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
白惨惨的灯。
消毒水味浓得呛人。
陈明浩靠墙蹲着。
抱着头。
陈家的亲戚来了不少。
挤在走廊那头。
嗡嗡地说话。
眼神像针。
一下下扎在我背上。
没人过来跟我说话。
陈明远的妈,我婆婆,被两个姑子搀着。
眼睛肿得像核桃。
看见我。
那眼神。
恨不能把我生吞了。
“妈……”我嗓子发紧。
刚叫了一声。
婆婆猛地别过脸。
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像受伤的野兽。
陈明浩站起来。
挡在我前面。
他眼睛也是红的。
“嫂子……远哥在里面。”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
“医生……说让家属见最后一面。”
门推开。
一股更冷的寒气扑出来。
白布盖着一个人形。
我走过去。
腿是软的。
手抖得厉害。
掀开白布一角。
陈明远的脸露出来。
青白。
嘴唇抿着。
嘴角好像还有点奇怪的、没擦干净的红印子。
像蹭了什么颜料。
我伸手想碰碰他的脸。
冰凉的。
“人都没了!你还装什么装!”身后一声尖利的哭嚎。
是小姑子陈丽。
她扑过来。
一把推开我。
力气大得惊人。
我踉跄着撞到旁边的推车。
铁盘里的器械叮当作响。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我哥的!”陈丽指着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要不是你天天跟他吵!跟他闹!他能大晚上开车出去吗?能出这事吗?你这个扫把星!”
婆婆哭得背过气去。
亲戚们七手八脚地扶。
看我的眼神。
全是刀子。
“我没有……”声音卡在喉咙里。
又干又涩。
“昨晚……我们没有吵架。”我试图解释。
昨晚陈明远回来得很晚。
一身酒气。
倒头就睡。
我们确实没说话。
更没吵。
但没人听。
陈丽的声音像锥子。
“没吵?谁信啊!你嫁给我哥图什么?不就图他那点家底吗?现在好了!人没了!你称心如意了是不是?”
陈明浩把他妹往后拉。
“丽丽!少说两句!嫂子心里也难受!”
“她难受?她巴不得呢!”陈丽不依不饶。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哥的律师明天就来宣读遗嘱!我看你能分到几个子儿!你这个凶手!”
凶手?
这个词砸下来。
我耳朵里嗡嗡响。
看着白布下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扶着冰冷的推车。
吐了出来。
只有酸水。
早上到现在。
我什么都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