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那天,夫君正和庶妹拜堂。毒酒穿喉时,他含笑低语:“这盘棋,你终究是输了。
”重生回到选夫宴,我毫不犹豫指向角落的病秧子王爷。“臣女选他。”满座哗然,
庶妹更是笑我自甘堕落。没人知道,这病弱王爷日后将血洗朝堂。
更不知他夜夜潜入我房中,只为替我暖手。后来他登基为帝,
执我手问:“皇后想要什么?”我指着阶下沦为阶下囚的夫君和庶妹:“要他们生不如死。
”新帝轻笑:“依你。”转身却在我耳边厮磨:“昨夜说好的小皇子,皇后何时兑现?
”那杯毒酒烧穿喉咙的瞬间,像吞下了一整块烧红的烙铁。剧痛炸开,
蛮横地撕扯着五脏六腑,每一寸血肉都在疯狂地尖叫、抽搐。
我死死抠住身下冰冷潮湿的稻草,指缝里嵌满了污黑的泥垢和断裂的草茎。
视野里的一切都在疯狂地旋转、扭曲,冷宫那扇永远透不进多少光的破败窗棂,
糊着肮脏的窗纸,在眼前糊成一片片模糊晃动的暗黄影子。喉咙里火烧火燎,
却连一丝痛呼都挤不出来,只剩下破碎的、拉风箱般的嗬嗬声,
每一次吸气都像吸进了滚烫的刀片。意识像沉入冰冷黏稠的墨汁,不断下坠。可偏偏,
耳朵却变得异样清晰,诡异地捕捉着远处传来的喧闹。那声音穿透层层宫墙,
带着一种刺耳的、喜庆的穿透力,直直扎进我濒死的耳膜里。喜乐……喧天的喜乐。
鼓点咚咚,震得我身下的地面都在微微发颤。唢呐尖锐得能撕裂人的神经,喜庆得如同钢针,
一下下扎在我残存的意识上。间或夹杂着人群模糊的哄笑、叫好声,
汇成一股汹涌的、令人作呕的洪流。是了。今天,是陆明轩和沈玉柔大喜的日子。
那个我曾倾尽所有、押上性命去辅佐的夫君陆明轩。
那个我自幼护着、怜着、当成亲妹看待的庶妹沈玉柔。就在我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这天,
他们正穿着最华美的喜服,在满堂宾客虚伪的祝福中,拜天地,入洞房,共享荣华。
多么讽刺。多么……绝情!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混着毒药的灼痛,
喷溅在身前肮脏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暗红狰狞的花。力气瞬间被抽空,身体软泥般瘫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刺骨的地砖上。视线彻底被一片浓稠的血色淹没,
只剩下耳朵里那越来越清晰的、象征着他们胜利的喧嚣。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边缘,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冷宫破败的门槛外。那脚步声沉稳、从容,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是我刻进骨子里的熟悉。陆明轩!他来了。在我临死前,
他还要来看一眼他亲手布下的棋局里,最无用的那颗弃子是如何咽气的吗?
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挣扎着,试图抬起眼皮,
哪怕只看清他此刻胜利者嘴脸的万分之一。眼皮却重如千钧,只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里一片血红模糊。只能模糊地看到一双镶着金线的皂靴,稳稳地停在不远处,
靴面纤尘不染,与这污秽肮脏的冷宫格格不入。
一个温柔婉转、带着刻意娇嗲的女声在门口响起,像淬了蜜的毒针:“姐姐……还没走吗?
真是可怜。”是沈玉柔。她连最后一点伪装的耐心都撕去了,
声音里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意。那双皂靴的主人似乎微微侧了侧身,
并未阻止沈玉柔的言语,反而向前走近了一步。然后,一个声音低低地响起,
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冰锥般的寒意,精准地刺入我仅存的意识:“这盘棋,
你终究是输了,知微。”陆明轩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凌,
狠狠扎进我濒死的心脏。输?我输在哪里?输在真心错付?输在轻信豺狼?
还是输在……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们棋盘上一枚注定被吞噬的棋子?一股滔天的恨意,
混合着无边无际的悲凉与彻骨的绝望,如同火山岩浆般在我胸腔里轰然爆发!
比那穿肠毒药更胜百倍!陆明轩!沈玉柔!我喉头滚动,想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想用尽世间最污秽的语言去唾骂这对狗男女!可涌出的,只是又一口滚烫腥咸的血沫。意识,
终于彻底沉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带着这滔天的不甘与蚀骨的恨意,沉沦,
永坠…………“大**?大**?”一个带着些许困惑和小心翼翼的声音,
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模模糊糊地钻进耳朵。是谁?那声音锲而不舍,
又轻轻推了推我的肩膀。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我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冰冷的深渊里狠狠拽出,浑身剧烈地一颤!“呼——!
”我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如同溺水濒死之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膛剧烈起伏,
贪婪地吞咽着空气。新鲜的、带着熏香和淡淡脂粉味的空气涌入肺腑,
瞬间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血腥气。眼前不再是冷宫绝望的破败与污浊,
刺目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待视线艰难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流光溢彩、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锦帷绣幕。巨大的厅堂内,
数十盏宫灯高悬,将每一寸空间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空气中浮动着名贵香料和酒食的混合气息。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
取代了那令人作呕的喜庆唢呐。身下,是光滑微凉的紫檀木椅面,触感坚实。
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没有污垢,没有血迹。白皙,纤细,
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甲盖上染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蔻丹。身上穿着的,
是簇新的、用最上等云锦裁制的鹅黄色春衫,袖口和裙裾用银线绣着精致的蝶恋花纹样。
不是冷宫那身破烂肮脏的囚衣。我……还活着?不,不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毒酒灼穿喉咙的剧痛,临死前那刻骨的恨意,
陆明轩冰冷如刀的话语……所有的一切都鲜明得如同刚刚发生,烙印在灵魂深处!
我猛地抬头,视线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力道扫过整个花厅。
一张张熟悉又带着久远时光印记的脸庞,在明亮的灯火下清晰无比。
那些衣香鬓影、言笑晏晏的贵妇和闺秀们,
那些高谈阔论、推杯换盏的官员和勋贵子弟们……他们脸上的神情鲜活生动,
带着一种我早已遗忘的、属于“当下”的轻松与热络。目光最终定格在花厅最上首的位置。
父亲沈崇山端坐主位,脸上带着惯有的、威严中透着几分刻板的笑容,
正微微侧身与旁边一位身着二品官服的中年男子交谈着。而坐在父亲下首,紧挨着父亲,
穿着一身娇俏水粉色衣裙,正微微低头,露出雪白颈项,显得无比温顺柔弱的女子,
正是沈玉柔!此刻的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期待,眼神却像淬了蜜的小钩子,
若有似无地飘向花厅右侧靠前的位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陆明轩!年轻了几岁的陆明轩!
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锦袍,衬得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修竹。他正端着一杯酒,姿态从容优雅,
唇角噙着温和得体的笑意,回应着身边几位公子的搭话。那笑容温煦如春风,眼神明亮自信,
带着一种天然的、吸引人的光芒。正是这光芒,当年蒙蔽了我的眼,
让我心甘情愿跳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奔涌沸腾!眼前的场景,
像一道撕裂时空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我混乱的记忆!这分明是……三年前!
父亲沈崇山为了给我这个相府嫡长女择婿,同时也是为了给庶女沈玉柔相看合适人家,
特意在府中举办的春日赏花宴!就是在这场宴会上,在满堂宾客的注视下,
父亲慈爱地询问我的意愿。而我,被陆明轩那刻意展现的才情与风度所惑,
在沈玉柔“天真无邪”的艳羡目光和“姐姐好眼光”的怂恿声中,满心欢喜地,
亲手将自己推进了地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传来,
却远不及心头那万分之一被毒蛇啃噬般的剧痛和冰冷。不是梦!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那濒死的绝望,如此清晰真实!我重生了!重生回到了这个决定我一生悲剧的起点!“知微,
”父亲沈崇山浑厚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慈父腔调,
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丝竹谈笑,“今日宾客云集,才俊齐聚。为父说过,你的终身大事,
首要的是你自己欢喜。来,告诉为父和在座的诸位,可有中意之人?”所有的目光,
如同无数道聚光灯,瞬间聚焦到我身上。好奇的,探究的,羡慕的,
看好戏的……各种复杂的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我牢牢笼罩。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沈玉柔投来的目光,那目光看似温顺期待,
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势在必得。而陆明轩,他也适时地停下了与旁人的交谈,
微微侧过身,目光温和地落在我脸上,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笃定和自信。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我如同前世一般,带着羞涩和倾慕,
将手指向他。前世,我就是在他这样“深情”的注视下,彻底迷失,带着对未来盲目的憧憬,
说出了他的名字。喉头滚动,那被毒酒灼穿的剧痛感仿佛再次涌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强烈的恨意和恶心感几乎要冲破喉咙!看着他那张虚伪的、令人作呕的脸,
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碎他!不!不行!沈知微,冷静!现在还不是时候!指甲掐得更深,
掌心传来的尖锐疼痛让我混乱的头脑强行抓住了一丝清明。
巨大的恨意如同狂暴的熔岩在胸腔里冲撞,几乎要将我的理智焚烧殆尽。
我死死咬着下唇内侧,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开,
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和诅咒。不能选他!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不选他,又能选谁?这满堂宾客,青年才俊虽多,又有几个不是与陆家交好,
或是慑于陆家权势?又有几个,能真正跳出父亲和陆明轩早已编织好的那张巨网?选谁,
都不过是换一个牢笼,结局可能同样悲惨!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在花厅中急切地逡巡。掠过一张张或矜持、或热切、或故作深沉的脸庞,
却只觉得一片冰冷虚伪。就在这时,视线无意中扫过花厅最偏僻、光线最暗淡的西北角落。
那里,仿佛被热闹遗忘的一隅。只孤零零地摆着一张矮几,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与周遭的衣香鬓影、谈笑风生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身半旧的玄青色常服,料子虽不差,
但颜色沉暗,在这满堂锦绣中毫不起眼,甚至显得有些寒酸。身形异常清瘦,
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薄唇紧抿着,几乎没什么血色。他微微低着头,
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矮几上的一只青玉酒杯,长长的睫毛垂落,
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目光。
他整个人就像一尊沉默的玉雕,冰冷,脆弱,了无生气。
只有偶尔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咳嗽声从他唇边溢出,瘦削的肩膀随之微微颤抖,
才证明这是个活人。萧绝。当今圣上的第七子,封号“靖王”。
生母卑微早逝、自身又缠绵病榻多年、被所有人视为皇室累赘、随时可能咽气的病秧子王爷。
一个在朝堂上毫无存在感、被彻底边缘化的透明人。前世,在这场宴会上,
他如同一个不存在的影子,无人关注,无人问津。而我,当时满心满眼只有陆明轩,
对这个角落里的病弱王爷,连一丝余光都未曾施舍。一个疯狂到近乎荒谬的念头,
如同黑暗中骤然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被恨意和绝望充斥的心房!选他!
选这个被所有人遗忘、被所有人鄙弃、被视为废物的病弱王爷!这个念头一生出来,
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烧毁了我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选陆明轩是死路一条,
选其他人也难逃被摆布的命运。唯有他!
这个被所有人轻视、被所有人认为毫无价值的靖王萧绝!选他,
才能彻底跳出父亲和陆明轩精心设计的棋局!选他,
才能让陆明轩和沈玉柔惊愕、愤怒、措手不及!选他,
才有一线渺茫的、无法被任何人预测的生机!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陪着一个病秧子等死,
也比再落入那对豺狼手中万劫不复强上千百倍!父亲沈崇山见我久久不语,
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带着一丝催促和不易察觉的警告:“知微?怎么不说话?
可是害羞了?不必拘谨,今日就是为你而设的宴席,但说无妨。”沈玉柔也适时地柔声开口,
声音甜得发腻,带着“天真”的鼓励:“是啊姐姐,快说吧,别让大家久等呀。
你看陆公子……”她恰到好处地停顿,含羞带怯地瞥了陆明轩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陆明轩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深处,已然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耐和势在必得的锐利。
所有的目光都焦着在我身上,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就是现在!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重生后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瞬间冲散了喉咙里残余的血腥气和软弱。然后,
陆明轩以及满堂宾客惊愕、不解、甚至带着看好戏意味的目光注视下——我倏然抬起了手臂,
动作快得没有一丝犹豫。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斩断过往、刺破虚妄的锋利感,
笔直地、坚定不移地指向那个被遗忘在阴暗角落的身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冷静,
甚至带着一种玉石俱碎的决然,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花厅里:“臣女选他。
”“靖王殿下。”……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
瞬间扼住了整个花厅的咽喉。丝竹管弦之声不知何时早已悄然停歇,
所有的谈笑风生、杯盏交错都凝固在上一秒。空气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先是惊愕地钉在我身上,
随即又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悚,转向那个阴暗的角落。时间,
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父亲沈崇山脸上那刻意维持的慈父笑容彻底僵住,
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杯中的酒液因为轻微的颤抖而漾开一圈涟漪。他的眼睛瞪得极大,
眼角的皱纹都因极致的震惊而绷紧,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个女儿。那眼神里有错愕,有愠怒,
更有一种精心布置的棋局被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骤然打乱的暴怒。
沈玉柔那张惯会伪装的、楚楚可怜的脸,此刻也彻底变了颜色。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高高挑起,
嘴唇微张,形成一个滑稽的“O”型,脸上那层温顺柔弱的假面寸寸龟裂,
只剩下**裸的震惊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狂喜与幸灾乐祸。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明轩,
又飞快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萧绝,眼中的鄙夷和嘲弄几乎要溢出来。而陆明轩,
这位前世将我玩弄于股掌、最终置我于死地的“良人”,他脸上的表情最为精彩。
那温文尔雅、志在必得的笑容如同被冻僵在脸上,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眼神却已瞬间结冰,锐利得像淬了毒的刀子,猛地刺向我!
那目光里充满了被忤逆的震怒、被当众打脸的羞愤,
以及一种猎物突然脱控的、深沉的惊疑不定。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杯壁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整个花厅,落针可闻。只有角落里,
那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咳嗽声,不合时宜地、断断续续地响起。
“咳…咳咳……”这咳嗽声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瞬间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也惊醒了那些被石化了的宾客。嗡——!
巨大的、压抑不住的哗然声如同潮水般轰然爆发!“她……她说什么?选谁?”“靖王?!
那个病得快死的七皇子?”“沈大**疯了不成?放着陆探花这样的青年才俊不要,
去选一个……”“嘘!噤声!那可是皇子!”“皇子又如何?
一个无权无势、随时可能……咳咳,的皇子,嫁过去守活寡吗?
”“相爷千金这是受了什么**?”“啧啧,真真是……自甘堕落啊!
”窃窃私语声如同无数只毒蜂在耳边嗡嗡作响,
充满了震惊、不解、嘲弄、怜悯以及**裸的看笑话心态。那些目光,此刻再看向我时,
已从最初的惊艳、羡慕,彻底变成了看疯子、看失心疯病人的眼神。我挺直了脊背,
像一株在狂风骤雨中强行扎根的竹子。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
用那尖锐的痛感提醒自己保持清醒。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所有的情绪都被死死压在冰封的面具之下,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一丝内心的惊涛骇浪。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我的命,是我重活一次的所有机会!
投向那个角落的目光,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渺茫的祈求。
角落里的身影,终于动了。在无数道惊疑、鄙夷、探究的目光聚焦下,
萧绝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动作迟缓,仿佛每一个细微的牵动都耗尽了力气。
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双一直低垂着的眼睛终于抬了起来,看向我。
那是一双……极其幽深的眼睛。眼瞳是纯粹的墨黑,如同沉寂了万年的寒潭,深不见底。
没有预想中的错愕、惊喜、或是被冒犯的愠怒。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结冰的湖面,
倒映着花厅里璀璨的灯火,却泛不起一丝波澜。只有一丝极淡、极淡的、仿佛错觉般的探究,
如同冬夜里偶然掠过水面的冷风,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他静静地看着我,
隔着整个喧嚣而冰冷的花厅。那目光,似乎穿透了我强撑的镇定,
落在我灵魂深处那汹涌的恨意和孤勇之上。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原本就压抑的咳嗽,
似乎因为抬头的动作而变得更加剧烈起来。他微微侧过脸,用一方素白的帕子掩住口唇,
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耗尽了肺腑里最后一点气息,看得人心惊胆战,
仿佛下一秒他就会咳得背过气去。这剧烈的咳声,像一盆冷水,浇熄了花厅里一部分的喧哗,
让那些议论变成了更加肆无忌惮的、带着怜悯的窃笑。“瞧见没?
都病成这副鬼样子了……”“沈大**真是……唉,可惜了。”“相爷的脸面往哪搁啊?
”沈崇山的脸色已经从震惊的铁青变成了猪肝般的紫红,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猛地放下酒杯,杯底撞击在紫檀木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终于压过了满堂的议论。“知微!”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休得胡言乱语!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你定是身子不适,神思恍惚了!来人,送大**回房休息!
”他根本不容我辩驳,直接就要用“失心疯”的借口将我强行带走,
挽回他相府和他自己摇摇欲坠的颜面。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立刻应声从屏风后快步走出,
脸上带着凶悍,径直朝我逼来。我的心猛地一沉!不行!绝对不能被他带走!一旦被关起来,
等待我的必定是更加严密的控制和逼迫!前世的悲剧必将重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从那个阴暗的角落,
清晰地传了过来。“咳咳……且慢。”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让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也让花厅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
只见萧绝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掩唇的帕子,那方素帕被他紧紧攥在手心。
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白得像上好的宣纸,连薄唇都失了最后一点血色。
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显然刚才那阵咳嗽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扶着矮几的边缘,
极其缓慢地、颤巍巍地试图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