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冷静期第一天,我刷到了林见清的直播。
屏幕里的他穿着我去年送他的羊绒衫——意大利品牌,八千七,他说太招摇从来没穿过。
此刻这件“太招摇”的毛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背景是我们卧室那面我亲手贴的墙纸。
他眼睛泛红,对着镜头哽咽:“七年了,我真的尽力了……可她要的,我给不起。
”弹幕疯狂滚动:「抱抱哥哥!凤凰女不配!」「软饭硬吃第一人!」「哥哥离婚是对的!」
我坐在律师楼的会议室,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窗外是江城最贵的江景,
一小时前我刚在这里签下离婚协议,公寓归他,车归他,工作室归他,
我只拿回七年前我爸妈给我的三百万嫁妆。律师小心翼翼:“沈**,
其实您可以争取更多……”“不用。”我打断他,“尽快办完就行。”手机又震,
是闺蜜苏苏发来的直播截图:“舟舟!这**开播十分钟了!满嘴放屁!”截图里,
林见清正抹眼泪:“她家里一直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这七年我活得像个乞丐,
在她家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我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七年前,
也是在这栋律师楼,我偷了户口本要和他领证。我爸的律师在这里拦下我,
苦口婆心:“沈**,婚前协议是为你好。”我当时怎么说来着?“李叔,真爱不需要协议。
”七年过去了。真爱变成了一场直播卖惨。22016年9月,江城美术学院。
我在画室熬到凌晨三点,准备毕业展的作品。窗外暴雨如注,整栋楼就剩我这间亮着灯。
门被推开时,我吓了一跳。林见清浑身湿透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塑料袋,水顺着发梢往下滴。
他是建筑系的,住另一栋宿舍,不知道怎么会这个点跑来。“给你。”他把塑料袋放桌上,
里面是热粥和小笼包,“听说你没吃晚饭。”我愣住:“你怎么……”“苏苏说的。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正好我也在赶路,顺路。”那晚雨真大啊。
我们分吃了那盒小笼包,他给我讲他老家,西南小县城,父母都是老师,姐姐已经出嫁。
他说他最大的梦想,是在江城有自己的建筑设计工作室。“然后呢?”我问。
“然后……”他看着我,眼睛在灯光下很亮,“娶喜欢的姑娘,给她一个家。”凌晨四点,
雨停了。他送我回宿舍,在楼下突然说:“沈轻舟,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一怔。
“你家那么有钱,我连给你买杯奶茶都要犹豫半天。”他自嘲地笑,“但我发誓,我会拼命。
拼命到有一天,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那晚的月光从云缝漏出来,
照在他湿漉漉的睫毛上。我心动了。后来我才明白,穷小子的真心和野心,本就是一体两面。
3我带林见清回家,是2017年春节。我家住在云锦壹号,江城最贵的楼盘之一。
360平大平层,玄关挂的是吴冠中的真迹。林见清站在那幅画前,足足愣了一分钟。
“这……真迹?”“嗯,我爸拍的。”我拉他,“别紧张,我爸妈很好说话的。
”他手心全是汗。那顿饭,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小时。我爸问工作,
他说在学长的工作室做助理,月薪六千。我妈问家庭,他重复了那个故事——县城教师家庭,
朴实清贫。我哥最直接:“你打算什么时候在江城买房?”林见清脸白了。“哥!”我瞪他。
“舟舟,这是现实问题。”我哥沈轻风三十岁,已经接手家族企业一半业务,
说话像在开董事会。“江城均价五万,就算买个八十平的小房子,首付也要一百多万。
你打算让舟舟跟你租房结婚?”“我会努力……”林见清声音发干。“努力多久?三年?
五年?十年?”沈轻风放下筷子,“舟舟从小没吃过苦,你让她等你‘努力’,
等到什么时候?”“轻风!”我爸喝止。但话已经说出去了。饭后,
林见清在阳台抽烟——他平时不抽的。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别听我哥的,
他就是嘴毒。”他身体僵硬:“他说得对。”“林见清……”“舟舟。”他转身,眼睛很红,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我心都碎了。4我妈把我叫进书房,
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什么?”“林见清的背景调查。”她语气平静,
“他父亲不是普通教师,五年前因为挪用学校基建款被停职。母亲有糖尿病,
每月药费两千多。姐姐去年离婚,带着孩子住娘家。”我脑子嗡的一声:“你调查他?!
”“我不该调查吗?”我妈看着我。“沈轻舟,你要嫁的不是一个人,是一个家庭。
这些负担,未来都会压在你身上。”“我们可以一起承担!”“用什么承担?
”我妈指着文件,“他月薪六千,扣除房租生活费,能剩多少?你的生活费是我给的,
你的车是我买的,你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一起承担’?”我摔门而出。
苏苏在咖啡厅等我,一见我就叹气:“舟舟,你再想想。”“连你也不支持我?
”“我是为你好!”苏苏抓狂,“你知道林见清在系里风评怎么样吗?清高,敏感,
谁要是穿件名牌,他能阴阳怪气一整天!这种人自尊心强到病态,你以后有的苦吃!
”“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他!”“那你了解吗?”苏苏盯着我,
“你了解他为什么这么恨有钱人吗?了解他为什么一边自卑一边又要强吗?沈轻舟,
爱情不是慈善,你不能因为他惨就母爱泛滥!”那天我们吵了一架。所有人都在反对。
而我像着了魔,觉得全世界都在阻碍我们伟大的爱情。
5我在学校旁边租的小公寓里找到林见清。他喝了酒,满地易拉罐。看见我,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你也来劝我放弃?”“不。”我走过去抱住他,“我来告诉你,
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嫁给你。”他僵住。然后用力回抱我,抱得我骨头生疼。“舟舟,
我发誓。”他声音哽咽。“我会成功的。我会让所有人闭嘴,我会让你爸妈心甘情愿接受我。
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比你在沈家过得还好。”那个夜晚,我们挤在不到十平米的卧室里,
听着隔壁情侣的争吵声,规划着未来。他说要开工作室,接项目,三年买房,五年换车。
我说我不要大房子,有个小家就行。他说不行:“你是沈轻舟,你不能跟着我受委屈。
”多讽刺啊。后来我才懂,他承诺给我的“不委屈”,代价是我必须配合他演出,
演出一个甘于平凡、不慕虚荣、愿意和他“同甘共苦”的沈轻舟。
任何一点“沈家大**”的痕迹露出来,都是对他自尊的挑衅。6领证前一周,
我和家里彻底闹翻。我爸断了我的生活费,我妈没收了我的车钥匙,
我哥直接放话:“出了这个门,沈家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我哭着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名牌包、首饰、珠宝,都被我妈锁进了保险箱。我只带了几件衣服,
和一张存了五万块的卡。那是我大学**攒的,全部家当。林见清来接我,
看到我只有一个行李箱,愣了一下:“就这些?”“嗯。”我挤出笑,“以后要靠自己了。
”他沉默地接过箱子,在电梯里突然说:“舟舟,我会让你爸妈后悔的。”我当时以为,
他说的是“后悔反对我们”。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说的是“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我们去民政局那天,是个阴天。排队时前面有对新人在吵架,为了彩礼。女孩说六万六太少,
男孩说家里实在拿不出。林见清握紧我的手:“舟舟,对不起,我连六万六都给不了你。
”“我不要那些。”**在他肩上,“我只要你。”领完证出来,我们在路边小店吃了碗面。
十八块,加了个荷包蛋。他看着我吃,突然说:“等以后有钱了,
我带你去吃人均一千的餐厅。”“好啊。”我笑。那时候我真以为,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却不知道,那碗十八块的面,竟是我们婚姻里为数不多的、纯粹的甜。7领证那天晚上,
我们住进了林见清租的房子里。老小区,六楼,没电梯。楼道堆满杂物,声控灯坏了三盏。
开门时,隔壁正在吵架,摔碗的声音清脆刺耳。房子不到五十平,一室一厅。
客厅兼做他的工作间,堆满建筑模型和图纸。卧室勉强放下一张一米五的床,衣柜门关不严,
洗手间的地砖裂了好几块。林见清站在门口,没开灯,月光从窗户漏进来,
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暂时委屈你。”他说。我放下行李箱,环住他的腰:“不委屈,
有你在就是家。”那天晚上,我们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他动作很急,像在证明什么。
结束后,他抱着我,一遍遍说:“舟舟,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累极了,
迷迷糊糊应着:“嗯,我相信。”凌晨三点,我被热醒。老房子的空调坏了,
只有个旧风扇在转,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林见清睡得很沉,眉头皱着,
像在做什么不好的梦。我轻轻起身,去洗手间冲凉。水压不稳,水流忽大忽小。
镜子里的人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眼底有黑眼圈。这就是我的新婚夜。没有婚纱,没有婚礼,
没有祝福。只有三十八度高温里一台坏掉的空调,和一个发誓要给我全世界的男人。
冲完凉出来,我看见林见清坐在床边抽烟。“吵醒你了?”“没。”他按灭烟,
“我在想工作室的事。有个项目,甲方很难搞,但做成了能赚十万。”他眼里有光。
我坐到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会好的,都会好的。”他握住我的手,很用力:“舟舟,
等我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个大房子。带落地窗的那种,早上阳光能洒满整个卧室。
”“好。”我闭着眼笑。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有些承诺说出口的瞬间,就已经开始变质。
8婚后第三个月,我的存款见了底。五万块,听起来不少。但交完半年房租一万八,
给他工作室添设备两万,剩下的钱只够我们省吃俭用撑两个月。
林见清的工作室接了两个小项目,但回款慢。他白天去工地,晚上画图,常常凌晨才回家。
我找了份美术馆的工作,月薪四千,不累,但也不够花。第一次争吵发生在一个周末。
大学同学聚会,班长组织在市中心新开的法餐厅。人均五百,AA。
林见清看到消息就黑了脸:“不去。”“为什么?好久没见大家了……”“见什么?
”他打断我,“见他们怎么炫耀新工作新车子?
见他们怎么问你‘沈大**怎么混成这样了’?”我愣住:“他们不会……”“不会什么?
”他冷笑,“沈轻舟,你还没认清现实吗?你现在不是沈家大**了,你是我林见清的妻子。
我们吃不起人均五百的餐厅,懂吗?”话很难听。我忍着泪:“那我找个理由推掉。
”“推什么推?”他摔了手里的笔,“直接退群!以后这种聚会都别参加!”“林见清!
”我也火了,“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凭我是你丈夫!”他站起来,眼睛通红。
“凭我不想看我老婆去那种场合被人可怜!沈轻舟,你能不能有点骨气?我们现在是穷,
但穷得要有尊严!”尊严……那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个词。后来这个词成了紧箍咒,
每次我想买点什么、想见什么人,都会被“尊严”两个字压回来。那天晚上我们背对背睡。
半夜他转身抱住我,声音沙哑:“对不起,舟舟。
我压力太大了……今天工地那边又拖欠进度款,我……”我心软了。“没事。”我转过去,
摸他的脸,“以后不去了,我听你的。”他把我搂得很紧,像怕我跑了。我在黑暗里睁着眼,
突然想起苏苏的话:“舟舟,你要小心。越是自卑的人,控制欲越强。”我当时不信。现在,
信了一点点。9婚后半年,林见清的姐姐林晓梅带着五岁的儿子来了。事先没打招呼。
那天我下班回家,看见门口堆着两个大编织袋,屋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推门进去,
一个陌生女人正抱着孩子哄,林见清在厨房煮面。“舟舟,回来了?”他探出头,
“这是我姐,晓梅。姐,这是舟舟。”林晓梅打量我,目光像在菜市场挑肉:“哟,
这就是弟妹啊,比照片上瘦。”我挤出一个笑:“姐,怎么突然来了?”“家里待不下去了。
”她大大咧咧坐到沙发上。“那死鬼又打我,我带着童童跑出来了。见清说你们这儿能住,
我就来了。”能住?这五十平的房子,三个人都挤,再加两个人?我看向林见清,
他避开我的眼神:“姐先住几天,找到工作就走。”几天变成了几周。林晓梅没去找工作,
白天在家看电视,孩子满地跑。我的化妆品被打碎了两瓶,书架上的画册被撕了好几页。
我忍不住跟林见清说:“能不能让姐早点找工作?房子太小了……”“她是我亲姐!
”他声音拔高,“爸妈不在身边,我就这么一个姐姐,你让她去哪?”“我不是赶她走,
只是……”“只是什么?嫌她穷?嫌她没文化?”他盯着我,“沈轻舟,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林家人都配不上你?”又来了。每次一有矛盾,
他就会把问题上升到“你们沈家看不起我们林家”。我累了:“随你吧。
”那晚林晓梅做了饭,三个菜,全是辣的——林见清爱吃辣,我吃不了。饭桌上,
林晓梅一边给孩子喂饭一边说:“舟舟啊,不是姐说你,你也该学着做饭了。见清天天加班,
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像什么话。”我筷子停了。林见清没说话,低头吃饭。
林晓梅继续说:“女人啊,还是得顾家。你看你上班那点工资,还不够请保姆的,
不如辞职在家,好好照顾见清。”“姐,”我放下筷子,“我有自己的工作。
”“工作能比丈夫重要?”她笑了,“见清现在是创业关键期,你得支持他。再说了,
你们早点要孩子,爸妈还等着抱孙子呢。”孩子。我看向林见清。
我们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现在住的地方,现在的经济状况,怎么要孩子?他依然没说话。
那顿饭我吃了两口就饱了。晚上洗完澡出来,
听见林晓梅在阳台跟林见清说话:“……娇气得很,说你两句还不高兴。见清,不是姐多嘴,
这种大**你压不住,以后有你受的。”林见清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但我听见林晓梅笑了:“知道就好。女人啊,不能惯着。”我站在浴室门口,
毛巾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突然觉得,这个家好像没有我的位置了。10林晓梅来后的第二周,
我妈打电话让我回家吃饭。“你爸气消了,回来吧,妈炖了你爱喝的汤。”我握着电话,
鼻子发酸。这半年,我很少回家。一是怕我爸还在生气,二是每次回去,林见清都不高兴。
“今天吗?我问问见清……”“问他干什么?”我妈声音冷下来,“回自己家还要他批准?
”“不是,妈,他姐姐来了,家里有点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沈轻舟,
你是不是被他拿捏住了?”我哑口无言。最后我还是回去了。没告诉林见清,
只说去美术馆加班。到家时,汤已经炖好了。我爸在书房没出来,我妈拉着我的手,
眼睛红了:“瘦了。”“没瘦。”我笑,“挺好的。”吃饭时,我爸下楼了。半年没见,
他头发白了些。坐下后,他看了我一眼:“还活着?”“爸……”“别叫我爸。
”他低头吃饭,“当初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沈家大**的骨气只够撑半年?
”我眼泪掉进碗里。“行了。”我妈打圆场,“舟舟回来就好。”那顿饭吃得很沉默。
临走时,我妈塞给我一张卡:“里面二十万,拿着。别让他知道。”我推回去:“我不要。
”“拿着!”她硬塞进我包里,“你当他真不知道你回家?沈轻舟,妈是过来人,
这种男人我见多了。他现在压着你,以后会变本加厉。这钱你藏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最后还是收了。晚上回家,林见清坐在沙发上等我。“去哪了?
”“加班……”“沈轻舟。”他站起来,“你妈下午给我打电话了,问你回来没有。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以你是回娘家了?”他走到我面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怕我不让你去?”“我只是……”“只是什么?只是觉得回自己家不用跟我报备?”他笑了,
笑得很冷。“沈轻舟,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你回娘家,不应该告诉我一声吗?
万一我有事找你呢?”“我错了。”我低头,“下次一定告诉你。”“还有下次?
”他抬起我的下巴。“以后少回去。你爸妈本来就看不起我,你回去一次,
他们就更觉得你嫁给我受了委屈。你想让他们更讨厌我吗?”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
突然觉得很陌生。“见清,那是我爸妈……”“现在我是你丈夫!”他打断我,
“我才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你能不能多为我考虑考虑?”那天晚上,
林晓梅在房间哄孩子睡觉,客厅里我们无声对峙。最后我妥协了:“好,以后少回去。
”他抱住我,语气软下来:“舟舟,我是为你好。你爸妈一直想拆散我们,
我们不能给他们机会。等以后我成功了,他们自然会接受我。到那时候,
你想怎么回就怎么回,好不好?”我在他怀里点头,心里却空了一块。11婚后第二年,
林见清的工作室终于有了起色。接到一个商场改建项目,预算三百万。如果能拿下,
利润至少有三十万。但他需要启动资金——租更好的办公室,招人,买设备,
前期投入至少要二十万。我们没那么多钱。那段时间他焦躁得整夜失眠,
抽烟抽得满屋子烟味。林晓梅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家里清净了些,但气氛更压抑。
“要不……”我试探着开口,“我找我爸妈借点?”“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拒绝,
“我说了,要靠自己!”“可是现在……”“没有可是!”他摔了烟灰缸,“沈轻舟,
你能不能别总想着靠你家?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成功,不是施舍!”施舍。又是这个词。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几天后,我妈突然来电话,语气很急:“舟舟,你爸住院了!
”我慌了:“怎么回事?”“老毛病,高血压。”她叹气,“你能来医院吗?
”我看了眼正在画图的林见清,小声说:“我马上来。”到医院时,我爸已经做完检查,
躺在病床上输液。看见我,他冷哼一声,别过脸去。“爸……”“还知道有我这个爸?
”他不看我,“我以为你眼里只有那个林见清了。”我哭了。不是委屈,
是这半年积压的所有情绪,一下子涌出来。我妈把我拉到走廊,小声说:“你爸没事,装的。
”我一愣。“就是想见你。”她叹气,“舟舟,妈今天叫你回来,是有事跟你说。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你爸托人打听了,林见清那个工作室在竞标一个项目,
缺启动资金,对吧?”我警惕起来:“妈,你们又想干什么?”“不干什么。”她看着我,
“这里面有三百万。不是你爸给的,是我用你名字开的账户,
里面是你这些年存在我这的压岁钱、生日红包,还有你外婆留给你的嫁妆。
本来打算你结婚时给你,现在……提前给你。”我呆呆地看着文件袋。“舟舟,
妈不是要插手你们的生活。”她眼睛也红了。“但这笔钱,你必须让他知道是你自己的,
不是你爸给的。如果他连你用自己的钱都不接受,那这个人……”她没说完。但我懂了。
那天我在医院待到晚上,回家时林见清还在工作。我把文件袋放在他面前。“这是什么?
”“我的钱。”我尽量平静,“压岁钱和外婆留的嫁妆,三百万。给你工作室用。
”他猛地抬头:“你……”“不是我爸给的。”我抢在他前面说,“是我自己的钱。林见清,
我们现在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你要尊严,我理解。
但能不能别把尊严凌驾于我们的实际困难之上?”他盯着文件袋,手指在发抖。
很长很长时间的沉默。最后,他伸手,把文件袋拿过去,抱在怀里。“舟舟。”他声音哽咽,
“我会加倍还你。我会证明给你爸妈看,你选我没选错。”我看着他发红的眼眶,
心里没有高兴,只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三百万,买他一个感动。值吗?我不知道。
12有了那三百万,工作室很快运转起来。林见清拿下了那个商场项目,
带着团队没日没夜干了三个月。交付那天,甲方很满意,尾款当天到账。净利润三十二万。
他取了五万现金回家,撒在床上,抱着我在钱堆里打滚。“舟舟!我们成功了!”我也笑了,
是真的开心。那天晚上,他带我去吃了人均五百的法餐厅,
就是半年前他不让我去参加聚会的那家。点了最贵的套餐,开了瓶红酒。餐厅灯光很好,
窗外是江景。他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以后我经常带你来。”“嗯。”吃到一半,
他忽然说:“舟舟,我想把工作室扩大。再招几个人,接更大的项目。这五万你留着花,
剩下的钱我继续投进去。”我一怔:“全部?”“嗯。”他眼神炽热,“这是个机会,
必须乘胜追击。你放心,明年这个时候,我给你买房子。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兴奋而发红的脸,把“我们是不是该存点钱”咽了回去。“好。”我说。
那顿人均五百的晚餐,最后以他规划未来、我安静听着结束。回家路上,他开车,
手一直拉着我。等红灯时,他突然说:“舟舟,谢谢你。”“谢什么?”“谢谢你相信我。
”他看着前方,“等我们买了房子,把你爸妈接来看看。我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的女儿没选错人。”**在他肩上,看着窗外流动的灯火。那一刻,
我真以为苦尽甘来了。却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他越来越成功、我越来越沉默的开始。13工作室扩大的第一年,林见清像变了个人。
不是变坏了,至少表面上不是。他更忙,更意气风发,
说话开始带上“格局”“赋能”“闭环”这些我以前只在商业杂志上见过的词。他换了行头。
以前穿优衣库,现在要定做衬衫。不是名牌,但一定要合身,袖扣要精致。“见客户,
形象很重要。”他对着镜子整理领带,“舟舟,你觉得这条怎么样?
”我看着那条我两个月工资都买不起的领带,点头:“好看。”他满意地转身,
亲了亲我的额头:“等这个项目谈下来,我带你去欧洲玩。”欧洲。
两年前我们连江城市区都没怎么逛过,现在他已经开始规划欧洲行了。我该高兴的。
可心里某个地方空荡荡的。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十点,十一点,凌晨。有时带着酒气,
有时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那不是我的香水。第一次闻到时,我问:“见客户了?”“嗯。
”他脱外套,“女客户,做香薰的,身上味道重。”我没再问。问了又能怎样?他说是客户,
我难道要查他手机?我试过一次。那天他洗澡,手机放在床头充电。屏幕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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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迅速躺回床上,背对着他那边。他出来,擦头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笑了。然后打字,
很快。“谁啊?”我装作随口问。“客户。”他把手机放回去,躺下,“睡吧,
明天还要早起。”我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他平稳的呼吸。老地方。哪个老地方?14年底,
林见清说要请会计做工作室的年度报表。“正规化了,得走正规流程。”他把一摞票据给我,
“舟舟,你帮我整理一下,按月份分类。”我接过来,在书房弄了一下午。
票据很多:办公用品、差旅费、餐饮招待、设备采购……林见清的笔迹我很熟,
但有些票据上的字我不认识。有一张餐厅发票,金额两千三,日期是11月5日。
我记得那天。他说要见重要客户,不回来吃饭。我等到十点,自己煮了碗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