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车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王老虎的嘴巴张成了“O”型,李红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变成了震惊和不解。
给厂长开小灶?
这算哪门子惩罚?这明明是天大的美差!
我更是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出了幻觉。
顾长风说完,没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就走,留下一个清瘦却笔直的背影,和他那句掷地有声的话。
“散了,都围在这里不用干活了?”
人群哄地一下散开,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但每个人的眼神都还在我和李红之间来回瞟,充满了探究和猜测。
李红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林岚,你个狐狸精,你到底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我没理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我只是个乡下丫头,除了长得还算周正,一无所有。顾长风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我们之间能有什么?
唯一的可能……就是我那个饭盒。
我低头看着怀里宝贝似的饭盒,里面是我用从老家带来的朝天椒、自己发的豆豉、还有一点点肉末,熬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做好的秘制辣酱。
奶奶说过,我们林家的手艺,能让神仙都下凡。
难道,这个冷面厂长,是个好吃的?
第二天,我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了厂长办公室后面那间传说中的“小厨房”。
这里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小隔间,只有一个烧煤的炉子,一口锅,一个洗菜池,简陋得可怜。
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正在打扫卫生,见我进来,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就是林岚吧?我是办公室的刘姐。厂长胃不好,吃东西挑剔得很,以前几个给他做饭的都干不长。你机灵点,不该问的别问,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刘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厂长不吃姜、不吃蒜、不吃肥肉,口轻,但一点味道没有又不行。你自己琢磨吧。”
说完,她就提着水桶出去了。
我看着那个小炉子,心里一阵发苦。
这要求也太刁钻了。不放姜蒜,菜的腥味怎么去?口轻又要有味,这不矛盾吗?
难怪没人干得长。
我正发愁,顾长风推门进来了。他换了一身蓝色的工装,更显得肩宽腿长。他没看我,径直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暖水瓶,似乎只是进来喝口水。
“今天中午,就做个番茄炒蛋,一个清炒白菜。”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我愣了一下。
就这?也太简单了吧。
“厂长,不再做个荤菜吗?”我小声问。
他倒水的动作一顿,转过头看我,眉头又皱了起来:“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眼神里的不耐烦,让我瞬间闭上了嘴。
好吧,你是厂长你说了算。
番茄炒蛋和清炒白菜,最简单的家常菜,也最考验功夫。
我先把番茄用开水烫了,撕掉外皮,切成小块。鸡蛋打散,加了一点点水和一丁点盐,这样炒出来的鸡蛋才嫩。
最关键的是炒白菜。顾长风不吃姜蒜,我就从食堂后院掐了几根小葱,取葱白部分切成段,用油小火煸出香味,再把葱段捞出去,只用那个葱油。
白菜我只取了最嫩的菜心,下锅大火快炒,只放盐,出锅前淋上一点点水淀粉勾个薄芡,保证菜叶上都能均匀地挂上味道,而且色泽亮丽。
等我把两盘菜和一个白米饭馒头端上桌时,顾长风正好从外面回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番茄炒蛋红黄相间,色泽诱人;清炒白菜碧绿生青,泛着油光。
他没说话,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筷子鸡蛋。
我紧张地站在一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咀嚼得很慢,面无表情。
然后,他又夹了一筷子白菜。
依旧面无表情。
一顿饭,他吃得安安静静,我站得心惊胆战。
最后,他把碗里最后一粒米饭都吃干净了,盘子里的菜也空了。
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从头到尾没看我一眼,也没说一句话,就这么走了。
我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