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善意陷阱赵甜甜永远记得那个阴沉的下午。江城的五月本该飘着梧桐絮,
那天却被厚重的乌云压着,空气湿黏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吸走了肺里所有的氧气。
她刚走出大学图书馆,
怀里抱着的《西方经济学》教材封皮有点磨卷了——那是她从学姐那淘来的二手书,
扉页上还留着学姐娟秀的批注。图书馆门口的石狮子被雨水打湿,眼窝处淌着水,像在哭。
“同学,能帮帮我吗?”虚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时,赵甜甜正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
她转身的瞬间,视线先落在对方凸起的腹部上——碎花连衣裙被撑得紧绷,
布料是洗得发白的棉麻,领口磨出了毛边。孕妇靠在斑驳的砖墙上,脸色白得像宣纸,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砸在锁骨处,洇出一小片深色。
“我肚子好疼……”她蹙着眉,一手死死按在肚子上,指节泛白,另一只手撑着墙,
指腹抠进砖缝里,“能不能送我去医院?我丈夫在工地干活,
电话打不通……”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尾音还带着点哭腔。赵甜甜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指尖碰到冰凉的塑料壳——母亲上周才在电话里絮叨:“甜甜,你那学校门口人杂,
别见谁都心软。前阵子新闻里说,有骗子装孕妇骗小姑娘……”母亲的声音还在耳边飘,
可眼前孕妇疼得几乎要滑坐在地上,裙摆被冷汗浸得发皱,那不是装得出来的。“您先别急,
”赵甜甜往前凑了半步,又想起母亲的话,脚腕顿了顿,“我帮您叫救护车吧,快得很。
”她掏出手机,解锁的手指有点抖。“别……别叫救护车!”孕妇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那只手凉得像冰,指甲缝里有几道黑印,“救护车太贵了,
我家条件不好……我妹妹就在附近开诊所,过条街就到,扶我过去就行,
省点钱给孩子买奶粉……”她抓得很紧,手腕被勒出几道红痕,力道却透着虚浮,
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赵甜甜心里那点异样又冒了出来。诊所?她在这附近待了三年,
从没听说过学校周边有私人诊所。可孕妇的手抖得厉害,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
眼看就要站不住了。“就几步路,不麻烦的……”孕妇又催了句,眼里蒙着层水雾,
像是疼得快晕过去了。“那……您慢点。”赵甜甜把书往胳肢窝夹了夹,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入手一片滚烫,是发烧般的温度,倒不像是装的。她扶着孕妇往校外走,脚步尽量放稳,
眼角余光扫过街角——那里停着辆灰扑扑的面包车,车身上沾着泥点子,后窗贴着深色膜,
什么也看不清。她当时只以为是送货的车,没多想。“快到了,
就在前面……”孕妇往面包车的方向偏了偏,声音低了些。赵甜甜刚要问“诊所到底在哪”,
面包车的门“哗啦”一声拉开了。门后没等她看清,
先撞进眼里的是两个男人的脸——一个留着寸头,眉骨上有道疤;一个胖墩墩的,嘴角撇着,
眼神像淬了冰。赵甜甜脑子“嗡”地一响,手脚瞬间凉透。她想抽手跑,
后颈却被狠狠推了一把,力道大得让她踉跄着往车门里跌。额头磕在车门框上,
钝痛炸开的瞬间,后脑勺又挨了一下,眼前的碎花裙、面包车、阴沉的天,
全都搅成一团黑……第二章:山村噩梦疼。先是后脑勺的钝痛,再是手腕被勒得生疼,
最后是鼻子里钻进来的霉味——像晒不干的衣服捂了半个月,混着泥土和猪粪的味,
呛得她想咳。赵甜甜费力地睁开眼,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昏暗中,一盏油灯挂在房梁上,
火苗忽明忽暗,把土墙的裂缝照得像张蛛网。她躺在土炕上,身下的褥子硬邦邦的,
沾着草屑,还有股说不清的酸臭味。手腕和脚踝被粗麻绳捆着,绳子勒进肉里,
磨得皮肤发烫。嘴里塞着块破布,糙得像砂纸,咽口水都硌得慌。“醒了?
”沙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吓了她一跳。她猛地转头,看见个男人蹲在炕边,手里夹着根烟,
火星在昏暗中一亮一暗。男人四十多岁,皮肤黑得像炭,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一看就常年干重活。最让人发怵的是他的眼睛——三角眼,眼白黄浊,
盯着她时,像在打量刚买回来的牲口。“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李铁柱的媳妇了。
”他吐了口烟圈,烟味混着霉味更呛人了,“花了我三万八,你得给我生个儿子抵债。
”赵甜甜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拼命摇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身子扭着想去挣绳子,可麻绳勒得太紧,越动越疼。李铁柱不耐烦地把烟蒂扔在地上,
用脚碾了碾,伸手扯出她嘴里的破布。布一拿开,赵甜甜立刻哭着喊:“你放开我!
你这是犯法的!我爸妈会来找我的!”“犯法?”李铁柱嗤笑一声,露出黄黑的牙,
“这村子在山沟沟里,警车开不进来。你问问村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这么来的?
”他指了指窗外,“看见没?村口那棵老槐树,谁要跑,就绑树上晒三天。你要是听话,
还能少受点罪。”“求求你放我走……”赵甜甜声音抖得不成样,“我爸妈有钱,
他们会给你钱,比三万八多得多……我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打钱给你……”“钱?
”李铁柱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沉了下去,“放你走?我李铁柱打了四十年光棍,
好不容易托人买个媳妇,就指着你传宗接代呢!钱花了能再挣,媳妇跑了去哪找?
”他站起来,高大的影子压在她身上,“别瞎想了,今晚就圆房,早点给我生娃。
”那一夜是赵甜甜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噩梦。李铁柱身上的汗臭味混着烟味,扑在她脸上时,
她恶心得想呕。他的手掌粗糙得像砂纸,抓得她胳膊生疼,撕扯她衣服时,
布料裂开的声音像在割她的耳朵。她哭喊、挣扎,却被他死死按在炕上,后脑磕在炕沿上,
疼得眼前发黑。窗外的狗吠声此起彼伏,还有远处传来的笑骂声,像是村里的男人在看热闹。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嗓子哑得发不出声,身体疼得动不了,
只能任由绝望把自己淹了。天亮时,她是被冻醒的。李铁柱早就起来了,
炕边放着碗玉米糊糊,上面飘着点咸菜。他扔给她件灰扑扑的褂子:“穿上,起来做饭。
”赵甜甜看着自己身上的青紫,看着手腕上的勒痕,突然生出股狠劲。她趁李铁柱出去喂猪,
悄悄磨着手上的绳子——炕沿有块凸起的木刺,她把绳子蹭在上面,一下下磨着。
磨了快一个时辰,绳子终于松了点。她咬着牙挣开手脚,抓起地上的鞋就往外跑。
村子比她想的还偏。土路边是稀稀拉拉的土坯房,几只瘦骨嶙峋的猪在路边拱土,
几个裹着头巾的女人坐在门口纳鞋底,看见她跑,立刻站起来喊:“铁柱家的跑了!快拦着!
”赵甜甜只恨自己跑得慢。没跑出村口,就被两个女人追上,一左一右抓住她的胳膊。
她们的手劲大得很,指甲掐进她的肉里。“傻闺女,跑啥跑?”一个胖女人扯着嗓子说,
“女人到哪不是过日子?在这有吃有喝,生个娃就踏实了。”“我当年也跑过,
被抓回来打了一顿,后来生了娃,就不想走了。”另一个瘦女人叹着气,“听话,别遭罪。
”她们把她扭回李家时,李铁柱正拿着根皮带站在院子里,脸黑得像锅底。他一句话没说,
抓起她的头发就往柱子上撞。皮带抽在背上、胳膊上,**辣地疼。赵甜甜疼得蜷缩在地上,
可她咬着牙不喊——她知道喊了也没用,只会让他更得意。最后,他把她锁进了仓房。
仓房里堆着干草,黑黢黢的,只有个小窗户透进点光。他没给她饭,也没给她水,
锁上门时丢下句:“饿三天,看你还敢不敢跑。”三天里,
赵甜甜靠舔窗户缝渗进来的雨水活着。她躺在干草上,听着外面李铁柱哼着小调喂猪,
听着村里女人说笑,第一次真切地明白——这里是地狱,而她,可能永远也出不去了。
第三章:囚徒岁月春去秋来,赵甜甜在山村里待了两年。这两年里,她试过五次逃跑。
第一次是被锁在仓房那次,出来后她老实了半个月,趁李铁柱下地干活,
偷了他藏在炕席下的几块钱,揣着个窝窝头就往山外跑。她没见过山路,
只凭着感觉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就被村里的王二追上了——王二是个瘸子,平时帮各家看山,那天正好在山腰放羊。
李铁柱把她绑在老槐树上,晒了一天,晚上才解开,皮鞭抽得她背上没一块好肉,
躺了半个月才下得来炕。第二次是来年春天。村里要去镇上赶集,李铁柱让她跟着去买布料。
她趁他跟小贩讨价还价,钻进人群想跑,可镇上就一条主街,她刚跑到街口,
就被李铁柱拽住了头发。这次他没打她,只是把她的鞋脱了,
让她光脚走回村——三十多里的山路,碎石子把脚底扎得全是血泡,回到家时,
脚底板已经磨烂了。第三次、第四次……一次比一次惨。她学会了藏东西,
把偷偷攒下的几毛钱塞在墙缝里;学会了看天色,知道哪天下雨山路难走,
李铁柱不会追太远;可她还是跑不掉。这村子像个铁笼子,无论她往哪跑,
总有村里人给李铁柱报信——她们也是被拐来的,有的来了十年,有的来了二十年,
早就被磨平了棱角,甚至帮着看管新来的,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过得好”。
第五次逃跑是在秋天。她听说山外修了条新路,能通到县城,就趁着夜里下大雨,
偷偷溜出了门。雨水把山路冲得泥泞,她摔了无数跤,浑身是泥,
可心里憋着股劲——一定要跑出去。她跑了整整一夜,天亮时竟真的摸到了那条新路。
路边有个小卖部,她想进去借电话,刚走到门口,
就看见王二从里面出来——他是跟着李铁柱来给村里买化肥的。这次李铁柱发了狠。
他把她拖回村,找了根粗木棍,按住她的左臂,“咔嚓”一声,她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疼?
疼得她几乎昏过去,可更疼的是李铁柱的话:“再跑,我就打断你的腿!再跑,
我就去你老家,把你爹娘接来‘做客’!”他晃着从她钱包里找到的全家福,
照片都磨卷了边,“你老家是江城市赵家村的,对吧?我托人问过,你爹还是个老师,
体面人,要是知道女儿在这当媳妇,怕是要气晕过去。”赵甜甜彻底不敢跑了。
她看着自己肿得像馒头的左臂,疼得发抖,可心里更冷——她不怕自己遭罪,
她怕爹娘受牵连。李铁柱找了个村里的“土郎中”给她接骨。郎中手笨,
骨头没对齐就用夹板固定了,后来拆了夹板,左臂就一直伸不直,比右臂短了一截,
提重物都费劲。村里人见了她,眼神里多了点同情,又带着点“活该”的冷漠。
那些被拐来的女人路过她家门口,会停下说句:“这下踏实了吧?女人嘛,认了命就好了。
”她开始假装顺从。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煮一锅玉米糊糊,蒸几个窝窝头,
然后去喂猪、喂鸡,再跟着李铁柱下地干活。她学会了锄草、割麦,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再也不像从前那个拿笔的大学生了。夜里,她闭着眼忍受李铁柱的触碰,心里像塞了块冰,
凉得发疼。第三年春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天她吐得厉害,
李铁柱把她带去镇上的卫生院,医生说是怀孕了。回来的路上,
李铁柱难得给她买了个苹果——是那种皱巴巴的,可能是摊主剩下的。他把苹果塞给她时,
脸有点红:“吃吧,补补。怀了娃,就别干重活了。”赵甜甜摸着还没隆起的肚子,
眼泪掉了下来。她恨这个孩子——他是李铁柱的种,
是绑住她的枷锁;可她又没法真的恨他——这是她身上的肉,
是在这地狱里唯一和她有牵连的生命。怀孕后,李铁柱对她确实好了点。他不再让她下地,
只让她在家做饭喂猪,偶尔去镇上,会给她带块糖,或是一把红枣。
村里的女人也开始跟她说话,教她怎么安胎,说“生了儿子就好了,铁柱会更疼你”。
可赵甜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黝黑,头发枯黄,左臂畸形,眼神麻木——她知道,
就算生了儿子,她也回不去了。她不再是赵甜甜,只是李铁柱的媳妇,一个会生娃的工具。
分娩那天,是村里的接生婆来的。土炕上铺了层干草,接生婆手里拿着把没消毒的剪刀,
嘴里念叨着“使劲”。赵甜甜疼了一天一夜,疼得抓着炕沿哭,指甲都抠断了,
几次昏死过去又被疼醒。当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接生婆拎着个红扑扑的小东西,
喜气洋洋地喊:“是个带把的!铁柱,你有后了!”李铁柱冲进屋,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婴儿,
咧开嘴笑了,露出黄黑的牙。他宰了家里唯一的猪,请村里人吃了顿肉,
给孩子取名“李传宗”——传宗接代的传宗。赵甜甜躺在炕上,
看着那个叼着她**吸吮的小生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她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软乎乎的,
那一刻,心里竟有了一丝微弱的、连自己都害怕的柔软。可转眼看见李铁柱得意的脸,
那点柔软又立刻变成了冰冷的绝望。第四章:一线生机李传宗六岁那年,
村里的小学终于开了。说是小学,其实就是两间土坯房,
一个从镇上下来的老教师带着十几个孩子念书。那天李铁柱蹲在门槛上抽烟,
看着别的家长送孩子去学校,眉头皱着。赵甜甜犹豫了很久,
还是开口了:“让传宗去念书吧。”李铁柱瞥了她一眼:“念啥书?浪费钱,不如在家放牛。
”“念书才能走出这山沟。”赵甜甜声音很低,却很坚定,“你不想他以后也跟你一样,
在这山沟里打光棍吧?”李铁柱没说话,抽完了烟,把烟蒂扔了:“行,让他去。
但你得每天接送,别让他跑丢了。”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我让王二家的丫头跟你一起去,
你别耍花样。”赵甜甜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没露出来:“好。
”王二家的丫头叫王小花,比传宗大两岁,也是被拐来的女人的孩子。
她每天跟在赵甜甜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像个小监视员。第一天送传宗去学校,
赵甜甜牵着儿子的手,走在山路上。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山,树绿得发黑,风一吹,
叶子“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远处,一条公路蜿蜒着通向山外,阳光照在路面上,
亮得晃眼。那是通往自由的路。赵甜甜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全是汗。从那天起,
她每天接送传宗,雷打不动。王小花跟着她,她就假装和小花说话,问她在学校学了啥,
给她编个草蚂蚱,慢慢哄得小花不那么防备了。她的眼睛却没闲着——记路边的树,
哪棵树歪了,哪棵树有个疤;记岔路口,哪个岔路通到河边,哪个岔路能绕到山后;记时间,
每天几点有拖拉机经过,几点有村民去镇上。她发现,每周三下午,
都会有辆运送山货的卡车经过学校附近的岔路口。卡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每次经过都会停在路边抽烟,有时还会跟老教师聊几句。她开始偷偷攒钱。
李铁柱给她的零花钱,她一分都不花,藏在炕席下的夹层里;传宗过年时收到的几毛压岁钱,
她也以“妈帮你存着”的名义收起来;她甚至趁李铁柱不注意,偷偷把家里的鸡蛋拿出去,
跟村里的女人换点钱。她还找出当年娘家给的金戒指——那是她被拐来时藏在鞋底的,
这些年一直压在箱底,是她唯一的念想。日子一天天过,传宗长高了,
会背“床前明月光”了,她攒的钱也慢慢多了起来。李铁柱似乎放松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