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纸船未沉小说(连载文)-沈知微江临无广告阅读
1第一章：图书馆的相遇时间：九月的一个周三下午，刚下过雨。
地点：学校图书馆自然科学区。天气：雨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九月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沈知微踮起脚，指尖轻轻推着《应用物理学》的书脊，
将它塞回Q排书架的最上层。书页间散发出的陈旧油墨味混着雨后的潮湿，萦绕在鼻尖。
她喜欢这个味道——像是知识被时间浸泡过的痕迹。每周三下午的值班，
她都会特意选在这个时段，因为这时候的图书馆最安静，几乎没有人。
她可以独占靠窗的那张旧木桌，桌面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被谁用铅笔划伤的。
她刚收回手，书架的另一侧突然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精准地抽走了她刚刚放回去的书。
沈知微愣了一秒，下意识屏住呼吸。透过书本间的缝隙，她看到一截白皙的手腕，
黑色表带下隐约藏着一道结痂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过。她悄悄往后退了半步，
绕到书架正面。男生正低头翻着书，额前的碎发垂落，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
锁骨处粘着一小片金黄色的桂花——大概是进来时蹭到了图书馆门口的那棵桂花树。
随着他的呼吸，那片桂花轻轻起伏，像是随时会掉下来。沈知微不自觉地盯着看了两秒，
才猛地回神，低头假装整理手中的借阅登记表。"同学。"清冽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她抬头，
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这本，可以借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应用物理学》。
沈知微点点头，伸手接过他的借书证。塑封的边缘有些翘起，她下意识用指甲轻轻压了压，
试图把它抚平。男生似乎怔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扬起："谢谢……之前都是直接撕掉。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无奈的笑意。沈知微耳尖一热，匆忙把借书证递回去。
就在交接的瞬间，他的指尖碰到了她的手背。像是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她猛地缩回手，
借书证飘落在旁边的《量子力学史话》上。"抱歉。"男生弯腰去捡，书包带滑落，
露出里面一角素描本——和她用的是同款，但封面被墨水染污了一大片。沈知微怔了怔，
还没来得及细看，他已经直起身，把借书证递给她："麻烦登记。"她低头写字，
努力让自己的手不要抖。"高二（7）班，江临。"他补充道。沈知微点点头，
在登记表上写下他的名字，笔尖在纸上微微一顿。原来他就是那个转学生，
年级里传言的"学神"。登记完，她把书递给他。江临接过，道了声谢，转身走向借阅台。
沈知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架尽头。桌面上残留着松木铅笔屑的味道，
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桂花香。她低头，发现他忘了一张草稿纸。纸上画着复杂的齿轮组，
边缘标注着几行潦草的德文。她盯着看了一会儿，
突然想起父亲厂里的德国机床说明书上也有同样的标记。犹豫了两秒，
她悄悄把草稿纸夹进了自己的笔记本里。闭馆音乐响起时，沈知微整理完最后一摞书，
抬头看向窗外。雨后的水洼映着夕阳，江临站在图书馆门口的桂花树下，
弯腰从地上捡起几朵掉落的桂花，小心地夹进手里的《天体物理学导论》。后来，
那本书她借了三次。每次翻开，都能闻到潮湿的甜香。
2第二章：素描本的秘密时间：初遇后两周，
十月的某个午休时间地点：学校美术教室后的银杏树下天气：晴朗，
金黄的银杏叶随风飘落沈知微把脸埋在臂弯里，额头抵着膝盖。
美术教室后的这棵银杏树是她最近发现的秘密基地，午休时几乎没有人会来。
膝盖上摊开的素描本里，是昨天偷偷画下的侧脸——江临低头看书时，睫毛投下的阴影，
微微抿起的嘴角，还有那截从校服袖口露出的手腕。她画得很小心，铅笔的痕迹很轻，
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画得不错。"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沈知微浑身一僵。
她猛地合上素描本，转头时差点撞上对方的肩膀。江临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两罐冰镇汽水。
银杏叶落在他肩头，又被风吹走。"美、美术课作业。"沈知微结结巴巴地说，
把素描本死死按在胸前。江临在她旁边坐下，递给她一罐汽水："给。
"冰凉的铝罐上凝结着水珠，沈知微接过来时，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上周物理小测，
"江临拉开易拉罐，"你最后那道题用的方法很特别。"沈知微愣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记得。
那道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做对，她是其中之一。"只是...刚好想到。"她低头盯着汽水罐，
不敢看他。江临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们沉默地坐着，只有银杏叶落下的声音。
沈知微偷偷用余光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喝汽水时喉结上下滚动，嘴角沾了一点泡沫。鬼使神差地，她伸手想帮他擦掉。
手指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急忙缩回手。"怎么了？"江临转头看她。
"没、没什么！"沈知微慌乱地摇头，素描本从膝盖上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页面散开，露出里面十几张素描——全是江临。他在图书馆看书的侧脸，在操场打球的背影，
在教室窗边发呆的样子......时间仿佛凝固了。沈知微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却被江临抢先一步。他捡起素描本，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我......"沈知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江临翻看着素描本，表情很认真。
最后，他停在最新的一页——那是昨天他在实验室做实验的样子，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
眉头微皱。"这里，"他指着画中人的嘴角，"我笑起来没有这么凶。"沈知微呆住了。
江临把素描本还给她，站起身时一片银杏叶落在他发间。他伸手取下叶子，
放在她的素描本上。"下次画我笑的样子吧。"说完，他转身离开，
背影渐渐消失在飘落的银杏叶中。沈知微低头看着那片金黄的叶子，指尖轻轻触碰。
她突然发现，叶子的背面用铅笔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竞赛的溃败时间：十一月中旬的周六上午地点：学校实验楼三楼竞赛教室天气：初冬的阴天，
窗外飘着细碎的冰雨沈知微死死攥着准考证，指甲在掌心掐出四个月牙形的红痕。
实验楼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青灰。"听说这次只取前三名进省队。
""江临肯定占一个名额。""废话，人家去年就......"议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沈知微把身体往墙边又缩了缩，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瓷砖。她今天特意穿了新的白色高领毛衣，
现在却觉得领口勒得喘不过气。"沈知微。"监考老师念到她的名字时，
前排几个男生同时回头。她认得他们——都是竞赛班的常客，书包上别着各色奖牌。
其中一个人撇了撇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清北班的吊车尾也来啊？
"胃部突然痉挛了一下。走进考场时，沈知微一眼就看见了靠窗的江临。他正在转笔，
黑色中性笔在修长的手指间翻飞，像某种优雅的机械运动。阳光透过雨痕斑驳的玻璃，
在他面前的试卷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她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试卷发下来的瞬间，
沈知微就听见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第一道题是电磁学综合，题干长得像篇小论文。
她下意识咬住下唇——这个知识点江临上周在图书馆复习时，
曾用铅笔在草稿纸上推演过三遍。「首先确定感应电流方向......」铅笔尖突然断了。
黑色的铅芯碎屑溅在雪白的答题区，像一群丑陋的蚂蚁。沈知微手忙脚乱地去掏转笔刀，
却发现忘带了。"需要帮忙吗？"监考老师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沈知微抬头，
看见对方皱起的眉头。余光里，江临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
"不、不用......"她抓起橡皮拼命擦拭，纸面却被磨出毛边。
第二题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她的答题卡还是空的。「如图所示的平行板电容器......」
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滑。沈知微突然想起昨天熬夜到三点时，父亲轻轻推开房门，
放下一杯热牛奶。牛奶表面结着皱巴巴的奶皮，像她现在一团糟的思绪。
"呕——"喉咙深处涌上来的酸苦让她猛地捂住嘴。
考书、母亲偷偷放在书包里的胃药、课代表发卷子时故意跳过她的瞬间......"同学！
"世界天旋地转。沈知微踉跄着站起来时撞翻了椅子，巨响在考场里炸开。
所有人都转头看她，包括江临。她看见他的嘴型在说"小心"，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温热的液体从胃里翻涌而出，溅在新买的白色毛衣上。恍惚中有人扶住她的肩膀，
递来一包纸巾。"别勉强。"江临的声音很近，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木香。沈知微想道歉，
想解释，想说自己其实刷完了过去十年的竞赛题，可是张开嘴只尝到胆汁的苦味。
监考老师扶她去医务室的路上，路过垃圾箱时，
沈知微把口袋里皱成一团的复习计划扔了进去。纸团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像她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坠落的梦想。经过教学楼时，
她看见宣传栏里贴着上周作文比赛的获奖名单。她的《齿轮与星空》获得一等奖，
照片上的自己正在微笑，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狼狈。"下次加油。"医务室的门关上之前，
她听见江临这么说。但沈知微知道，有些机会没有下次了。冰雨打在窗户上，
像无数细小的嘲笑。
4第四章：无人聆听的诗时间：十二月末的周五放学后地点：学校礼堂天气：大雪初停，
夕阳将融雪染成橘红色礼堂的暖气开得太足，沈知微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星辰不可及》，作者，高二（3）班沈知微。"她捏着稿纸的手指在出汗，
纸张边缘已经变得柔软褶皱。台下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窃笑。
文学社的朗诵会从来不是热门活动，今天却因为"与元旦晚会联合彩排"而座无虚席。
集你掉落的目光像收集陨石的碎片每一块都烫伤我的掌心——"第二排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沈知微看见班上的体育委员正模仿她捧心的动作，周围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她的声音卡住了，像老旧的录音机突然断电。余光瞥见侧门被推开，
江临和一个戴眼镜的女生走进来，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夹。是学生会的人。
他们只是来检查设备。沈知微深吸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
"你是不需要灯塔的远航者而我是搁浅在你航线之外的暗礁——"这次笑声更大了。
后排有人吹了声口哨："丧气冲天啊厂妹！"外号像一把生锈的刀捅进肋骨，
她听见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稿纸上自己写下的字迹开始模糊，像被水浸湿。
结束的时候没有掌声。沈知微几乎是跑下台的，左脚绊到电线差点摔倒。她躲进后台道具间，
把脸埋进一件戏服的褶皱里——这是《雷雨》里周萍的外套，散发着霉味和廉价香水的气息。
"同学。"敲门声吓得她猛地抬头。江临站在门口，逆光里看不清表情。
他手里拿着她忘在台上的稿纸。"你的..."沈知微抢过稿纸就往包里塞，
却听见"哗啦"一声——夹在文件夹里的其他诗稿撒了一地。她跪在地上疯狂地捡，
突然发现其中一张不是自己的字迹。
「《星辰可及》你低头捡笔时睫毛投下的阴影是整个宇宙的坐标系——」
剩下的部分被修改得面目全非，
成了："而当我数到第一千颗星星/发现最亮的那颗/是你回头时眼底的光"字迹锋利干净，
像是用尺子比着写出来的。沈知微翻到背面，右下角有个很小的"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