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青州残雪建安五年的雪,下得比往年都早,也格外冷。青州平原上,
残雪覆盖着龟裂的土地,像一块打满了补丁的破布。官道上,稀稀拉拉地走着几户逃难的人,
面黄肌瘦,眼神空洞,仿佛魂魄早已被这乱世吞噬了。远处,
几缕黑烟从被焚毁的村庄废墟中升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眼。
这便是汉室倾颓下的中原,一幅连神佛见了都要叹息的画卷。在临淄城外一处破败的院落里,
十七岁的苏廉正蹲在屋檐下,用一根枯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布袍,
身形单薄,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鹰隼般锐利。他画的不是山水,也不是人像,
而是一幅复杂的地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标注着“袁”、“曹”、“刘”等字样,
旁边还有许多代表兵力的小旗子。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却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推演着什么。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雪花,打在他清癯的脸颊上,他这才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
“廉哥儿,又在鼓捣你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是苏廉的祖父。
老人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看着窗外孙儿的背影,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这世道,
读再多书,画再多图,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能挡刀兵?”苏廉站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进屋里。他从破瓦罐里倒出半碗温水,递到祖父嘴边,
轻声说:“爷爷,有用的。孙子读的这些,画的这些,是为了让咱们这样的人,
以后不用再挨饿,不用再逃难。”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他随手拿起枕边的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字,那是他日夜写下的《治世策》。
每当心灰意冷时,他都会诵读一遍,仿佛那竹简上的字句能给他无穷的力量。就在这时,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身着素衣钗裙的少女走了进来,她气质清冷,
眉宇间带着一股乱世中世家女子特有的坚韧。她环顾了一下这破败的院落,
目光最后落在苏廉手中的竹简上。“请问,这里是苏子廉先生的居所吗?”她的声音清脆,
像山涧里的泉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苏廉抬起头,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在这满目疮痍的青州,她就像一朵于风雪中悄然绽放的寒梅,
孤傲而美丽。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第一章言志之术那女子自称蔡文昭,是大学士蔡邕的女儿。
苏廉听过蔡邕的名头,一代大儒,却因党锢之祸流亡至此。他没想到,传说中的蔡公之女,
会出现在自己这间快要塌了的茅屋里。蔡文昭说明来意,她听闻青州有个叫苏廉的少年,
颇有谋略,特来拜访,想请教一番匡扶汉室的方略。她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期待。
苏廉的心跳得有些快。他推演过无数次与各路诸侯、名士会面的场景,
却没想过第一次面对的,是这样一位传奇人物。他定了定神,将蔡文昭请到屋里。
屋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一碗粗茶。蔡文昭也不在意,她开门见山:“苏先生,
如今袁绍在北,曹操在南,虎视眈眈,汉室危如累卵。依先生之见,天下大势,当如何应对?
”这个问题太大了,大得让苏廉有些喘不过气。他看着蔡文昭那双清澈而锐利的眼睛,
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压力。他那些写在竹简上的宏伟蓝图,
在这样一位真正的世家子弟面前,会不会显得像个笑话?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竹简,
手心已经满是冷汗。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蔡文昭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语气缓和了些:“先生不必紧张。文昭只是想听听先生的见解,
无论对错,都无妨。”她端起粗瓷碗,轻轻抿了一口茶,动作优雅,
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苏廉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也是他的考验。
他不能再像个纸上谈兵的孩童了。他站起身,走到那幅泥地地图前,
用枯枝指着北方:“袁绍兵多将广,看似强大,然其外宽内忌,谋士不和,此乃取乱之道。
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名正言顺,然根基尚浅,四面受敌。”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沉稳有力,
仿佛换了一个人。他不再是一个胆怯的少年,而是一个胸有丘壑的谋士。
他从官渡的地理形势,谈到两军的粮草后勤,
又分析了袁绍麾下谋士田丰、沮授与逢纪、郭图之间的矛盾。蔡文昭静静地听着,
眼神中的审视渐渐变成了惊讶。苏廉的剖析鞭辟入里,远超她的预料。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叫骂声。一个邻居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惊恐地喊道:“廉哥儿,快跑!袁绍的兵……逢纪派兵来剿咱们这些青州士族了!”原来,
逢纪为了在袁绍面前表功,正借机清除青州本地不愿依附袁绍的势力。苏廉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麻烦来了。---##第二章临危受命院外的叫骂声越来越近,
夹杂着兵刃出鞘的锐响和百姓的哭喊。蔡文昭的脸色也变了,
她没想到逢纪的爪牙来得这么快。苏廉却异常冷静,
他迅速将那卷珍贵的《治世策》塞进墙角的砖缝里,然后对蔡文昭说:“蔡姑娘,
你从后门走,去城东找赵广将军,就说我苏廉求他援手。快!”“那你呢?”蔡文昭看着他,
眼中满是担忧。“我得留下来安抚大家。要是都跑了,逢纪的人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屠戮。
”苏廉的眼神里透着一股决绝。他推开屋门,只见十几个袁军的士兵正气势汹汹地闯入院子,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校尉。百姓们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谁是苏廉?
”那校尉厉声喝道,手中的长刀直指苏廉。苏廉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朗声道:“我便是。
不知将军带兵闯我民居,所为何事?”“何事?奉逢纪军师之命,清剿勾结曹操的乱党!
你们这些青州士族,首鼠两端,今日便是个了断!”校尉说着,挥了挥手,
手下的士兵便要上前抓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廉突然大喝一声:“且慢!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他环视着那些惊恐的百姓和面露凶相的士兵,缓缓开口:“诸位将士,诸位乡亲!
我等皆是汉家子民,生于斯,长于斯。如今黄巾余孽未平,董卓之乱刚平,北有胡虏,
南有蛮夷,正是我等同心协力,共御外敌之时!为何要刀兵相向,自相残杀?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昂,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他没有空喊口号,
而是开始讲述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光武帝中兴汉室的故事。他的语言简练而富有感召力,
将那些古老的英雄事迹与眼前的困境巧妙地联系起来。“想当年,光武帝以河北弹丸之地,
尚能中兴大汉。如今曹公奉天子以令不臣,正是我等恢复秩序,重建家园的良机!
若今日自相残杀,亲者痛,仇者快,岂不是让华夏大地,再添新坟?
”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士兵,听着他的话,眼神渐渐变得迷茫。他们大多是河北人,
被强征入伍,心里也厌烦这无休止的战争。苏廉的话,像一盏灯,
照亮了他们心中早已模糊的家国概念。就在这时,城东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支人马杀了过来,为首的老将正是赵广。赵广曾受过苏家恩惠,接到蔡文昭的报信,
立刻带兵前来。那袁军校尉见状不妙,又见军心浮动,只得恨恨地瞪了苏廉一眼,
带人退走了。一场危机,暂时化解了。---##第三章士族之心危机过后,
苏廉在青州士族中的声望一夜之间水涨船高。
那些原本对他这个寒门子弟不屑一顾的士族领袖,现在都开始主动上门拜访。苏廉知道,
他们不是敬佩他,而是畏惧他展现出的那股能凝聚人心的力量。他利用这个机会,
开始联合这些摇摆不定的士族,试图在青州建立一个相对稳固的自治区域,
以抵御战乱的波及。这天,他在家中宴请几位士族代表,其中就包括建安七子之一,
如今在袁绍麾下任记室的陈琳。陈琳是青州人,此次是奉袁绍之命回乡安抚士族。酒过三巡,
陈琳放下酒杯,看着苏廉,意味深长地说:“苏先生以三寸不烂之舌,退逢纪之兵,
此等‘言志之术’,琳平生仅见。只是,先生可知,匹夫之勇,难成大事。这天下,
终究是士族与豪强的天下。”苏廉心中一凛,他知道陈琳是在试探他。他笑了笑,
回应道:“陈公所言极是。苏廉一介寒门,岂敢妄谈天下。只是,士族也好,豪强也罢,
其根基终究在民。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只知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
再大的基业,也不过是沙上之塔。”陈琳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如今这世道,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袁本初兵强马壮,曹孟德雄才大略,先生依附于谁,都比在这青州孤军奋战要好。”“依附?
”苏廉的语气冷了下来,“我等依附的,不该是某个诸侯,而应是‘治世’这个理想。
无论是谁,只要他能行仁政,安百姓,我等便辅佐他。若其不然,便是天下公敌。
”他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的士族们都陷入了沉默。他们习惯了依附强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