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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咸阳宫初现“仙术”
咸阳宫，大殿森然。
青铜兽炉里熏香袅袅，却压不住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玄色朝服映衬着一张张肃穆的面孔。高高的帝阶之上，那人半隐在光影里，冕旒垂落，遮住了深邃的眼，只有偶尔扫视过来的目光，带着能刺穿骨髓的锐利。
嬴政。
我站在大殿中央，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钉在身上，探究、怀疑、不屑。衣袖里，我的手心微微出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混不下去的方士，名唤云舟，因夸口能炼不老药而被拘禁。现在，里头换了我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
“云舟，”宦官尖细的声音打破沉寂，“陛下面前，还不将你所得仙人所授之物呈上？”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草民今日所呈，并非虚无缥缈之长生药，而是仙人感念陛下励精图治，赐下利于民生、巩固国本之‘小术’。”
一阵细微的骚动在百官中传开。李斯立于文官首位，眼皮微抬，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一瞬，又淡然垂下，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我知道，这位法家大佬，心思比海还深。
两名内侍抬上一个木箱。我打开箱盖，取出第一件东西——一叠洁白如雪、平滑如镜的纸张。
“此物，名为‘纸’。”我双手捧起，宦官接过，小心翼翼呈递御前。
嬴政没有动，只是目光落在那白纸上。身旁的近侍会意，取过一张，又拿来笔墨。嬴政提笔，蘸墨，挥毫。墨迹落在纸上，迅速被吸收，清晰而不晕染。他放下笔，指尖拂过纸面，感受着那细腻的纹理。
“相较于竹简，如何？”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近侍连忙道：“回陛下，轻便异常，书写流畅，远胜竹简帛书！”
我又取出第二件东西，几块淡黄色、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物事。“此物，名为‘皂’，可用于洁身、浣衣，去污之力，十倍于胰子、灰水。”
这次，嬴政示意当众演示。早有准备的內侍端来一盆清水，一块沾染了油污的布帛。用那“皂”轻轻搓揉，布帛入水涤荡，再提起时，油污尽去，光洁如新。
殿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神乎其技！”
“莫非真是仙家之物？”
嬴政的身体微微前倾，冕旒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此二物，可能广造？”
“回陛下，”我躬身，“**之法，草民皆已掌握，所需材料，不过寻常树皮、破布、油脂等物，成本低廉，易于推广。”
“好！”嬴政轻喝一声，声震殿宇，“若真如此，于天下文教、军民卫生，功莫大焉！”
满朝文武大多面露喜色与敬畏，纷纷附和。然而，一道清朗却带着疑虑的声音响起：
“陛下，儿臣有惑。”
众人望去，是长公子扶苏。他俊朗的眉宇间锁着一丝忧色：“此二物若广为流传，纸张轻便，是否会导致典籍轻慢，学问贬值？皂块使洁净过于轻易，是否会令百姓耽于享乐，荒废本业？礼之根本，在于节制啊。”
我看向这位以仁德闻名，却有些刻板的公子，心中微叹。不等我开口，另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公子多虑了。”李斯终于开口，他缓步出列，先对嬴政一礼，然后转向扶苏，“纸张便利，正可助法令、圣喻畅通无阻，统一文字，教化万民，其利远大于弊。至于皂，军民清洁，少生疾病，于国力有增无减。云先生献此二物，实乃大功。”
他话说得漂亮，目光转向我时，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只是，云先生自称乃方士，此前所言皆为长生久视之道，如今为何又献此等‘小术’？且先生来历，似乎……颇有玄机。”
果然被盯上了。李斯这老狐狸，嗅觉灵敏得很。
嬴政的目光也再次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
我心中冷笑，摊牌的时机，到了。光靠这些小恩小惠，不足以真正立足，必须展现真正的“神迹”。
我抬头，迎上帝王的目光，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李丞相所言不差。草民此前浑噩，未得真谛。直至前日，梦中得仙人点化，方知陛下乃天命所归，非为一己长生，乃为铸就万世不朽之大秦！仙人授我诸多法门，非只小术，更有……撼动天地之力！”
话音未落，我猛地转身，大步走向殿门方向，同时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空中虚点，实则按动了隐藏在袖口的微型控制器。
“陛下且看，此乃仙人授法，引九天之雷，证我所言非虚！”
时近黄昏，天际已有阴云汇聚。我瞄准的，是殿外广场边缘那座高大的石制灯座。
“轰隆——！！！”
一声绝非自然雷音的巨响炸开，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那座石灯座。碎石纷飞，烟尘弥漫。整个咸阳宫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殿内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骇得面色惨白，几个胆小的官员甚至腿一软跌坐在地。李斯瞳孔骤缩，死死盯着殿外的烟尘，又猛地看向我。扶苏惊愕地张着嘴，忘了礼仪。就连帝阶上的嬴政，也下意识地握紧了御座的扶手，身体绷直，冕旒剧烈晃动。
烟尘稍散，只见那坚固的石制灯座已从中断裂，上半截化作齑粉。
我立于殿门，回身拱手，声震八方：“云舟在此立誓，愿以此身所学，助陛下涤荡寰宇，开创前所未有之盛世，让我大秦国祚，延绵五百载！”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嬴政缓缓松开扶手，慢慢站起身。他一步步走下帝阶，玄色龙袍曳地，在无数惊魂未定的目光中，走到我的面前。
他站定，仔细地打量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震惊、狂热，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渴望。
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横扫六合的帝王，竟微微俯身，拉住了我的衣袖。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灼热，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
“先生……果真身负仙缘。这些许小术，撼天之力，朕皆可赏。然，先生若能助朕求得那真正的长生不死药……朕，愿与先生，共享这万里江山！”
共享江山？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同样压低声音回道：“陛下，长生非虚妄，然欲达彼岸，需先筑牢根基。国运昌隆，则陛下气运加身，感应天地，长生方可期。若根基不稳，纵有仙丹，亦如沙上筑塔。”
嬴政盯着我，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良久，他紧抓我衣袖的手才缓缓松开，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威严，但眼底那簇火焰并未熄灭。
“先生所言，甚是有理。”他直起身，声音恢复洪亮，“云舟献宝有功，擢为客卿，赐居兰池宫旁苑，一应用度，皆按上卿例。另，设‘天工院’，由云舟总领，所需匠人、物料，诸卿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臣，领旨谢恩！”我深深躬身。
“退朝！”
宦官尖细的嗓音响起，百官在一种混杂着震撼、敬畏、猜疑的复杂情绪中，躬身送驾。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来自李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久久未散。
兰池宫旁苑，说是苑，实则是一座独立且守卫森严的宫院。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极尽奢华。伺候的宦官、侍女多达数十人，眼神恭顺，举止规矩。我知道，这里面，不知有多少是嬴政的眼线，或许，还有李斯，甚至其他人的。
是夜，我正准备歇下，内侍来报，陛下于甘泉宫偏殿召见。
来得真快。
甘泉宫偏殿不似正殿那般庄严肃穆，多了几分生活气息。嬴政已褪去朝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屏退了左右，只留两名心腹宦官在远处伺候。
“先生不必多礼，”他指了指对面的席位，“坐。”
我依言坐下。案几上摆放着一些时令水果和酒樽。
“今日殿上，先生受惊了。”嬴政亲自执起酒壶，为我斟了一樽酒。这个举动，若是让外人看见，只怕要惊掉下巴。
“陛下天威，草民……臣只是尽本分。”我接过酒樽，并未饮用。
嬴政也不在意，自己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殿外沉沉的夜色上：“先生可知，朕为何独信你？”
“臣不知。”
“因为你看朕的眼神，”嬴政转回头，眼神锐利，“不像那些方士，要么是恐惧，要么是谄媚，要么是虚无的狂热。你的眼神里有敬畏，但更多的是……平静，还有一种，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甚至……一丝怜悯？”他最后一句带着疑问和一丝不悦。
我心里一紧，知道这位帝王的感觉敏锐得可怕。我垂下眼，道：“陛下误会。臣只是深知陛下所求，亦知前路艰难，心有感慨。”
“是啊，艰难。”嬴政放下酒樽，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六国俯首，天下归一。可这天下，太大了。北有匈奴狼顾，南有百越未服，朝堂之上，派系林立，暗流涌动。朕，需要时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以及不容置疑的野心，“朕，要的不是十五年，不是五十年，是千秋万代！朕要亲眼看着大秦的龙旗，插遍目之所及的所有土地！”
他猛地盯住我：“先生殿上所言，国运与长生息息相关，深得朕心。告诉朕，该如何筑牢这根基？那撼动天地之力，又如何用于这千秋伟业？”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光靠爆炸是不够的，必须给他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宏伟蓝图。
我沉吟片刻，道：“陛下，根基之固，首在民心与国力。臣有数策，可解当前之急，亦能图谋长远。”
“讲。”
“其一，农为本。臣有一法，可令稻谷产出倍增，且耐旱抗灾。”我描述着杂交水稻的概念，当然，省略了极其复杂的技术细节，只强调其惊人的效果，“若得推广，数年之内，大秦将再无饥馑之忧。”
嬴政的身体瞬间坐直了：“产出倍增？先生可能保证？”
“臣愿立军令状。”我坦然道，“只需陛下划拨试验田，调派精通农事之匠户，由臣指导，一年之内，可见分晓。”
“好！朕准了！”嬴政毫不犹豫。
“其二，强军为要。臣可改良冶炼之术，打造更坚韧之兵器，更精良之甲胄。亦可设计新型弩机，射程更远，精度更高。还有军阵配合之法，后勤保障之策……”我将现代军事理念包装成“仙家阵法”和“机关术”，徐徐道来。
嬴政的目光越来越亮，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其三，交通讯息。臣有‘水泥’之法，筑路坚如磐石，平坦如砥，可使大军粮草调度迅捷无比。另有‘望远镜’，可视数里之外敌情，如同咫尺……”
我一连说了七八条，每一条都直指当前大秦的痛点，或是能带来打败性变革的技术。从农业到军事，从交通到通讯，甚至提到了简化版的标准度量衡和统计方法。
嬴政听得极其专注，不时发问，问题都切中要害。这位帝王的学习能力和理解力，堪称恐怖。
直到烛火换过两次，我的陈述才暂告一段落。
殿内陷入沉默。嬴政站起身，在殿内缓缓踱步，玄色袍袖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摆动。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闪烁的目光，显示他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许久，他停下脚步，背对着我，声音低沉而有力：“先生所言，若件件能成，莫说五百年，纵是千年国祚，亦非虚妄！”
他猛地转身，眼中那灼热的光芒几乎要将我点燃：“放手去做！天工院乃先生之领域，朕赐你临机专断之权，凡有阻挠者，无论勋贵皇亲，先斩后奏！”
“谢陛下信任！”我起身行礼。知道初步的信任，已经建立。但这信任，建立在沙滩上，随时可能崩塌。
“长生之事……”他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陛下，根基越牢，气运越盛，感应天地灵气越发容易，炼制长生药引，方有可能。”我继续画饼，“待天工院诸事步入正轨，臣便着手为陛下寻访仙山，采集不死药之材。”
嬴政深深看了我一眼，不再追问，只是挥了挥手：“先生劳累，且回去歇息吧。明日，朕便下旨，天工院所需，尽数调拨。”
我退出甘泉宫，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与千古一帝的对弈，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抬头望去，咸阳宫的夜空，星子稀疏。一场风暴，已然在我这个穿越者的搅动下，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