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榆,昆仑山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外门弟子,说白了,就是个修仙界的菜鸟。
我这辈子干过最大胆的事,就是在九天神雷劈下来的时候,手贱救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鲤鱼。
他们都说,那是“应劫神兽”,它的死是天道秩序的一部分,我救了它,就是逆天而行。
于是,我被捆上审仙台,对面坐着的是执掌天条亿万年的昭律天君。
他用法则压我,用天威震我,说我扰乱纲常,罪该万死。
他问我:“区区蝼蚁,也敢妄议天道?”
我没被吓住,只是平静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天道若有情,为何要万物为刍狗?”
“天道若无情,又何必降下生机?”
“我顺应心中善念救它,究竟是逆了天,还是顺了你那本老掉牙的规矩?”
我看着他高高在上的、亘古不变的脸,一点点裂开。
这个故事,就是关于我如何用几句话,把一位神仙拉下神坛,让他开始怀疑人生的。
我叫白榆,是个修仙菜鸟。
这名号不是自谦,是公认的。
御剑飞行,我能飞成S形曲线,落地经常一头扎进土里。画符箓,一百张里能成功一张,那张多半还是避雨符。至于炼丹,上次开炉炸了半个厨房后,师父就禁止**近丹房一百米。
我在昆仑山外门待了十年,修为还在炼气三层原地踏步。
同门师兄弟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三分同情七分“还好不是我”的庆幸。
我心态好,觉得修仙这事,重在参与。成不了仙,下山开个面馆也挺好,我烙饼的手艺一绝。
那天下午,我正在后山砍柴。
这是我的日常任务,因为干啥啥不行,只能干点体力活。
天气本来好好的,突然就黑了。
乌云滚滚,从天边压过来,黑得像一锅没搅匀的墨汁。云层里,紫色的电蛇乱窜,发出“滋啦滋啦”的响声,听着就头皮发麻。
我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咯ǝ一下。
“天劫?”
这动静太大了,不像普通雷雨。整个昆仑山都被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着,连风都停了。
后山的鸟兽疯了似的往山下跑,一片鸡飞狗跳。
我缩了缩脖子,扛起斧头也准备开溜。
我们这种炼气期菜鸟,在天劫面前,跟风里的小米粒没区别,稍微蹭一下就得神形俱灭。
就在我准备跑路的时候,一道金光从乌云的缝隙里掉了下来。
那金光“噗通”一声,砸进了不远处的水潭里,溅起老高的水花。
我好奇心上来了,猫着腰,偷偷摸了过去。
水潭不大,潭水被搅得浑浊不堪。
我看见水潭中央,有一抹金色在挣扎。
等水稍微清澈了点,我才看清,那是一条鱼。
一条非常漂亮的鱼。
通体金色,巴掌大小,阳光偶尔穿透云层照在它身上,那鳞片就跟黄金打造的一样,晃得人眼花。
可它现在情况很不好。
身上好几处鳞片都脱落了,露出下面血红的嫩肉。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鱼背一直裂到鱼尾,像是被什么利器劈的。
它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看就要翻白肚了。
天空中的雷声更响了,一道道闪电像是长了眼睛,全都朝着这个小水潭的方向汇聚。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明白过来。
这不是普通的鱼,这是个正在渡劫的精怪或者神兽。
而这场天劫,就是冲着它来的。
看这架势,是存心要把它劈死。
周围的师兄弟们也发现这边的动静了,远远地围着,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没一个敢靠近。
“是金鳞渡劫!听说这种神兽百年一遇,渡劫必死无疑。”
“对,书上写的,此乃‘应劫之兽’,它的死是天道循环的一环,用来平衡什么气运的。”
“快离远点,谁沾上谁倒霉,这可是逆天的大因果!”
他们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
应劫之兽。
天道要它死。
谁救,谁就是跟老天爷对着干。
我看着水潭里那条奄一息的金鲤鱼,它好像也感觉到了我的注视,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生的渴望。
我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戳了一下。
天道是什么,我一个炼气三层的菜鸟不懂。
什么气运平衡,因果循环,我也想不明白。
我只知道,它想活。
就这么简单。
天空中的雷云已经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是刺眼的紫色雷光。
我知道,下一道雷劈下来,这条鱼就彻底没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
可能是我这个人,脑子构造比较简单。
我觉得,看见一个快死的生命,搭把手,是件挺正常的事。
于是,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我脱了鞋,跳进了水潭。
潭水冰凉,刺得我一哆嗦。
我趟到水中央,小心翼翼地把那条金鲤鱼捧在手心。
它很虚弱,身体轻轻颤抖,温热的血从我指缝里渗出来。
我把它抱在怀里,抬头看天。
“轰隆!”
一道水桶粗的紫色神雷,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直地朝着我劈了下来。
我闭上眼,心想,完了,这下面馆也开不成了。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我怀里的金鲤鱼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形成一个护罩,把我俩都罩在里面。
紫雷劈在护罩上,护罩剧烈地晃动,最后“咔嚓”一声碎了。
金鲤鱼身上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彻底昏死过去。
但那道雷,终究是被挡住了。
雷云似乎也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会有我这种愣头青出来搅局。
它在天上盘旋了一会儿,最终不甘心地慢慢散去。
天,又亮了。
阳光重新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抱着怀里冰冷的鲤鱼,长长地松了口气。
周围死一般寂静。
我回头一看,所有师兄弟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执法堂的张师兄,脸色铁青地走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声音都在抖。
“白榆!你……你你你,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我眨了眨眼,老实回答:“我救了一条鱼。”
“那不是鱼!那是应劫之物!”张师兄气得跳脚,“你这是在扰乱天道!是逆天之举!”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鲤鱼。
它还有微弱的呼吸。
我小声说:“可它还活着。”
张师兄一手指天,一手哆嗦着指我。
“你完了,白榆,你闯下弥天大祸了!”
话音刚落,天空之上,祥云散开,几道金光落下。
几位身穿金甲、面无表情的天兵,出现在我们面前。
为首的天兵,手持一份金色卷轴,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昆仑山外门弟子白榆,违逆天数,擅改定劫,扰乱天道纲常。奉昭律天君法旨,即刻锁拿,押赴九重天审仙台,听候发落!”
说完,两条金色的锁链凭空出现,自动捆住了我的手脚。
我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提了起来,朝着天上飞去。
我最后看了一眼地面。
师兄弟们脸上是恐惧和幸灾乐祸。
师父闭着眼,不忍再看。
只有那片我刚刚跳进去的水潭,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低头,看了看被我护在怀里的那条小鲤鱼。
好吧。
好像,这次的祸,确实是闯得有点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