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阿云,我立刻回到了城头。
鸦骨关的残兵们正在打扫战场,一个个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茫然。他们一边把同伴的尸体抬下去,一边时不时地偷眼看我,眼神复杂。
三百玄甲锐士依旧像雕像一样守在城墙各处,他们身上的血迹在寒风中已经开始变暗,凝固。
周奎看见我,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卫爷,都按您的吩咐办了。伤员都抬下去了,城门也加固了。”他一脸谄媚,“这次多亏了您,不然我们这百十来号人,今天可就都交代在这儿了。”
我嗯了一声,走到垛口边,看着城外。
霜巨人的大部队已经退远了,只在视野的尽头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城墙下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上百具霜巨人的尸体,还有我们自己兄弟的。
风一吹,一股恶臭就扑面而来。
“这一仗,我们死了多少人?”我问。
周奎的脸沉了下去,叹了口气:“守关的弟兄,总共一百七十二人。刚才粗略点了点,还喘气的,不到六十个了。”
我心里一沉。
就算有玄甲锐士力挽狂澜,这一仗,鸦骨关也算是被打残了。剩下的这点人,连维持日常的警戒都困难。
“霜巨人那边呢?”
“城下死的,数出来有一百三十多具。还有被玄甲神兵们砍成碎块的,那就不好数了。”周奎说起这个,眼睛里又放出了光,“卫爷,您那三百神兵,是从哪儿请来的?简直……简直不是人啊!”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还在想那本《红鸾天书》。玄甲锐士,真的是不死的吗?
我走到一个玄甲锐士身边,他站得笔直,面甲对着前方,对我这个“主人”的靠近毫无反应。我伸手摸了摸他的盔甲,冰冷,坚硬,上面还沾着黏糊糊的血。
我尝试着在心里下达了一个命令:“原地休息。”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三百玄甲锐士,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收刀,然后盘腿坐在了地上。依旧是悄无声息,只有盔甲叶片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们真的完全听命于我。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有了这支力量,至少在下一次霜巨人进攻前,我们有了一点自保的本钱。
“周奎。”我叫他。
“哎!卫爷,您吩咐!”
“从今天起,鸦骨关我说了算,你有没有意见?”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周奎的胖脸抖了一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被恐惧给压了下去。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些盘腿坐在地上的黑色杀神,咽了口唾沫。
“没……没意见!”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卫爷您就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我知道,他不是服我,是服我的三百玄甲锐士。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鸦骨关的指挥权,落在了我的手里。
“好。”我点了点头,“第一件事,把所有战死的兄弟,都好生安葬了。第二,清点所有能用的武器和粮食,报给我。第三,派两个机灵点的人,去五十里外的烽火台,告诉他们鸦骨关还在,但急需援兵和物资。”
“是!”周奎领了命令,转身就去安排了。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心里没有半点喜悦。
接管一个烂摊子,算不上什么好事。鸦骨关就像一艘千疮百孔的破船,我只是暂时堵住了几个大窟窿,但它随时都可能沉没。
京城的那些人,把我流放到这里,就是想借霜巨urut的手杀了我。他们绝不会派来一兵一卒的援军。
一切,还得靠自己。
我在城墙上站了很久,直到太阳开始西斜,把所有东西的影子都拉得长长的。
回到营房的时候,阿云还坐在床边,抱着那个又冷又硬的饼子,但没有再吃。她看到我进来,身体明显绷紧了。
屋子里很暗,也很冷。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平视着她。
“饼子太硬了,回头我让他们弄点热乎的粥给你。”我说。
她没反应,只是看着我。
我看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睛,想起了天书上说的“九阴绝脉”。活不过十八岁。她现在看起来,大概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一个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女孩,被当成不祥之物,嫁给了一个随时都可能战死的流放犯。
我们俩,还真是“天作之合”。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小,像蚊子叫,还带着点沙哑。
我愣了一下。
好吗?我只是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一个饼子。
“你现在是我媳妇。”我想了想,用最简单直接的理由回答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这是实话。
我卫峥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懂最基本的道理。她嫁给了我,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就是我的人了。护着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她好像被我的话噎住了,低下了头,不说话了。
我看到她的耳朵根,好像有点红。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你放心住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说完,就走了出去。我得去看看粮仓的情况,还得安排晚上的守夜。有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我没看到,在我转身之后,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孩,慢慢抬起了头。她的眼睛里,那潭死水似乎有了一丝波澜。
夜里,我躺在另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空营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那本《红鸾天书》一直在我眼前晃悠。
我闭上眼睛,试着沉下心神去感受它。
果然,那本书又出现了。
【宿主:卫峥】
【体质:不动明王体(初阶)】
【姻缘:阿云(九阴绝脉)】
【情缘值:同舟共济】
【已解锁:玄甲锐士(三百)】
【待解锁:???】
书页很简单,就这么几行字。
我试着去想,“情缘值”是什么意思。
书页上浮现出一行小字解释:【情缘值,夫妻羁绊之体现。由低至高分为:露水姻缘、同舟共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情深似海、生死相依。情缘值越高,奖励越丰厚。】
我明白了。
这天书,不是一锤子买卖。我和阿云的关系越好,我能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这算什么?包办婚姻还带售后服务?
我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我原本以为,娶阿云只是为了活命的无奈之举。现在看来,这位“不祥”的妻子,反倒成了我最大的机缘。
或许,我真的能靠着这本奇怪的天书,在这吃人的北境,杀出一条活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