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那天,我提前结束了为期大半个月的出差,秘密启程回家。飞机落地,我甚至没来得及放下行李,只抓着手包和那个精心准备的小礼物,便心急如焚地赶回了我们位于市中心高档公寓的新家。电梯缓缓上升,我的心跳却像是安装了加速器,满脑子都是张鹏惊喜的表情,和我们即将到来的甜蜜之夜。这套公寓是我们共同奋斗多年的成果,里面的每一件摆设都凝聚着我们的汗水与爱意。尤其是卧室,上个月刚换的冰蚕丝床单,触感凉滑,泛着清浅的月光白,是我特意挑选的,想给他舒适的惊喜。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我放轻脚步,希望能给他一个措手不及的温馨拥抱。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穿透进来,勾勒出沙发和餐桌的模糊轮廓。我嘴角噙着笑意,径直走向主卧室,想必他工作了一天,已经疲倦地睡着了。
然而,推开那扇熟悉的房门,眼前的一切,却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将我内心的所有甜蜜与期待浇灭,只剩下彻骨的寒冷和无法呼吸的窒痛。
卧室里,并不是他疲惫的睡颜。昏暗的床头灯下,两个纠缠的身影在月光白的丝绸床单上翻云覆雨,发出令人作呕的喘息。那声音,原本应该是我们之间最私密的爱语,此刻却成了最刺耳的讥讽。我甚至不用看清他们的脸,那娇媚的声音,那熟悉的线条,都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刺入我的心脏。
“惊喜吗,苏总监?”
她抬起头,红唇轻启,笑得那样张扬,那样刺眼。是王梅。那个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下属,那个曾经在我面前伏低做小,称姐道妹的女人。在她白皙的脖颈上,那条原本应该静静躺在我首饰盒里,承载着母亲未尽温柔的珍珠项链,正随着她的喘息和摆动,不安分地跳跃着,反射出幽幽的光。那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是我最珍视的宝物。
“张鹏说,”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轻蔑极了,“这条项链更适合年轻的女人。”
那一刻,我听见自己心脏碎裂的清晰声音,像是易碎的瓷器,在无形的高空被狠狠摔下,变成无数锋利而绝望的碎片。身体里的每一寸血管都在燃烧,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愤怒,羞耻,震惊,痛楚,所有的情绪搅成一团,几欲将我吞噬。但我骨子里那份深埋的冷静和清醒,却在千钧一发的瞬间,破土而出。它像一只冰冷的手,倏地握住了我所有的混乱。
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右手中的手包坠落在地,发出一声钝响,随即,我的手机被本能地举起,冰冷的镜头对准了那张让我作呕的床。闪光灯“咔嚓”一声,白光刺破卧室的昏暗,将那两张扭曲的脸,那条晃动的珍珠项链,以及那褶皱不堪的丝绸床单,定格成永恒的耻辱。
他们被闪光灯晃得眯了眼,动作停滞了一瞬。张鹏从极度的惊恐中回过神来,脸上血色尽失,嘴巴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继续,”我听见自己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冷静得近乎残酷,甚至带着某种看戏的冰冷,“让我看看你们还能**到什么程度。”我甚至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我的目光,稳稳地落在王梅脖颈的那串珍珠上,那是我母亲留给我,我却从未舍得戴过的、最温柔的记忆。此刻,它被一个**的小偷,当作战利品般炫耀。
门在我的身后无声合上,隔绝了卧室里所有令人作呕的一切。但那两具交缠的身影,那讽刺的笑容,那闪烁的珍珠,却像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永世难忘。
我以为,爱是坚硬的堡垒,却不料,它在背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而我,苏青,从这一刻起,坠入深渊,也将在深渊中,浴火重生。
从那间充斥着背叛气息的公寓离开后,我的世界仿佛瞬间颠倒。短短一周,曾经在“锐创”营销公司呼风唤雨、备受瞩目的营销总监苏青,成了人人唾弃、身败名裂的商业间谍。这条罪名,像一记闷棍,将我所有的骄傲和成就击得粉碎。
张鹏和王梅联手布下的局,周密得令人心惊胆寒。他们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我的办公电脑被技术部“检查”后,赫然发现里面塞满了伪造的泄密文件,每一份文件都经过了精心篡改,让我百口莫辩。我的私人账户,也在一夜之间,多出几笔上千万的“来路不明”巨款,交易记录伪造成我和竞争对手之间的秘密资金往来。最让我痛苦的是,连我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那个我曾经倾囊相授、视为亲人的小徐,竟然也在公司的指派下,含泪出面指证我**卖公司机密,为竞争对手输送利益。小徐在发布会上哭得不能自已,眼泪鼻涕直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声情并茂地描述着我是如何“威逼利诱”她参与我的“犯罪活动”。当我在新闻上看到他那张扭曲的脸时,我才明白,什么叫众叛亲离。
舆论像洪水猛兽般,瞬间将我席卷。所有认识我的人,无论是曾经的恭维者还是暗中的嫉妒者,都在这股风暴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电话被打爆,社交媒体的评论区充斥着咒骂和指责,甚至有愤怒的网友扒出我的家庭住址,扬言要来我家泼油漆。我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舆论发酵到顶点的那天下午,张鹏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施舍:“苏青,咖啡馆见,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咖啡馆的氛围总是虚伪的。温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却永远掩盖不住人性的丑恶。我走进那间我们曾无数次约会、谈心的咖啡馆,发现张鹏和王梅早已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们并排而坐,就像一对光明正大的伴侣。张鹏一身裁剪得体的深蓝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眉眼间带着一股志得意满的傲慢。而王梅,则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身边,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硕大钻戒,在咖啡馆柔和的光线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那光芒,像一根根冰冷的银针,狠狠地扎进我的瞳孔,直到把我的眼睛都扎得生疼。那是用我们共同的财产——用我为他垫付第一桶金,为他辛苦打拼才积攒下来的钱买的戒指。现在,它正戴在另一个女人的手上,像一枚胜利的勋章,昭示着她的凯旋。
“苏青,念在夫妻一场,”张鹏看我坐下,神色平静,语气却高高在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只要你签了这份离婚协议和认罪书,我可以考虑让你少坐几年牢。”
他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白纸黑字,黑墨森森,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毒汁。我不禁在心中冷笑,这何止是“少坐几年牢”?这分明是想将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让我永无翻身之日。
我抬眼,看着这个我曾经深爱,曾以为会相守一生的男人。他的目光冷酷而平静,仿佛坐在他对面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而不是他结婚五年的妻子。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不忍,只有纯粹的算计和冷漠。他眼底深处那股压抑着却难以掩饰的兴奋,像一团阴冷的鬼火,让我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恶寒。原来,一个人可以**到这种地步。
“这份协议,”我强压下胸膛里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声音冷静得有些不真实。我慢慢翻开文件,逐字逐句地审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要求我放弃所有共同财产,承认商业间谍罪,并自愿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当我念到“放弃孩子抚养权”这几个字时,我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像两柄无形的利刃,直直地刺向张鹏。他避开了我的视线,手指在桌面轻敲,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孩子?”王梅娇滴滴地笑了,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恶毒,“苏姐,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提什么孩子?你还是先考虑怎么在牢里度过余生吧。”她的目光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里除了嘲讽,还隐藏着一丝诡异的探究。
我没有理会王梅的挑衅,而是紧盯着张鹏,一字一句地问:“你知道我怀孕了?”我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鹏的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强作镇定地说:“那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签字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也是你唯一的选择。”
刹那间,我明白了。他们不仅要夺走我的事业,窃取我的财产,甚至连我未出世的孩子,他们也不打算放过。那个未曾谋面,却已经在我腹中孕育了八周的小生命,成了他们眼中又一块可以夺取的猎物,甚至只是一个累赘。我心底深处最后的一丝温情,被他们彻底碾碎,无处可寻。
我拿起服务员放在桌上的钢笔,指腹摩挲着笔杆冰冷的触感。黑色的笔尖停留在文件上“苏青”的签名处,我没有立刻落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像两只饥饿的秃鹫,在焦急地等待猎物断气的那一刻。他们以为我已经屈服,以为我别无选择。
然后,我笑了。那笑容,不是开心的笑,也不是绝望的笑,而是一种冰冷至极的、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在他们充满期待的目光中,我抬起眼,看向面前的这对狗男女。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一笔一划地,将他们的丑恶嘴脸深深地刻入我的记忆。
紧接着,我捏紧手中的纸张,当着他们的面,毫不犹豫地将那份所谓的“离婚协议和认罪书”撕成了碎片。纸屑纷纷扬扬,像雪花般散落在咖啡桌上,也散落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法庭见。”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起身,目光扫过王梅脖颈上那串珍珠项链,没有停留,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充满污秽的咖啡馆。
身后,传来王梅气急败坏、尖利刺耳的咒骂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张鹏,让她把牢底坐穿!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孕妇,能掀起什么风浪!”
她的声音像毒蛇一样追随着我,但此时的我,内心却异常平静。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刺眼而热烈,仿佛要将我所有不曾宣之于口的痛苦,连同那些肮脏的背叛,一同蒸发。我左手缓缓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刚刚萌芽的生命,一个无辜而脆弱的生命,正顽强地跳动着。
这场战争,已经避无可避。而为了我腹中的孩子,为了我曾经失去的尊严,为了那颗早已被他们踩踏得支离破碎的心,我,苏青,必须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