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角陈默苏清月林夜小说，晦明行者免费阅读全文
海州市殡仪馆，傍晚六点，天色将暮未暮。
陈默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深色工装，慢吞吞地推着清洁车穿过长长的走廊。消毒水的味道浓郁刺鼻，混杂着某种特殊的、属于此地的寂静与冰冷。他的脚步很轻，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走廊顶灯不甚明亮的光线下，透出一种过于沉静的慵懒。
“默哥，下班了？”路过休息室，新来的实习生小刘探出头，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尚未被此地氛围完全浸染的活力。
“嗯。”陈默从喉间挤出一个简单的音节，算是回应，脚步未停。
“那……‘那位’王总的遗体，明天再处理？”小刘追问了一句。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位“大人物”——昌明集团董事长王宏远，意外坠亡，据说案子还没完全结，但家属要求尽快整理遗容，准备后事。
陈默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明天。”他言简意赅，推车转进了器械清洗室。
他讨厌加班，尤其是为这种“麻烦人物”。活着的麻烦，死了往往也不会消停。这是陈默工作几年下来得出的结论。
整理好一切，脱下工装，换上自己的旧夹克，陈默看上去更像一个刚睡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艺术系学生，而非一个整天与死亡打交道的入殓师。他走出殡仪馆的后门，晚风带着都市的喧嚣和一丝暖意吹拂过来，他微微眯起眼，像是有些不适应这活人的气息。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直接挂断，拉黑，动作熟练得像是一种本能。
回到位于老城区的公寓，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到近乎空旷。他给自己煮了碗面，坐在窗边，沉默地吃着。窗外是城市的灯火，璀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很久没有翻过来看了。
夜深了，陈默躺在床上，却没有立刻入睡。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三年前的一些碎片——刺耳的警笛、闪烁的蓝红灯光、导师兼未婚妻林薇最后那个带着担忧的眼神，以及……林夜那张带着疯狂笑意的脸。那场围绕“教授”展开的失败抓捕，改变了一切。
他翻了个身，将这些画面强行压下去。
他只想在这里，在这个生与死的交界处，安静地送走每一个往生者，了此残生。至于活人的世界，那些光鲜亮丽下的罪恶与纠葛，他不想再沾惹分毫。
第二天清晨，陈默准时出现在殡仪馆。该来的，总要来。
王宏远的遗体被安置在独立的整理间。即便经过坠楼的撞击，依旧能看出他生前的养尊处优。陈默穿上专业的防护服，戴上手套，动作一丝不苟。他的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在对待一件需要精心修复的艺术品。
清洁、缝合、塑形、化妆……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极慢，却又精准无比。这是一种尊重，也是对自身职业的坚持。只有在面对这些彻底沉默的躯体时，他才能感到一丝内心的宁静。
就在他进行最后的面部修饰，指尖无意中触碰到王宏远冰冷的额头时——
异变陡生！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
视觉碎片：急速下坠的天空，模糊的玻璃幕墙反光，一只手——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在视野边缘猛地一推！
听觉碎片：呼啸的风声，以及一个模糊而扭曲的、仿佛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代价……”
情绪洪流：并非意外坠亡时的惊恐，而是在那之前一瞬，极致的、如同实质的愤怒与难以置信！
碎片一闪而逝，整个过程可能不到一秒。
陈默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了旁边的器械车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扶着车，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吓人。
“意外？”他在心中冷笑。那强烈的推力和冰冷的电子音，怎么可能是意外？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站直身体，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只是动作比之前更加缓慢，仿佛在借此平复翻涌的心绪。
整理结束，王宏远的遗容安详得体，看不出任何异样。
陈默仔细地为他盖上白布，目光却落在遗体那略显僵硬的右手上。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抬起那只手，只见在指甲的缝隙里，似乎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暗金色的金属碎屑，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这不是泥沙，也不是建筑材料。
陈默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用镊子极其小心地将那点碎屑取了出来，放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然后，他仿佛不经意地，在白布覆盖下，手指轻轻拂过王宏远西装内侧的口袋边缘。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小而坚硬的物体。
他的动作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面不改色地，用两根手指将其夹了出来。
那是一枚徽章。
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做工精致无比。通体似乎是某种暗色的金属，上面浮雕着一架极度写实、细节纤毫毕现的——黄金天平。
天平两端空无一物，却给人一种正在微妙平衡，或者说，即将被打破的诡异感觉。
陈默将这枚徽章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他的掌纹。
他认得这枚徽章，或者说，他认得这种风格，这种隐藏在完美细节下的、近乎艺术的挑衅。
三年前的梦魇，带着死亡的寒气，以一种他无法回避的方式，重新找上了他。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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