。她像一只被蛇盯上的青蛙,连动弹一下都感到费力。
她一遍遍地看着屏幕上赵立国那句“合情合理”,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着她的神经。原来,
她的饥饿,在别人眼里,是“合情合理”的代价。今天,她该说什么?继续乞求吗?
还是愤怒地指责?她想不出任何一句话,能改变自己身处一楼的命运。沉默,
似乎是她唯一的武器,也是无处安放的软弱。三楼。赵立国睡得很好。
这是他进入这座塔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昨天,他只是拿走了一根烤肠和一瓶水,
就轻易地测试出了这个脆弱联盟的底线。结果令他非常满意——除了沉默和无力的怒吼,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反击。他甚至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他只需陈述一个“事实”:储备是为了应对风险。在这个连下一顿饭都无法保证的地方,
这个理由强大到无法反驳。他慢条斯理地吃着那根多出来的烤肠,
油脂的香气让他感到一种掌控全局的**。他知道,从他拿走那根烤肠开始,
游戏的规则就已经被他改写了。不再是合作共赢,而是零和博弈。他看着空白的屏幕,
等着看今天谁会先沉不住气。是林辰的道德说教?还是李娟的新一轮哭诉?他都无所谓。
因为今天,他什么都不会说。沉默,有时候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它代表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我做了,你们又能怎样?四楼。林辰一夜没睡。他对着墙壁,
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着破局的方法。他想过威胁,想过利诱,想过用逻辑去说服所有人,
团结起来对抗破坏规则的人。但每一个方案,
最终都指向一个死胡同:他无法与任何人建立有效的沟通。一天一条,不超过二十个字。
这规则就像一个精巧的枷锁,把他们分割成六个无法共鸣的原子。
他无法解释复杂的利害关系,无法清晰地传递情绪,无法组织起一场有效的“起义”。
他所有的宏大构想,都必须被压缩成一句苍白无力的口号。愤怒过后,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意识到,设计这座塔的人,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他们不是在考验人性,他们是在欣赏人性如何在一个预设好的、不公平的结构里,
一步步走向沦丧。他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他敲下了一行字,
带着最后的、不甘的希望。【4楼林辰:每周的抽签是随机的,没人永远在顶层。
】他没有直接指责赵立国,而是试图唤醒所有人的危机感。这不仅仅是为了一楼的李娟,
也是为了未来可能身处一楼的每一个人。信息发出后,他紧紧盯着屏幕,期待着能有人响应。
二楼。马骏看到了林辰的信息。他冷笑一声。“随机?”他自言自语道,
“人生就是一场堵伯,有输有赢。怕输,就别上桌。”他昨天的愤怒,
已经转化为一种更加危险的兴奋。赵立国的行为,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原来,
可以这么玩。原来,不用遵守那些狗屁的君子协定。他不再关心公平,他只关心赔率。
下周日,他要么抽到天堂,要么坠入地狱。如果运气好抽到六楼,他会怎么做?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他会比赵立国更狠。他要拿走一半,不,
三分之二!让所有人都尝尝挨饿的滋味。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2楼马骏:说得对。
所以谁在上面,就该多拿。】这条信息,像是一把匕首,
精准地刺穿了林辰那句警告的虚弱外壳。
它**裸地将赵立国的潜台词挑明了:正因为未来不确定,所以才要抓住现在的优势,
最大化自己的利益。六楼。苏梅看着屏幕上针锋相对的两条信息,心沉到了谷底。
她是一个母亲,她思考问题的方式很简单:怎样才能确保自己能活着见到孩子?最初,
她认为合作是最稳妥的方式。但现在,她动摇了。如果所有人都开始抢夺,
她还坚持所谓的“公平”,那她和她的孩子,就是最先被淘汰的出局者。她的善良,
会成为杀死她孩子的凶器。她不能赌。她的手指颤抖着,打出了一行字。这不是她的本意,
但她知道,这是她现在必须表明的立场。【6楼苏梅:我只希望,给我女儿留下希望。
】她没有支持林辰,也没有附和马骏。身为一个重病孩子的母亲,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可以被任何人利用来为自私行为辩护的、最强大的理由。为了孩子,她可以做任何事。
三条信息,三种立场。警告、扭曲、和情感绑架。天平,在无声无息间,已经彻底倾斜。
五楼。方雯博士像一个冷静的观众,看着屏幕上的一切。林辰的理想主义挣扎,
马骏的投机者逻辑,苏梅被逼无奈的转变,全都在她的预料之中。系统已经开始自我修正,
朝着最符合其“垂直”本质的方向演化。她轻轻叹了口气,发出了今天的观察报告。
【5楼方雯:当信任成本高于背叛收益,契约便被摧毁。】屏幕再次归于寂静。
只剩下赵立国和李娟,始终没有发言。一个是不屑,一个是绝望。他们的沉默,
像两个沉重的砝码,压在这场已经失衡的博弈的两端。这一天,六个人,四句话,
没有一句提到食物。但每个人都明白,这场关于生存的战争,已经从暗处,彻底摆到了明面。
而那根消失的烤肠,不过是战争打响的第一声号角。第四章:饥饿的噪音第三天,第四天,
第五天……时间在这座垂直的坟墓里缓慢而粘稠地流逝。公共频道陷入了死寂,
再也没有人发言。文字的沟通已经失效,剩下的,只有**裸的权力展示。每天早上八点,
那道熟悉的铰链声依然准时响起。但现在,它不再是希望的序曲,
而变成了对底层囚徒的每日凌迟。林辰能清晰地“听”到食物被层层剥削的过程。
铰链声在六楼和五楼停留的时间很短,几乎是标准时间的精准复刻。苏梅和方雯博士,
似乎还在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但当它到达三楼,赵立国那里时,
似乎总会有一段明显的、令人心悸的停顿。林辰甚至能想象出赵立国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如何像一个美食家一样,慢条斯理地挑选着自己“储备”的战利品。然后是二楼的马骏。
铰链声在那里停留的时间变得飘忽不定。有时很短,有时又很长。
像一个犹豫不决却又贪婪的赌徒,在计算着自己下注的筹码。最后,
当升降台终于抵达一楼时,剩下的,只有一些饼干碎屑和半瓶不到的水。李娟的饥饿,
终究变成了一种可以被计算的、精准的剥削结果。林辰每天都强迫自己只拿标准份额。
这是一种无声的、固执的抵抗。他想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即使在高位,依然可以选择善良。
但他的坚持,在层层递减的残酷现实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只是一个无力的传声筒,
他的善意在到达底层之前,就被中间的贪婪彻底吞噬了。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分裂。
他身处四楼,一个相对安全的中上层,但他却能感受到一楼的李娟那锥心刺骨的饥饿。
这种共情能力,在这座塔里,成了一种最残酷的刑罚。周六。
距离下一次抽签只剩下不到三十个小时。空气中的焦躁和不安,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每个人都在为明晚的审判而祈祷,或是诅咒。就在这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打破了长达数日的死寂。那不是铰链声,也不是屏幕的提示音。是一种……噪音。
“咚……咚咚……”声音很轻,断断续续,仿佛是从墙体内部传来的。林辰立刻警觉起来。
他贴近冰冷的墙壁,仔细分辨着声音的来源。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是三楼?
赵立国在干什么?“咚!咚!哐当——”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那不是简单的敲击,更像是有人在用尽全身力气,
用某种硬物疯狂地撞击着什么。撞击声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然后戛然而止。塔内重归死寂。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林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冲到屏幕前,
死死地盯着。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果然,几秒钟后,屏幕亮了。【2楼马骏:操!
老子不玩了!有种饿死我!】马骏发言了。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暴戾和绝望。紧接着,
另一条信息几乎是同时弹了出来。
【1楼李娟:救命……谁来救救我……】林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瞬间明白了刚才的声音是什么。是马骏!他在撞击!他在试图破坏什么东西!但他在二楼,
他能破坏什么?他无法向上,也无法向下。唯一的可能——他在攻击升降台!
那个维系着所有人生命线的、唯一的通道!林辰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无法想象马骏做了什么。
是把升降台的托盘砸坏了?还是用床脚之类的东西卡住了升降通道?无论是什么,
后果都是灾难性的。恐慌像病毒一样,瞬间通过那块小小的屏幕,蔓延到了每一个楼层。
【6楼苏梅:你在干什么?!想害死所有人吗?!
】【5楼方雯:脆弱的系统在压力下终究是出现了崩溃点。】【4楼林辰:马骏,停下!
冷静一点!】然而,他们的信息,就像扔进深渊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回应。所有人都明白,
马骏已经疯了。连续几天的半饥饿状态,加上对明晚可能坠入底层的恐惧,
彻底摧毁了这个年轻赌徒的理智。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掀桌子。如果我活不下去,
那大家就一起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囚室里,煎熬地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马骏的下一条信息,或者,等待楼上传来某些决定性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