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春,花朝已至。
抬头望去,长空一碧如洗,春日里的阳光仿若蜜糖,悄无声息地流淌过飞檐斗拱,给崔府上下都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
镜华轩外,不远处的湖畔上垂下丝丝柳条,好似绿烟般拢着那一池春水,偶尔微风拂过,带动细长的柳条舒展身体,将这平静的湖面荡开阵阵涟漪。
“**,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正院和夫人汇合了。”贴身丫鬟盈袖端了盏热茶放在崔玉照手边提醒着。
坐在窗下绣架前的崔玉照闻声抬头,露出一张莹润如玉的鹅蛋脸,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看向盈袖的时候,她的唇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花朝宫宴,终于到了。”崔玉照起身,任由盈袖为她更衣。
今日的主角可不是她,因此,崔玉照照旧是素日里的素雅装扮。
雨过天青色交领上襦,下着珍珠色暗花纹长裙,肩搭雪青色披帛,垂鬟分肖髻上只簪了一对白玉珠钗,远远望去,她就像一株悄然绽放的白玉兰花,优雅娴静。
装扮妥当后,崔玉照这才扶着盈袖的手,莲步轻移出了镜华轩,绕过不远处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坞,直直地朝正院走去。
正院内,崔府的老爷崔致远正慵懒地坐在堂前品茗,目光温柔地看向一侧闲话的妻女。
“娘,我待会儿能不能和阿彦哥哥说说话啊。”崔玉熹趴在亲娘的膝盖处撒娇。
双螺髻上缀着几颗晶莹的珍珠,随着她身子的摆动发出点点声响,她双眸乌黑溜圆,撒娇眨眼睛的时候显得她整个人狡黠又灵动,像那山间的懵懂小鹿,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
蔡语柔悄悄打量崔致远一眼,而后看着崔玉熹说:“今日就算了,宫宴之上人多眼杂,别被人瞧出什么不妥。”
崔玉熹不满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试图撒娇蒙混过关,她真的好几日没见沈寅彦了!
“熹儿,只要今日事成,你日后有的是机会。”蔡语柔轻抚她的脸颊,“娘的好熹儿,咱们再耐心等等。”
想到自己会嫁给沈寅彦,成为探花郎夫人,还会收到不少人艳羡的目光,一股名为羞涩的感觉顿时在崔玉熹心里蔓延开来,就连面颊上也适时地飞起两团红晕。
崔玉照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正院,甫一进内,三人面上神色各异,崔玉照仿若未觉,收回目光后她娴静地冲他们行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崔致远满意地看着面前的长女,温婉娴静、风姿绰约,怪道能被探花郎的祖母一眼相中,继而结下这门亲事。
蔡语柔余光瞥见崔致远看崔玉照的目光,微微蹙眉后语重心长地叮嘱:“今日花朝宫宴,你随我进宫需得好好表现,莫要在外人面前失了我崔家颜面。”
“是,母亲教诲,女儿铭记于心。”崔玉照一板一眼地回答。
实则崔玉照在心里不停腹诽:好一对虚伪至极、自甘**的母女,主动败坏门楣不说,还要在人前装模作样,当真可笑!
*
马车缓缓在宫门前停下,崔家人陆续下了马车。
青石板铺就的宫道在脚下延伸,绿瓦红墙巍峨,这还是崔玉照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座皇宫,这宫墙真的好高啊,高得好像要将那碧空都隔绝在外一般,当真是庄严冰冷。
不知为何,崔玉照忽的紧张起来,呼吸也不自觉放缓,就连整理衣裙的动作都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她轻声告诉自己,今日成败在此一举。
大雍往年几乎不设花朝宫宴,今年倒是个例外,原因也很简单,前年和去年天灾不断,以至于三位适龄皇子的婚事也一再搁置。
今日这场花朝宫宴便是为他们挑选皇子妃而设。
宫宴设在御花园,分男女两席,中间用宽大的屏风进行遮挡,两边尽可畅所欲言。
御花园内千花竞放,蔷薇扶风、海棠醉日、秾李桃夭,就连暖风拂面都带来阵阵花香,差点让人误以为置若仙境。
崔玉照全程跟在蔡语柔身后,借着给皇后等人行礼的空档她还悄悄看了两眼,只见段皇后身着明黄色缂丝凤穿牡丹宫裙,雍容华贵地坐在上首接受众人拜见。
段皇后之下便是绥章帝后宫的嫔妃们,可惜,崔玉照鲜少进宫,宫里的娘娘们她倒是略有耳闻,不过人对不上号。
众人请安过后,命妇们便带着家中孩子各自攀谈,闲话中也暗藏机锋,以至于崔玉照和这些名门贵女们聚在一起时,也能察觉到彼此间的暗流涌动。
果然啊,这人多的地方就有战场。
屏风另一侧,诸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们正聚在一起闲聊,顺便相看一下这些京城贵女。
“这么看就很一般啊,母后也不说让她们各自表演才艺什么的。”六皇子宇文吉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五皇子宇文哲瞥了他一眼说:“小六,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当初我们兄弟几个的皇子妃,那可都是母后和母妃直接定下的,大婚前总共都没见过几次,你们现在还能自己挑呢,知足吧!”
不得不说,这幸福感还真就是对比出来的,经五皇子这么一提,六皇子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
之后,他更是拉着兄弟们在屏风后看来看去,期间还点评了好几位贵女。
几人聊得正起劲之时,忽然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七皇子宇文嗣蹙眉:“这是出什么事了?”
太子宇文君见状,直接挥手示意小太监前去查探。
相比于他们的好奇,段皇后这边已经窥见全貌了。
“阿彦哥哥,其实我们不该……”
“熹儿,你我难得一见,你确定要与我说这些?”沈寅彦在她耳边呼气,崔玉熹的身子顿时软了大半,双颊绯红如那娇艳欲滴的花卉让人垂涎欲滴。
“阿彦哥哥~”
众人听闻此言,面上皆是一惊,竟然有人敢在宫中行此等……不要脸的丑事!
卢贵妃心下满意,不愧是她卢晋颐要护着的人,都无需她过多提点,下手就如此果决,一击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