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出差,顾凛的电话不期而至。她声音发颤,背景里有模糊的男声喘息。“你在哪?
”顾凛捏着话筒,指节泛白。“酒、酒店……信号不好……”她匆忙挂断。
第一章电话铃响的时候,林溪刚裹上浴袍。潮湿的水汽还贴在皮肤上,浴室门敞着,
蒸腾的白雾混着酒店廉价的香薰味儿,丝丝缕缕往外飘。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心头一紧——顾凛。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那张凌乱的大床。男人半倚着,
指间夹着烟,火星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喂?”林溪按下接听,尽量让声音平稳,
侧身避开了些许。“到了?”顾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是她听了多年的调子。
往常这时,她总能安心。“嗯,刚到酒店。”她答,手指无意识地绞紧浴袍带子,
眼神控制不住地飘向床的方向。“怎么样?”“还……还行吧,就那样。”她咽了下口水,
喉咙发干。床上的男人似乎动了动,床垫发出轻微的嘎吱声。这声音很轻,但在林溪听来,
像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电话那头,顾凛沉默了一瞬。“怎么了?
”林溪的心跳猛地开始加速,撞得胸腔生疼。“你声音有点抖。”顾凛的语气没变,
还是平铺直叙,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感冒了?”“没、没有!”林溪立刻否认,
语速快得不自然,“可能……可能路上有点累。”她必须转移话题,“你吃饭了吗?
”“吃了。”顾凛的声音很淡。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溪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就在这时,
床那头传来一声含混的、被刻意压抑过的低哼,带着点儿沉闷的鼻音。是那个男人,
他大概是烟灰烫到了手。声音极其短促,瞬间消失。电话那头彻底没了声息。
林溪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冰凉的汗。“喂?顾凛?还在吗?
”她强作镇定,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一点,带着掩饰不住的慌张,
“刚、刚才好像信号不太好……”“不太好?”顾凛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像冰层裂开一道细缝。他问得很慢,一字一顿,“你在哪?”那声音沉甸甸地压过来,
带着一种让她心惊肉跳的穿透力。“酒……酒店啊!”林溪脱口而出,
后背已经贴上了冰冷的墙面,“信号真的不太……”“嘟…嘟…嘟…”忙音突兀地响起,
冰冷而急促,像一把钝锤砸在她耳膜上。林溪僵在原地,脸色煞白。浴袍带子被她绞得死紧,
勒得指节发青。她不敢回头去看床上的男人,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那短暂的、模糊的男声,像针一样扎进她混乱的脑子里。顾凛听见了。他一定听见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百公里之外,顾凛慢慢放下了早已忙音的电话。
听筒被搁在光洁的红木座机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半边侧脸的轮廓,冷硬得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岩石。他没有动,
身体陷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几乎和浓重的阴影融为一体。捏过听筒的手指,
关节处因用力过猛,呈现出一种没有血色的白,像被冻结住。他就那么坐着,
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电话里,林溪那瞬间拔高的、带着掩饰的慌张,
有那极其短促、却清晰得如同在耳边响起的男性闷哼……每一个音节都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他四周。落地灯的光晕在他深不见底的瞳仁里,
投不进一丝光亮。墙上的时钟指针一格一格走动,发出规律的“咔哒”声,
在这片死寂里被无限放大,每一声都敲在他紧绷的神经上。许久,
久到窗外的夜色似乎都更浓了几分。顾凛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终于抬起眼。
视线落在茶几上那个冰冷的玻璃烟灰缸上。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缓,拿起放在旁边的烟盒,
抽出一根。打火机“嚓”地一声,幽蓝的火苗跳跃起来,点燃了烟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阵短暂的、压过心底寒意的灼痛。
灰白的烟雾从他唇齿间缓缓溢出,袅袅上升,模糊了他脸上最后一点可以称之为表情的轮廓。
只有那双眼睛,在烟雾后冰冷地亮着,像黑夜荒原上蛰伏的兽盯住了猎物。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口一口,沉默地抽着烟。烟灰无声地跌落在干净的烟灰缸里。
客厅里除了指针的走动和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再无其他。一种无声却足以令人窒息的风暴,
正在这片沉寂下酝酿。第二章林溪几乎是逃也似的结束了那趟原本计划五天的出差,
第四天就仓惶地拖着行李箱回到了那个她熟悉却突然感到无比陌生的家。开门时,
她指尖冰凉,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好几下才打开。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
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却没能驱散她心头的寒意。屋子里静悄悄的,
和她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干净、整齐,带着一种没有人气的冷清。空气里没有饭菜的香味,
也没有顾凛惯用的须后水气息。她放下箱子,换上拖鞋,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目光扫过客厅、餐厅。
没有人。“顾凛?”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有点发虚,在安静的房子里荡开,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种不祥的预感沉甸甸地压下来。她推开卧室的门。顾凛果然在。
他背对着门口,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窗帘没有拉严,傍晚最后的余晖挤进来,
给他沉默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他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阴影与光线的交界处,
显得格外疏离。“我……我回来了。”林溪站在门口,艰难地开口。
行李箱的轮子还停在玄关,像一个突兀的闯入者。顾凛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窗外传来楼下小区里孩子模糊的嬉笑声,衬得室内更加寂静。
这死寂比任何质问都更让林溪心慌。她往前挪了两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刺耳。
“飞机……提前落地了,我就改签了。”她试图解释,声音细弱蚊呐。“嗯。
”顾凛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极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一个单音。像是石头投入深井,
连一点涟漪都看不见。林溪的呼吸窒住了。那声“嗯”,比最严厉的指责更让她难受。
“那天……那天电话,”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她自己都厌恶的颤抖,“信号真的特别差,
酒店那位置……”“信号差?”顾凛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平平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终于缓缓转过头。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大部分陷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
清晰地映着窗外最后一点微光,冰冷地、没有温度地看向她。“差到有人在你房间里喘气?
”这句话像淬了冰的针,瞬间刺穿了林溪所有的伪装。她脸上的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糟糕透顶。
顾凛看着她失魂落魄、无言以对的样子,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绝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冰冷的确认。他没有再说什么,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漠然地移开,
重新投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际。那彻底的、毫不掩饰的冷漠,比暴怒更让林溪绝望。
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沉重地裹住她,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这个认知像冰水一样将她从头淋到脚。她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像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而宣判者,只是沉默地背对着她,
望着窗外的黑暗一点点吞噬城市最后的轮廓。裂痕无声地蔓延开来,横亘在他们之间,
深不见底。日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慢放键,又像是被投入了粘稠的泥沼,
沉重而压抑地向前挪动。顾凛彻底变了个人。他不再和林溪同桌吃饭。清晨,
林溪做好早餐端上桌,只能看见他留在玄关的皮鞋印子——他已经出门了。晚上,
无论她等到多晚,书房的门缝下始终透出冰冷的光线,他把自己关在里面,隔绝了所有。
她鼓起勇气送进去一碗温热的汤,得到的回应只有一句没有情绪起伏的“放那儿吧”,
甚至不曾抬头看她一眼。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顾凛永远背对着她,呼吸平稳,身体却紧绷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坚冰。林溪躺在另一边,
睁着眼睛,在浓稠的黑暗里感受着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冰冷气息,整夜整夜无法入睡。
寂静的夜里,她只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上太阳穴的轰鸣。
“顾凛……”某个深夜,当她再次被噩梦惊醒,冷汗涔涔,终于忍不住带着哭腔伸手,
手指颤抖地想要碰触他冰冷僵硬的背脊。“睡吧。”顾凛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没有丝毫睡意,
只有彻底的疏离。他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那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她蜷缩起来,把脸埋进冰冷的枕头,无声的泪水洇湿了枕套。悔恨和恐惧像两条毒蛇,
日夜啃噬着她的心脏。她知道,解释和道歉在如今的他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笑话。
她亲手毁掉的东西,似乎再也无法复原。这个家,成了一个精美冰冷的囚笼。
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林溪正在厨房里麻木地切着菜。
刀锋落在砧板上的“咄咄”声,单调地重复着。客厅里,顾凛的手机响了。
不是他平时用的**,是一种极其简单的、短促的蜂鸣。林溪的心莫名一跳。她放轻了动作,
竖起耳朵。顾凛很快接起,声音压得很低。“嗯,是我。……送过来?……好。老地方。
”只有很简单的几个词,很快就挂断了。林溪握着刀的手停顿了。老地方?
她脑子里一片混乱。顾凛接工作电话不会这样。这通电话,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诡秘。
她听到他起身的动静,然后是门厅穿外套的声音。“我出去一趟。
”顾凛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很平静。林溪猛地回过头。他已经穿好了外套,
面色平淡无波,眼神甚至没有落在她脸上。那是一种彻底的忽视。“去哪里?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慌乱。顾凛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脸上,
没有任何情绪,像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有事。”他吐出两个字,转身拉开了家门。
“砰!”门关上了。干脆利落,隔绝了里外两个世界。林溪站在冰冷的灶台前,
手里还捏着那把刀。厨房里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冰箱压缩机沉闷的嗡鸣。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那通电话,他刻意的回避,那句冰冷的“有事”,
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她早已紧绷的神经上。他要去做什么?那个“老地方”,又是哪里?
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底疯狂滋长——他是不是知道了更多?他是不是在求证?
他是不是……在准备着什么?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第三章三天后,
周五的下午。林溪提前两小时就离开了公司,心里乱糟糟的,只想早点回家。
顾凛最近的反常和那通神秘的“老地方”电话,像两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口。
她需要一点时间,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喘息片刻,或者……或者鼓起勇气再和他谈一次?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愚蠢又徒劳。推开家门,意料之中地冷清。客厅空无一人,
窗帘半拉着,显得有些昏暗。她疲惫地换下鞋,走向卧室想放下包。
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房的门。那扇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细细的缝隙,里面透出灯光。
这不是顾凛的习惯。他做事向来严谨,在书房时要么关门,要么敞开着,很少这样留一道缝。
林溪的心猛地一跳,脚步顿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恐慌和某种强烈好奇的情绪攫住了她。她屏住呼吸,
像被什么牵引着,鬼使神差地,悄无声息地挪到了书房门口。那道缝,
像一个窥探秘密的窗口。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
视线透过那道窄窄的缝隙,向里面看去。顾凛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
他今天没有开顶灯,只拧亮了桌上那盏老式的、光线有些昏黄的台灯。
暖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他面前的桌面,也映亮了他垂着的、线条冷硬的下颌。桌面上,
摊开着一堆东西。照片。很多照片。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了自己!照片里,
她和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拍摄地点光线明亮,清晰得刺眼——是机场!第一张,
她踮着脚尖,双手环着那个男人的脖颈,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姿态亲密无间。第二张,
男人正低头,似乎要吻上她的额头,她微微仰着脸,
嘴角带着一种她从未在顾凛面前展露过的……温柔笑意。第三张,她挽着男人的手臂,
两人拖着行李箱,并肩走向安检口,背影和谐得像一对出游的情侣。
每一张照片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溪的眼睛上,瞬间烫穿了她的视网膜,
灼痛直抵大脑深处!她认出了那个男人,出差时在合作公司对接项目的客户经理,叫徐默。
那些在异地他乡隐秘发生的、她以为早已尘封的片刻温存,
此刻被如此清晰、如此残酷地定格在灯光下。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成了冰渣。手脚瞬间冰冷麻木,几乎无法站立。就在这时,书桌前的顾凛动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极其缓慢地,一张一张,
将那些摊开的照片拨弄、整理起来。他的动作透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又像在审视某种战利品。
然后,他拿起最上面那张最刺眼的——她踮脚拥抱的照片。指尖捏着照片一角,
将它凑近了那盏昏黄的台灯。火苗,毫无预兆地窜了起来。
顾凛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银色打火机。幽蓝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照片的一角,迅速蔓延。
林溪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把即将溢出的尖叫死死堵在喉咙里。
她看着那张记录着她背叛瞬间的照片在顾凛的指间扭曲、蜷缩、变黑,
升腾起一股带着焦糊气味的青烟。火光跳跃着,映亮了他半张侧脸。林溪看到他的嘴角,
那弧度不再是冰冷,而是隐隐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那是一个……笑?
一个带着毁灭气息、疯狂意味的笑。“游戏开始。”她听到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低沉,
含混不清,却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她的耳朵。林溪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她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书房里,
顾凛捏着照片、任其燃烧的手指,在昏黄的光线下,指节捏得发白,青筋狰狞地暴起。
火苗吞噬着影像,也映亮了他眼底深处汹涌的、漆黑的风暴。第四章周一早上九点,
林溪踩着点冲进公司大楼,刷卡,挤进电梯。昨晚几乎一夜未眠,
顾凛指间燃烧照片的画面在眼前反复闪现,让她头痛欲裂。她强打起精神,
对着电梯光亮的厢壁理了理头发,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表情。刚走到自己部门所在的楼层,
就感觉气氛不对。平时这个点,开放式办公区都是刚开工的喧嚣,
键盘声、电话声、打招呼声。今天却异常安静,空气像是凝固了。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林溪进来,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扫过来,随即又飞快地移开,
带着一种躲闪和说不清的探究。林溪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加快脚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她的顶头上司,部门经理李姐,正站在她的座位旁,
脸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可以说是阴沉。她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林溪,来了。
”李姐看到她,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温度。“李姐,早。”林溪勉强应道,
心悬到了嗓子眼。“跟我来会议室一趟。”李姐转身就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冰凉一片。她默默跟上去,
感觉同事们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她背上。走廊不长,
每一步却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小会议室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坐。
”李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先坐了下来,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到桌上。林溪依言坐下,
双手在膝盖上紧紧交握着,指甲掐进了掌心。“林溪,”李姐清了清嗓子,盯着她的眼睛,
开门见山,“上周五,财务部在做季度项目盘查,发现了严重问题。”她翻开文件夹,
抽出一张打印着密密麻麻数据的纸,“你负责对接的‘星辉’项目,
三笔总计八万七的供应商预付款,在季度末审计前被紧急提走了。用的是你的项目经理权限,
操作时间显示是上个月27号下午三点十五分。”林溪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
二十七号?她出差结束刚回来没两天!项目预付款?她怎么可能……“我……我没有!
”她猛地抬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愕和恐惧而变调,“李姐,我没有操作过!
那个项目款项是专款专用的,我怎么可能……”“收款账户的开户行和姓名都在这里。
”李姐面无表情地把那张纸往她面前推了推,“一个叫‘王海’的个人账户。财务查了,
跟你之前提交的任何供应商信息都对不上。钱已经转走,追回的可能性……很低。
”林溪一把抓过那张纸,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白纸黑字,冰冷的数字,
陌生的名字——“王海”。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她的权限……她的电脑密码只有她自己知道!顾凛!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她混乱的脑海!
他碰过她的工作电脑!那次她忘了带移动硬盘,是他帮她送到公司的!她还特意告诉他密码!
当时他还开玩笑说“林经理业务机密,不敢乱看”……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
瞬间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公司制度你是清楚的。”李姐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冰冷而不容置疑,“这种性质恶劣的资金挪用,没有转圜余地。公司决定,
立即解除你的劳动合同。稍后HR那边会给你正式的书面通知和结算单。
”她看着林溪瞬间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残酷,
“收拾一下个人物品,今天之内……离开吧。”“李姐!”林溪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我没有!真的不是我!是有人盗用了我的权限!报警!我们可以……”“证据链很明确,
林溪。”李姐打断了她,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账号是你权限操作的,
钱流向不明账户。报警,你只会更被动。”最后一点希望被掐灭了。林溪呆坐在椅子上,
浑身冰冷,像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的雕塑。耳边只剩下李姐那句冰冷的“收拾东西,
离开吧”在反复回荡。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会议室的,
又是怎么在一片或同情或嘲讽的无声注视下,
麻木地收拾完自己那点可怜的个人物品——一个水杯,几本工作笔记,
一个相框(里面是她和顾凛多年前的合影,现在看起来无比讽刺)。她抱着那个小小的纸箱,
脚步虚浮地穿过安静的办公区,走向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映出她失魂落魄、泪痕交错的倒影。她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作,
背上了一个“挪用公款”的黑锅。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个在她权限上凿开第一个巨大窟窿的人,此刻可能正坐在那个冰冷的家里,等着她回去。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彻底将她吞没。
第五章失业的阴影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沉沉地笼罩着林溪。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刺眼的光线。手机被她扔得远远的,不敢开机,
更不敢看任何招聘信息。那个“王海”的陌生名字,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让她根本不敢踏出家门半步。她感觉自己像一只困在蛛网里的飞虫,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而那无形的操盘手,是她曾经最亲密、如今却让她恐惧到骨子里的丈夫——顾凛。那八万七,
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将她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她知道,
这仅仅是开始。顾凛的报复,才刚刚掀开序幕的一角。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林溪日渐消瘦,眼窝深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
她甚至不敢和顾凛对视,每天蜷缩在自己的角落里,
祈求着那最终判决的来临却又害怕它的降临。这天上午,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尖锐的**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吓得林溪浑身一哆嗦。她僵硬地转过头,
看着床头柜上那部被遗忘了许久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那个她最害怕看到的名字——顾凛。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狠狠挤压。她盯着那名字,指尖冰凉,几乎不敢去碰触。
**执拗地响着,一声接一声,如同催命符。终于,她颤抖着伸出手,按下了接听键,
把冰凉的手机贴到耳边。“喂?”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顾凛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几秒,
他那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才传过来:“在哪?”“家…家里……”林溪下意识地回答。“嗯。
”顾凛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接着,他用一种通知天气般的平淡口吻,
扔下了一句足以将她灵魂都冻结的话:“中心医院,肿瘤科,住院部三楼17床。
你妈早上晕倒送去的。刚下病危通知。”“轰——!”林溪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抽离。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板上。
屏幕上“顾凛”两个字还亮着,通话被挂断了。“妈……?”她失神地喃喃出声,下一秒,
巨大的、撕裂般的恐慌像海啸般席卷而来,冲垮了她所有的麻木和绝望。“妈——!
”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房间的死寂。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像疯了一样冲下床,
光着脚就往外跑,拖鞋都忘了穿。大脑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去医院!马上!
妈妈!她跌跌撞撞冲出卧室,一头撞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也浑然不觉疼。她冲向玄关,
胡乱地抓起鞋柜上的钥匙包和钱包,手抖得根本拿不稳。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模糊了她的视线。“妈……你等我……等我……”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终于拉开了厚重的家门,冲向电梯。冰冷的楼道里,
只回荡着她慌乱的、带着哭腔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中心医院住院部三楼,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林溪像一阵飓风般冲进走廊,头发散乱,脸色惨白,
赤着的双脚沾满了灰尘。她完全不顾周围病人和护士投来的惊诧目光,
跌跌撞撞地扑向护士站。“17床!17床在哪?肿瘤科!我妈!李桂芝!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护士被她吓到,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17床……刚转进重症监护室了!前面左拐最里面!
”林溪转身就跑,脚板拍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她冲到那扇沉重的、写着“重症监护室”的蓝色大门前,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用力拍打着门。门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探出头来,眉头紧皱:“家属别在这里吵闹!
病人需要……”“我是李桂芝的女儿!我妈怎么样了?让我进去看看!
”林溪抓住护士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衣服里。“现在不能探视!病人情况危险,
医生正在抢救!”护士严厉地推开她,“你是直系亲属?先去缴费办手续!费用没交齐,
很多紧急用药和检查都受限!”缴费?林溪这才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冷静了一点,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慌。钱!她失业了,积蓄本来就不多,
那笔该死的八万七……“多少钱?我妈需要多少钱?”她急切地问,声音都在抖。
“抢救费、重症监护费、加上后续紧急的手术预案和进口靶向药……最少先准备二十万押金,
后续看情况。”二十万!林溪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二十万!她哪里去找二十万?!
“我…我现在就去筹钱!请你们一定救救我妈!求求你们了!”她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眼泪疯狂地往下掉。“尽快!”护士丢下两个字,无情地关上了那扇象征着生死之门。
林溪瘫软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一点点滑落,蹲在地上。巨大的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
灭顶而来。二十万!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顾凛了!他是她的丈夫!她颤抖着手,
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名字。此时此刻,尊严、恐惧都变得微不足道,只要能救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