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昭光之下，慕你如昔小说(完本)-洛昭张启明无错版阅读
后半夜雨总算停了，窗玻璃上的水汽凝成细珠，顺着纹路往下淌，看着跟谁在上面哭了一场似的。洛昭抱着相框在飘窗上坐了大半宿，掌心的伤口早就结痂了，可那玻璃碴子还嵌在痂里，摸上去糙得硌手，像块没打磨过的石头。
楼下的动静其实很轻，但在这死静的夜里，什么都瞒不过耳朵。柳曼云的高跟鞋踩在实木地板上，笃笃笃的，时不时夹着两句抱怨："这房间朝向真差，难怪那丫头性子闷......""这柜子样式也太老了，明天叫人来换了得了......"洛昭指尖在相框边缘磨来磨去，母亲笑眼里的光，好像被那些裂纹割成了一片一片的。
天刚蒙蒙亮，她起身把相框塞进衣柜最深处，用母亲那件旧旗袍盖着。旗袍上还留着点淡淡的艾草香，混着樟脑丸的味儿，是她现在能抓住的，唯一有点温度的念想了。刚走出房门，就撞见洛琪从对面客房出来，小姑娘穿着崭新的丝绸睡衣，头发梳得溜光水滑，看见洛昭，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嘴里喊着"妈妈，姐姐又瞪我"。
柳曼云已经系着围裙在厨房忙了，明黄色的围裙衬得她皮肤挺白，看见洛昭，脸上立马堆起笑："小昭醒啦？快来吃早饭，阿姨给你煎了鸡蛋。"
餐桌上摆着精致的骨瓷碗，里面是牛奶麦片，煎蛋边缘焦得发脆。洛昭的目光扫过消毒柜，母亲惯用的青花瓷碗被塞在最底层，碗沿上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药渣——那是母亲走前熬药时剩下的，她记得清清楚楚。
"姐姐快来吃呀，妈妈煎的蛋可好吃了。"洛琪捧着碗，勺子敲得叮当响，蛋黄流出来，滴在桌布上晕开一块黄色的渍，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洛振廷坐在主位，报纸挡着半张脸，含含糊糊地说："快吃吧，吃完我送你们去学校。"
洛昭拉开椅子坐下，刚拿起筷子，就听见柳曼云"哎呀"一声叫起来："小昭你手怎么了？"她放下锅铲凑过来，假睫毛忽闪忽闪的，"这是咋弄的？都流血了，自己不知道？"
"没事。"洛昭往回抽手，把袖口往下拽了拽，想盖住伤口。
"怎么能没事呢？"柳曼云夸张地捂住嘴，转身对付振廷说，"振廷你看，孩子手伤成这样，得赶紧去医院打破伤风针啊。"
洛振廷放下报纸，眉头皱成个川字："怎么弄的？"
"昨天......"柳曼云话说一半又咽回去，瞟了洛琪一眼，"算了，小孩子打闹，难免的。小昭，阿姨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洛昭低头喝粥，麦片那股甜味腻得她反胃。母亲以前总熬小米粥，说养胃，还会在里面撒点切碎的艾草叶，喝起来带着点清苦的香，比这强多了。
洛琪突然"哇"地哭起来："都怪我，昨天要是我不碰姐姐的相框就好了......"
"跟你没关系。"洛振廷放下筷子，声音沉了沉，"小昭，跟你柳阿姨去医院。"
洛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木刺扎进指腹都没察觉。她抬起头，正好撞见洛琪藏在母亲身后的得意眼神，跟只偷到鸡的狐狸似的。
"我自己处理就行。"她起身拿书包，"我去学校了。"
"哎，等等！"柳曼云追出来，手里拿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贴上吧，别感染了。"
洛昭往旁边侧了侧身躲开，书包带在肩上勒出道红痕："不用。"
走到楼下，晨光透过香樟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影。洛昭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还带着点体温。刚走到巷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洛振廷骑着电动车追上来，车筐里放着个白色药箱。
"把这个带上。"他把药箱塞给洛昭，声音有点不自然，"你妈妈以前留下的，里面有消毒的东西。"
洛昭捏着药箱的提手，箱子沉甸甸的，金属搭扣冰凉。她抬头看父亲，他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看得特别清楚，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谢谢。"她低声说，转身往公交站走。
药箱里铺着深蓝色的绒布，母亲的银质体温计躺在角落，刻度清清楚楚的，顶端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渍。洛昭拿出碘伏和纱布，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椅上处理伤口。玻璃碴子已经嵌进肉里了，得用镊子夹出来，她咬着唇，没哼一声。
公交车到站时，付菁菁从车上跳下来，扎着高马尾，校服外套系在腰上："昭昭！这儿！"看见洛昭手上的纱布，她咋咋呼呼地凑过来，"我去，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没事，不小心刮的。"洛昭把药箱塞进书包。
"是不是那个洛琪干的？"付菁菁皱着眉，"昨天我就觉得她不是好东西，眼神贼溜溜的。"
洛昭没说话，拉着她上了车。付菁菁还在絮絮叨叨："我跟你说，我们班新转来个女生，听说就是你那个妹妹......"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洛琪坐在靠窗的位置，被一群女生围着，手里拿着最新款的游戏机，笑得花枝乱颤。看见洛昭走进来，她立马收起笑容，眼圈慢慢红了，小声对旁边的女生说："那是我姐姐......"
"天哪，她就是你姐姐？"一个卷发女生夸张地说，"昨天你说的就是她啊？"
洛昭放下书包，付菁菁在她耳边骂了句"绿茶"，刚要发作就被洛昭拉住了。
早读课刚上到一半，班主任领着洛琪走进来，拍了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洛琪，大家欢迎。"
掌声稀稀拉拉的，洛琪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委屈得不行。班主任指着洛昭旁边的空位："洛琪，你就先坐那里吧，跟你姐姐也好有个照应。"
洛琪咬着唇，一步三回头地走到座位上，刚放下书包就"哎呀"一声，笔袋掉在地上，文具撒了一地。她蹲下去捡，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你至于吗？"付菁菁忍不住了，"掉个笔袋而已，演戏呢？"
"我不是故意的......"洛琪哭得更凶了，"我就是想跟姐姐好好相处......"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目光落在洛昭身上。班主任皱着眉："付菁菁，你少说两句。洛昭，你是姐姐，多照顾点妹妹。"
洛昭没说话，弯腰帮洛琪捡笔。指尖碰到一支钢笔时，她顿了顿——那支钢笔的笔帽上刻着个"昭"字，是母亲送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昨天还好好地放在书桌上。
她捏着钢笔，抬眼看向洛琪，小姑娘眼神闪烁，慌忙低下头。
"这是我的笔。"洛昭的声音很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不、不是的......"洛琪脸涨得通红，"这是爸爸给我买的......"
"哦？"付菁菁凑过来，指着笔帽上的字，"你爸爸给你买的笔，刻着别人的名字？"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洛琪的脸瞬间白了，眼泪掉得更凶。班主任打圆场："可能是误会，洛昭你先把笔收起来吧。"
洛昭把钢笔放进笔袋，指尖冰凉。洛琪一整天都没抬头，下课就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不少同学都来安慰她，看洛昭的眼神带着指责。
放学时，付菁菁挽着洛昭的胳膊："别理她，这种白莲花我见多了。"
走到校门口，洛振廷的电动车停在路边，柳曼云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见洛昭，她立刻迎上来："小昭，阿姨给你炖了汤，补补身子。"
"不用。"洛昭绕过她往前走。
"昭昭！"付菁菁突然喊了一声，指着洛振廷的电动车筐，"那不是你妈妈的保温桶吗？"
洛昭回头，那个印着青花瓷纹样的保温桶躺在筐里，是母亲以前带午饭用的，她记得桶底有个小缺口，是小时候不小心摔的。
"妈妈说这个桶好看，爸爸就送给我了......"洛琪怯生生地说，躲在柳曼云身后。
柳曼云笑着说："小孩子喜欢，就给她用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小昭要是喜欢，阿姨再给你买个新的。"
"那是我妈妈的东西。"洛昭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就是个桶吗？"柳曼云脸上的笑淡了，"你妈妈都走了一年了，总不能什么都留着吧？"
"你凭什么动我妈妈的东西！"洛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小昭！"洛振廷皱着眉，"怎么跟你柳阿姨说话呢？"
"她凭什么动我妈妈的东西！"洛昭盯着父亲，眼眶有点发热，"你忘了妈妈是怎么死的了吗？"
洛振廷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柳曼云拉着他的胳膊："振廷，我们先回去吧，别跟孩子置气。"
电动车驶远时，洛琪回头看了洛昭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付菁菁拍着洛昭的背："别生气，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洛昭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特别累。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你母亲的事，没那么简单。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见。"
她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号码她有印象，去年母亲"去世"后，曾给她发过一条类似的消息，当时她以为是恶作剧，没当回事。
"怎么了？"付菁菁看出她脸色不对。
"没事。"洛昭收起手机，"我先回去了。"
走到巷口，她突然停住脚步。香樟树的阴影里站着个男生，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手里拿着个黑色的袋子，看见洛昭，就把袋子往地上一放，转身消失在巷尾。
洛昭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捡起袋子。里面是个相框，玻璃碎了，照片却完好无损——那是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合影，背景是医院的走廊，母亲穿着白大褂，笑得很温柔，男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他手里拿着个病历夹。
相框背面贴着张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他是你母亲的同事，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洛昭捏着相框，指腹划过母亲的笑脸。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医院的消毒水味，和口袋里艾草香的药箱味道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她抬头看向巷尾，那个男生早就没影了。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小心你身边的人，包括你父亲。"
夜色越来越浓，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落在地上，像一片融化的金子。洛昭握紧相框，转身往家走，口袋里的录音笔硌着掌心，母亲那句没说完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还有，当心......"
当心谁？父亲？柳曼云？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
她不知道，但她清楚，从收到这条短信开始，有些事情，怕是瞒不住了。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正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