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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苏家别墅里最后一丝虚假的繁华与声嘶力竭的哀鸣。苏晚站在城市之巅的静谧里,窗外流动的霓虹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将杯中最后一口冰水饮尽,凉意直抵肺腑,却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没有再看那定格着苏家崩塌画面的电视屏幕,也没有去回味李月柔那迟来的、充满算计的哭求。过去的幽灵已被彻底斩断。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精准地找到了一个标注为“陈律师”的联系人,发送了一条简洁至极的信息:
苏晚:苏家案件,按原定方案处理。无需额外关照,一切依法。
信息发送成功,屏幕暗了下去。她随手将手机丢在柔软的沙发上,仿佛卸下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负担。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浩瀚的灯火,她的思绪已然飘向了更远的未来——她亲手创立的“晨曦科技”,那个承载着她所有梦想和心血的清洁能源公司,即将迎来A轮融资的关键时刻。那里,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而千里之外,冰冷的现实正将林薇拖入她亲手挖掘的深渊。
看守所·单人监室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狭小的空间,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散发着异味的便池。没有窗户,只有门上方一小块嵌着铁栅的毛玻璃透进惨白的光线。林薇蜷缩在床铺的角落,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定制套装早已在抓捕和审讯的拉扯中变得皱巴巴、脏污不堪,昂贵的面料此刻像一块破抹布裹着她瑟瑟发抖的身体。
她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汗水和灰尘糊成一团,眼线晕染开,像两道丑陋的黑泪沟,干涸在苍白失色的脸颊上。曾经精心保养、闪耀着健康光泽的长发,此刻油腻打结,凌乱地披散着,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她赤着双脚——那双在机场混乱中丢失了一只的镶钻高跟鞋,成了她彻底跌入泥潭的绝妙讽刺。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传来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椎。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她抱着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痛。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爸爸……妈妈……救我……快救我出去……”她幻想着苏振邦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用金钱和人脉摆平一切,将她从这个噩梦般的地方捞出去。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寂,以及隔壁监室偶尔传来的压抑啜泣或疯狂叫骂。这无边的死寂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恐惧,像一张无形的网,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回想那些被她刻意遗忘或粉饰的细节:
苏振邦最初发现账目亏空时铁青的脸和暴怒的质问;她如何用精心编织的谎言和伪造的合作意向书稳住他,信誓旦旦地说那是“战略投资”,很快会有十倍回报;她如何利用李月柔的溺爱和对苏晚的厌恶,一次次从母亲那里套取私房钱去填补越来越大的窟窿;她如何指使亲信设立空壳公司,将苏家最后的优质资产偷偷转移出去,想着等风声过去就带着钱远走高飞……还有,那个晚宴。那个她为了阻止苏晚光芒显露、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而精心策划的“重要家宴”。她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得意,看着陈总一家对苏家的“实力”深信不疑,看着父母赞赏的目光,看着苏晚那个**被自己一个电话就轻易拿捏……她以为那是她人生的又一个高光时刻。
讽刺。巨大的讽刺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神经。她精心策划的“完美落幕”,最终成了苏家和她自己的断头台!而那个被她视为蝼蚁、拼命想踩进泥里的苏晚,此刻却高高在上,站在云端,冷冷地看着她坠入地狱!
“苏晚……苏晚!!”林薇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刻骨的怨毒和疯狂,她嘶吼着这个名字,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尖利地回荡,“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害我!是你举报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她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监室里徒劳地冲撞、咒骂,用最肮脏的语言诅咒着苏晚。然而,疯狂的宣泄之后,是更深、更冰冷的绝望。没有证据,只有她疯狂的臆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苏家这艘巨轮的沉没,每一道裂缝,都是她林薇亲手凿开的!是她贪婪的手,一点一点抽空了这艘船的龙骨!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咒骂声渐渐变成了无助的呜咽,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她看着自己沾满污垢、不再光洁的双手,看着自己失去光泽、布满惊恐的眼睛在模糊的镜面倒影里扭曲变形。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优雅、苏家千金的身份……所有她赖以生存、费尽心机窃取和维持的一切,都在这一夕之间化为齑粉。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她。她仿佛看到了未来——漫长的刑期,阴暗的牢房,粗粝的囚服,被所有人唾弃鄙夷的目光……她苦心经营、踩着苏晚上位的“完美人生”,最终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和悲剧。她输得如此彻底,如此难堪。
“不——!!”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在冰冷的监室里久久回荡,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
晨曦科技·总裁办公室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简洁而充满科技感的办公空间里。苏晚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审阅一份关于新型催化剂工业化放大的可行性报告。她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神情专注而冷静,周身散发着一种沉稳干练的气场。桌上的咖啡氤氲着热气,空气中只有纸张翻动和键盘敲击的轻微声响。
敲门声响起。
“进。”苏晚头也没抬。
助理小杨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神色平静:“苏总,陈律师那边有消息了。关于苏家案件的初步审理结果。”
苏晚的笔尖微微一顿,随即在报告上划下一个流畅的标记。“说。”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苏振邦、李月柔作为主犯,涉嫌合同诈骗、非法集资、洗钱等多项罪名,证据确凿,情节特别严重,预计量刑在十五年以上。林薇作为直接参与者和关键执行者,特别是在资产转移环节作用重大,且认罪态度恶劣,检方建议量刑不低于十年。他们名下的所有资产已被冻结查封,包括苏家别墅、豪车、珠宝以及林薇转移至海外的部分非法所得,正在追缴中。”小杨语速平稳地汇报着。
苏晚听完,沉默了片刻。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十年,十五年……这些冰冷的数字,代表着一个家族彻底的倾覆和几个人黄金岁月的终结。她心中没有预想中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淡淡的悲凉。不是为了苏家那三个人,而是为了命运本身那残酷而荒诞的翻云覆雨手。
“知道了。”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按法律程序走,我们不再介入。后续追缴事宜,配合司法机关即可。”她拿起笔,准备继续批阅文件,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商业简报。
“还有一件事,”小杨迟疑了一下,补充道,“苏振邦……通过律师转达,希望能见您一面。”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苏晚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小杨。她的眼神深不见底,像冬日结冰的湖面,平静之下蕴藏着刺骨的寒意。
“不见。”两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她的拒绝,并非源于恨意——恨这种情绪对她而言,早已是太过奢侈的消耗品。而是源于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无关”。苏振邦的忏悔也好,哀求也罢,于她苏晚的人生,早已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故事。她生命的重心,是晨曦科技,是眼前这份关于清洁能源未来的报告,是她脚下这片凭自己双手打拼出来的广阔天地。苏家的废墟,不值得她再投去一丝目光。
小杨立刻会意,点头道:“明白,苏总。我会转告陈律师处理。”她将手中的另一份文件放在苏晚桌上,“这是下午与风投机构会议的最终方案,请您过目。”
苏晚的目光没有丝毫留恋地从“苏家”二字上移开,自然地落在了那份新的文件上。“好,放这里。”她的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沉稳果断,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插曲从未发生。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室内恢复了宁静。苏晚拿起那份风投方案,目光专注地投入其中。阳光温暖地包裹着她,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窗外,是生机勃勃的城市,是无限可能的未来。
她的世界,早已向前奔涌,将那些腐朽的过往,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连一丝回响都吝于留下。林薇的歇斯底里,苏振邦迟来的悔悟,李月柔崩溃的哭求,都如同投入深海的小石子,在她心湖中激不起半分涟漪。
因为,她已是涅槃重生的凤凰,羽翼之下,唯有万里晴空。那些阴暗角落里的蝼蚁与泥淖,已不值得她垂眸一顾。她端起微凉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苦涩之后,是悠长的回甘。
这,才是她苏晚亲手挣来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