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像一根针,扎进陈阳的耳膜。
他刚推开家门,就看到妻子林薇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动不动的女儿安安。
安安是林薇带来的孩子,才刚满一岁,正是最可爱的时候。
可现在,她小脸发紫,嘴唇乌青,已经没了半点声息。
“安安!”
陈阳脑子“嗡”的一声,扔掉手里的公文包就冲了过去。
“安安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抱孩子,却被林薇一把挥开。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在陈阳的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
“你别碰她!”
林薇双眼通红,像一头失控的母兽,死死地抱着孩子,声音凄厉。
“陈阳!你这个杀人凶手!”
什么?
陈阳彻底懵了。
他看着妻子那张因悲痛和怨毒而扭曲的脸,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冰窟窿。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杀了安安!”
林薇猛地抬起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早就嫌她是个累赘了,是不是?你早就想让她死了!”
“我没有!”
陈阳怒吼出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爱安安。
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从安安出生的那天起,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喂奶,换尿布,哄睡……他哪一样不是亲力亲为?
林薇自己带孩子都没他上心。
现在,她竟然说他杀了安安?
荒谬!
“你就有!”林薇的声音更加尖利,“今天下午我出去买个菜,就把孩子交给你看一会儿!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看着她!结果我一回来,孩子就……孩子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只用那种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陈阳如遭雷击。
下午?
他下午一直在公司上班,刚刚才下班回家,怎么可能在家看孩子?
“林薇你疯了!我下午在上班!公司几百号人都能给我作证!”
“上班?”林薇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你骗谁呢?我走的时候你明明就在家!你说你今天不舒服,跟公司请假了!”
陈阳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林薇还好好的。
他们还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吻别。
这才过去不到十个小时,她怎么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插向他的要害。
“我没有请假!我手机里有我的打卡记录!”
陈阳急忙去摸自己的口袋,却摸了个空。
他的手机呢?
他明明记得放在了外套口袋里的。
“找手机吗?”
林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找不到了吧?你是不是心虚,把手机扔了?怕警察查到你都搜了些什么东西?”
“你……”
陈阳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妻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在撒谎。
她在处心积虑地给他设套!
为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薇的母亲,他的丈母娘,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我的乖孙女啊!”
丈母娘一看到地上的场景,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她扑过来,看都没看陈阳一眼,就去抢林薇怀里的孩子。
“安安!我的心肝啊!你怎么了啊!”
林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抱着她妈放声大哭。
“妈!是陈阳!是他杀了安安!他嫌安安是拖油瓶,把她给捂死了!”
丈母娘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转过头,那双因为肥胖而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迸射出骇人的凶光。
“你这个畜生!”
她嘶吼着,像一头发疯的母猪,朝陈阳扑了过来。
陈阳还处在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脸上就重重挨了一巴掌。
**辣的疼。
“我女儿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你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你不是人!”
丈母娘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又抓又挠。
陈阳被打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没有还手,只是死死地盯着抱在一起哭天抢地的母女俩。
一个巨大的阴谋,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将他牢牢罩住。
他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不仅仅是安安的。
还有他自己的。
“别打了!”
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表情严肃。
“谁报的警?”
林薇立刻举起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警察同志!是我!我报警!他!就是他!”
她指着陈阳,声泪俱下。
“他杀了我的女儿!你们快把他抓起来!快把他抓起来啊!”
警察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陈阳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罪犯的目光,冰冷,锐利。
陈阳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百口莫辩。
“妈的,真不是个东西,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
一个年轻警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另一个年长的警察走过来,面无表情地对陈阳说:“先生,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陈阳没有反抗。
他只是看着林薇。
在警察看不见的角度,他清楚地看到,林薇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冰冷的笑。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道。
林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骨的怨毒。
她同样用极低的声音回应他。
“因为你该死。”
警笛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陈阳被两个警察押着,推上了警车。
透过车窗,他看到丈母娘正抱着林薇,低声安慰着。
而林薇,则靠在母亲的怀里,目光阴冷地看着警车远去。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陈阳闭上眼。
心口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彻底完了。
他不仅仅失去了一个他视若己出的女儿。
他还即将背上一口他无论如何也洗不清的黑锅。
杀害继女的凶手。
这个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警车一路呼啸。
城市的霓虹在窗外飞速掠过,光怪陆离,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陈阳靠在冰冷的车窗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和林薇结婚两年。
林薇是二婚,带着一岁的女儿安安。
陈阳不在乎。
他爱林薇,也爱这个小小的,软软糯糯的孩子。
为了给她们母女更好的生活,他拼命工作,从一个小职员做到了部门主管。
他以为他的付出,林薇都看在眼里。
他以为他们会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那个他爱了两年的女人,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甚至,不惜用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来陷害他。
为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
陈阳想不通。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那种冷,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绝望的寒意。
警车停在了市公安局门口。
他被带进一间审讯室。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刺眼。
一个年长的警察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姓名。”
“陈阳。”
“年龄。”
“三十。”
“职业。”
“风华科技,项目主管。”
……
一连串公式化的问题过后,审讯进入了正题。
“把你今天下午的行踪,详细说一遍。”
警察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陈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今天一天都在公司上班。早上八点半到公司,晚上六点下班。公司有监控,也有打卡记录。”
“我们已经派人去核实了。”
警察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但是,你妻子林薇说,你今天请假了,一下午都在家。”
又来了。
陈阳感到一阵无力。
“她撒谎。我没有请假。”
“是吗?”
警察从旁边拿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部手机。
不是陈阳的,是林薇的。
警察从手机里调出一张截图,展示在陈阳面前。
“这是你妻子下午三点零五分收到的微信。是你发给她的。”
陈阳定睛看去。
屏幕上,他的微信头像清清楚楚。
下面是一行字。
“安安一直在哭,太烦了,我真想让她永远闭嘴。”
一瞬间,陈阳如坠冰窟。
审讯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盏白炽灯的光照在陈阳脸上,惨白一片。
他死死盯着那张截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夺走了。
这不是他发的。
他可以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发过这种丧心病狂的东西!
“这不是我发的!”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警察同志,这不是我发的!一定是她伪造的!”
对面的老警察面无表情,只是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旁边的年轻警察却忍不住冷哼一声。
“伪造?现在谁不知道微信聊天记录没法伪造?再说了,你老婆刚死了女儿,还有心情来伪造聊天记录陷害你?你当自己是谁?”
是啊。
在所有人看来,林薇都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
而他,陈-阳,是一个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冷血继父。
没有人会相信他。
“我的手机呢?”陈阳猛地抬起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查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里肯定没有这条发送记录!”
老警察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们搜查了你家,没有找到你的手机。”
没有找到。
陈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林薇,你好狠。
你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销毁我的手机,伪造我的聊天记录,编造我请假在家的谎言。
你一步一步,把我往死路上推。
“我要求查我公司的监控!查我手机的通话记录和定位!我下午真的在公司!”
陈阳几乎是在咆哮。
他必须自救。
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背上杀人的罪名。
“这些我们自然会去查。”
老警察合上本子,站起身。
“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必须待在这里。”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关上。
陈阳被带进了一间临时拘留室。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马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陈阳颓然地坐倒在床上,双手插入头发里,痛苦地**出声。
他想不通。
他和林薇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是,他承认,因为工作忙,他有时候会忽略她。
他们偶尔也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
但哪对夫妻不是这样?
他自问,除了没能给她大富大贵的生活,他对她,对这个家,已经倾尽了所有。
他的工资卡,从结婚第一天起就交给了她。
她娘家有什么事,他总是第一个出钱出力。
就连她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三天两头来找他借钱,他都一次次地忍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难道仅仅因为安安不是他亲生的,他就成了最合适的替罪羊吗?
陈阳的心像被刀子反复切割,鲜血淋漓。
他想起了安安。
那个会摇摇晃晃地扑进他怀里,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他“爸爸”的小女孩。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他给她买的第一个玩具,是一个会唱歌的小熊。
她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他答应过她,等她再长大一点,就带她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可是现在,她永远也去不了了。
一想到那张发紫的小脸,陈阳的心就痛得揪成一团。
他恨。
他恨林薇的歹毒和冷血。
她怎么能?
那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啊!
虎毒尚不食子,她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愤怒和悲痛像两头猛兽,在他胸中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墙皮簌簌落下,手背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但他感觉不到疼。
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门再次被打开。
还是那个老警察。
他的表情依旧严肃,但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丝复杂的东西。
“陈阳,你公司的监控和打卡记录,我们核实过了。”
陈阳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怎么样?”
“记录显示,你今天确实在公司,六点零三分打卡下班。”
陈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这是最直接的不在场证明。
“那我是不是可以……”
“但是,”老警察打断了他,“法医的初步鉴定结果也出来了。”
陈-阳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安安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
“而根据我们调取到的你手机的基站定位信息,下午四点十五分,你的手机,在你家附近出现过。”
什么?!
陈阳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可能!
他下午四点多,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
整个部门的人都可以作证!
他的手机,也明明一直放在办公桌上!
“警察同志!这绝对不可能!我一直在开会!”
“你确定?”
“我百分之百确定!”
老警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会,有多少人参加?”
“加上我,一共七个人。”
“我们会逐一核实的。”
老警察说完,又看了他一眼。
“还有一件事。我们技术科的同事,在你妻子林薇的指甲缝里,提取到了一些皮屑组织。经过DNA比对……”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
“是你的。”
轰!
陈阳的脑子彻底炸开了。
林薇指甲缝里的皮屑……
是他的……
他想起来了。
他刚进门的时候,林薇挥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抓了一下。
当时划出了几道血痕。
原来,那不是她情绪失控下的无意之举。
而是早有预谋!
她在制造证据!
制造他们发生过激烈争执,他“**杀人”的假象!
好一个林薇!
好一个恶毒的女人!
陈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而是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魔鬼!
“现在,所有证据都对你不利。”
老警察的声音像最后的审判。
“不在场证明有瑕疵,手机定位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和死者母亲有过肢体接触,还有那条动机明确的威胁短信。”
“陈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说什么?
他还能说什么?
所有的巧合都指向他。
所有的证据都将他钉死在凶手的位置上。
他就像掉进了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越是挣扎,就被缠得越紧。
一股巨大的绝望,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老警察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忽然惨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悲凉和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我被陷害了,你们不信。”
“我说我爱那个孩子胜过我自己的命,你们也不信。”
“你们只相信所谓的证据!”
他猛地站起身,双眼赤红地逼视着老警察。
“好!既然你们要证据,那我就给你们证据!”
“把我放出去!”
“只要三天!不,只要一天!我一天之内,就能把真正的凶手揪出来!”
年轻警察在旁边呵斥道:“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阳没有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老警察。
他的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你们不放我,我就是死,也要从这里爬出去!”
“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
“更不会让那对狗男女逍遥法外!”
老警察和他对视了很久。
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最终,他缓缓开口。
“二十四小时。”
“我们只能给你二十四小时的取保候审。”
“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极限。”
“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你拿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他没有把话说完。
但陈阳明白他的意思。
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他失败了,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和永世不得翻身的罪名。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也是他最后的赌注。
“好。”
陈阳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二十四小时,足够了。”
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里,让陈-阳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一个朋友帮他办好了取保候审的手续,在门口等他。
“陈阳,你……”
朋友看着他憔悴的样子,欲言又止。
陈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
“谢了,兄弟。剩下的事,我自己来。”
他没有回家。
那个地方,现在是案发现场,也是他噩梦的源头。
他打了一辆车,直奔他和林薇住的小区。
他不能进去,但他可以在外面等。
等一个他现在最想见到,也最恨的人。
林薇。
他要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要从她的嘴里,撬出真相。
他就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孤狼,用尽全身的力气,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上午九点,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入小区。
陈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认得那辆车。
那是林薇的老板,张峰的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