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安静了三秒。
然后,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叫好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我懵了。
我看着台下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亲戚,看着我妈那张笑开了花的脸,看着新娘父亲那瞬间涌出热泪的眼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说了什么?
新娘的父亲,我未来的……岳父?他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好孩子!好孩子!我们许家,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我张了张嘴,想说“叔叔你误会了我只是喝多了吹个牛”,但看着他那张老泪纵横的脸,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司仪也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湖,反应极快。他立刻接过话茬,用一种堪比春晚报幕的激昂语调宣布:“天赐良缘!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真爱,从不畏惧考验!”
我被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
真爱?我跟新娘连面都没见过,爱在哪里?在今天的菜单上吗?
接下来的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像个提线木偶,被司仪指挥着,完成了交换戒指、喝交杯酒、亲吻新娘(隔着头纱)等一系列流程。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全靠本能和酒精在支撑。
交换戒指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幸好我那机灵的表弟从他女朋友手上撸下来一个,火急火燎地塞给我。那戒指明显是女款,上面还镶着个粉色的小水钻,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套进自己的小拇指。
轮到新娘给我戴戒指,她纤细的手指从头纱下伸出来,指尖微凉。她拿过那个明显属于“跑路哥”的男士戒指,没有丝毫犹豫,轻轻地,套进了我的无名指。
尺寸……竟然刚刚好。
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整个仪式,新娘始终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个精致的娃娃。隔着那层朦胧的白纱,我完全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阵若有似无的、熟悉的馨香。
那香味,像夏夜里盛开的栀子花。
敬酒环节更是堪称“社死”现场。
我端着酒杯,跟着新娘的父母,一桌一桌地接受祝福。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同情和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小伙子,有担当!”
“新娘子好福气啊!”
“这可比电视剧还精彩!”
我只能扯着嘴角尬笑,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那些亲戚们仿佛要把我这个“天降女婿”灌翻,才能表达他们的激动之情。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结婚,是在舍生取ริม。
新娘的父亲全程红光满面,搂着我的肩膀,逢人就夸:“这是我新姑爷,江言!好样的!”
而我妈,则跟新娘的母亲凑在一起,手拉着手,亲热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她们已经开始商量我们什么时候要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学区房买在哪里了。
我听得头皮发麻。
这信息差也太大了。
他们以为我是一个仗义出手的英雄,谱写了一段佳话。
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一个想来混口饭吃,结果把自己搭进去的倒霉蛋。我根本不认识新娘,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婚结得比开盲盒还**。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最后,我是被几个年轻人连拖带拽地塞进了婚房。
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房间里很安静,只剩下我和……我的新娘。
我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酒劲儿混合着不真实感一同上涌。
红色的喜被,红色的气球,桌上还点着两根龙凤蜡烛。气氛暧昧到了极点。
而那个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就静静地坐在床边,背对着我。
我喉咙发干,心脏狂跳。
完了,这下玩脱了。
救场救到新房里,这情节发展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现在怎么办?跟她说“嗨,刚才开个玩笑,我先走了”?
我怕是走不出这个门。
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那个……今天……今天真是个意外。”
女孩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她没有回头,只是慢慢地,抬手,将头上的白纱缓缓摘下。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露出一张我毕生都无法忘怀的脸。
那张脸,清冷如月,眉眼如画。
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像含着一汪清泉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透过床头镜子的反射,静静地看着我。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了。
所有的酒意,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她。
许知夏。
那个在我大学毕业时,被我用一条冷冰冰的“我们分手吧”短信,就彻底推出我人生的女孩。
那个我曾爱到骨子里,又伤得最深的女孩。
那个我逃了五年,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女孩。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是今天的新娘?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就在我石化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时,许知夏终于转过身,正对着我。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像是嘲讽又像是玩味的笑容。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朝我走来。婚纱的裙摆在地毯上拖曳出轻微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最终,她停在我面前,仰起头看我。
还是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比记忆里更浓郁,更具侵略性。
“我们又见面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酒后特有的微醺和慵懒,“前男友。”
然后,她问了一句让我魂飞魄散的话。
“你还在等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