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鬼屋直播时,意外获得了看见亡灵的能力。
没想到第一个找上门的,是三天前跳楼身亡的学姐。
她腐烂的手指划过我的屏幕:“你直播间里...有个杀人犯。”
我顺着她的指引看向在线列表,榜首赫然是我暗恋多年的温柔学长。
“他家里地下室...还有七个像我这样的。”学姐的冤魂在尖叫,“但他马上要锁定你的IP地址了!”
“家人们,看到我身后这栋楼没有?就这墙皮掉的,比我太奶奶的皮肤还斑驳。”
我把手机举高了些,让直播间里的人能更清楚地看见后面那栋隐在浓重夜色里,破败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塌掉的废弃校舍。
夜风刮过,带着股陈旧的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儿,吹得我额前碎发乱飞。屏幕右上角的在线人数跳到了三千出头,弹幕滚得飞快。
【主播胆子真肥,城南这废弃艺校都敢来?听说当年死过不止一个学生!】
【前面的一看就是新粉,咱雾哥专业撞鬼三十年,怕过谁?】
【氛围感拉满了,这楼看着就瘆人。】
【主播身后刚才是不是有白影飘过去了???】
我瞟了眼弹幕,嗤笑一声,“白影?那是塑料袋!兄弟们,科学,要讲科学。这世上哪来的鬼?就算有,”我拍了拍斜挎着的包,里面鼓鼓囊囊塞着黑驴蹄子和一小瓶据说是开了光的糯米,“家伙事儿都备齐了,它也得掂量掂量敢不敢近我雾山的身!”
我叫雾山,是个全职灵异探险主播。干这行,主打一个头铁嘴硬,坚决不承认有鬼,但节目效果必须往玄乎了做。
今晚的目标,就是这所废弃了快十年的城南艺术职业学校。传说几年前有个女学生在这里跳了楼,之后怪事不断,最终学校被迫搬迁。这种地方,向来是我的流量密码。
“老规矩,带大家探探这传说中的‘鬼校’。”我调整了一下头戴式摄像头,推开那扇锈迹斑斑、虚掩着的铁门,吱呀一声刺耳的摩擦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楼里比外面更黑,空气凝滞,带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霉味和灰尘气。手电光柱扫过去,照亮的是满地狼藉的废纸、碎玻璃,以及墙壁上各种光怪陆离的涂鸦。
“看看这环境,绝了!艺术生的创作细胞就是旺盛,变鬼了估计也是抽象派。”我一边贫着嘴,一边深一脚浅浅地往里走,同时留意着直播间的反馈。
人数稳定上涨,已经快五千了。礼物也开始刷起来。
【用户“物理学不存在了”赠送了‘灵符’*1】
【用户“学长今天爱我了吗”赠送了‘小心心’*10】
【‘学长今天爱我了吗’:雾山哥哥注意安全呀!】
这个ID我眼熟,是我的榜二,一个说话特别软萌的妹子,好像还是个学生。我的榜一则是个叫“林深见鹿”的用户,话不多,但送礼极其大方,几乎每场大直播都不落下。此刻,“林深见鹿”的头像也安静地挂在在线列表的榜首。
我收回心思,继续直播:“据说那个跳楼的女生,当年就是从这栋教学楼的顶层天台……”
话没说完,脚底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咕噜噜滚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手电光立刻追过去。
是一个颜料罐,半新不旧的,里面干涸的红色颜料泼洒出来,在肮脏的地面上溅开一片,在手电惨白的光线下,黏稠得像是凝固的血。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不动声色:“啧,谁这么没公德心,颜料乱扔。”
弹幕却已经炸了。
【**!红色!】
【主播快看罐子旁边!那是不是……一只鞋?】
我凝神看去,颜料罐滚过的轨迹旁边,确实安静地躺着一只白色的、略显陈旧的帆布鞋,女式的。
“一双鞋而已,估计是以前的学生落下的。”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但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这楼废弃多年,这颜料罐和鞋,也太“新”了点。
为了证明不怕,我走上前,弯腰想把那只鞋捡起来。
就在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鞋面的刹那——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毫无预兆地从头顶天花板上传来!仿佛有什么极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灰尘簌簌落下。
我动作僵住,猛地抬头。
直播间瞬间寂静了一秒,随即弹幕井喷!
【???什么声音?!】
【楼上有人?!】
【主播不是说这楼废弃很久了吗?!】
【假的吧?节目效果?】
我喉咙发干,强笑道:“可能是风吹掉了什么东西,或者……野猫?”
像是为了回应我的话,紧接着,头顶传来了声音。
不是重物落地声,而是……脚步声。
嗒…嗒…嗒…
很缓慢,一步,一顿,带着某种粘滞的、拖沓的感觉,正从我们头顶的天花板缓缓走过。方向……似乎就是朝着通往天台的楼梯口。
我头皮瞬间炸开!
这绝不可能是野猫!也不像是正常人走路的声音!
“兄、兄弟们,情况有点不对……”我压低了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弹幕已经疯了。
【快跑啊雾山!】
【是真的有鬼!那个跳楼的女学生回来了!】
【报警!快报警!】
【用户“林深见鹿”赠送了‘驱鬼法阵’*1】
【‘林深见鹿’:小心。】
连一向沉默的榜一都发了提醒。
跑?现在直播刚进行到**,五千多人在线,跑了人气肯定暴跌。但不跑……
那拖沓的脚步声,停住了。
就停在了我正上方。
我死死盯着天花板,手电光柱也跟着颤抖。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呼啸的风声都仿佛消失了。
几秒钟后,在我几乎要以为刚才一切都是幻觉时——
“滴答。”
一滴冰冷的、粘稠的液体,滴落在我额头上。
我下意识伸手一抹。
手电光下,指尖一片刺目的猩红。
不是颜料……是血?!
“啊——!!!”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后退几步,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手机和摄像头差点脱手。
就在我惊魂未定,抬头想要看清天花板上到底有什么的时候,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手机屏幕。
屏幕上,是前置摄像头拍摄的,我惊恐苍白的脸,以及我身后那片深邃的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里,就在我刚刚站立位置的正后方,一个模糊的、扭曲的、穿着旧式校服的人形轮廓,一闪而过!
它的脸……似乎正贴着屏幕,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空洞地“望”着镜头外!
“嘶——”我猛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
那不是幻觉!直播间几千双眼睛都看到了!
【后面!!!主播你后面!!!】
【白影!这次真的是白影!】
【有鬼啊!!!!】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直播间人数瞬间飙升破万,礼物和弹幕彻底淹没了屏幕。
而我,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在那道校服白影闪过,与我的目光隔着屏幕对上的一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带着强烈怨毒与悲伤的洪流,如同高压电流般,顺着我的眼睛,蛮横地冲进了我的大脑!
“嗡——”
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即是无数破碎纷乱的画面尖啸着掠过——绝望的哭泣、下坠的失重感、骨骼碎裂的剧痛、无边无际的黑暗……
“噗通!”
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地,手机也脱手摔在地上,屏幕瞬间黑了下去。
直播中断。
最后的意识里,只有直播间断线前,那满屏疯狂刷过的“主播死了?”的弹幕,以及印在视网膜上,那张惨白扭曲、带着诡异微笑的……学姐的脸。
……
不知过了多久,我悠悠醒转。
后脑勺一阵剧痛,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
我发现自己躺在废弃教学楼门口冰冷的水泥地上,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天快亮了。
摔碎屏幕的手机静静躺在手边,黑着屏。
昨晚的记忆潮水般涌回脑海,直播,脚步声,滴落的血,屏幕里的鬼影,还有那股侵入脑髓的冰冷洪流……
我猛地坐起身,惊恐地环顾四周。
晨光熹微中,废弃的教学楼依旧死气沉沉,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乎减轻了不少。
我……没死?
是昏过去了吗?那个鬼……走了?
我撑着发软的双腿,捡起摔坏的手机,尝试按了按开机键。毫无反应。彻底报废了。
心里一阵后怕和懊恼。玩脱了,这次真的玩脱了。差点把命搭上。
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我扶着墙,踉跄着朝着记忆中来时的路走去。头还是很痛,一阵阵的钝痛,而且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视线好像……特别清晰?而且,看东西的感觉很奇怪。
周围的一切,树木,杂草,破败的围墙,在逐渐亮起的天光下,轮廓清晰得有些过分,甚至……我好像能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空气中漂浮着一些极其稀薄的、灰白色的……“气”?它们丝丝缕缕,缠绕在废弃校舍的周围,尤其是在我昨晚进去的那栋楼附近,格外浓郁。
不仅如此,当我走过一棵老槐树下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树影深处,蹲着一个模糊的、黑色的小小身影,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我猛地转头看去。
什么都没有。只有清晨的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幻觉?是惊吓过度留下的后遗症?
我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不敢再多看,加快脚步,几乎是逃离了这片区域。
回到我租住的单身公寓,已经是早上七点多。我一头栽进浴室,用热水冲刷着冰冷僵硬的身体,试图洗去昨晚的恐惧和那股萦绕不散的阴寒。
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还有眼底明显的青黑,我叹了口气。
妈的,这行真是拿命在搏。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感觉稍微活过来了一点。但头痛依旧,而且那种“看东西更清晰”的怪异感挥之不去。
我拿出备用手机,登录了我的直播账号。不出所料,私信和评论区彻底炸了。
全是关于昨晚直播事故的。
【雾山你没事吧?报警了吗?】
【最后那个白影太吓人了!绝对是真鬼!】
【主播还活着吗?吱个声啊!】
【肯定是剧本,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用户“学长今天爱我了吗”:雾山哥哥,我好担心你,你回复我一下好不好?】
我粗略翻了翻,没心情细看。点开后台收益,昨晚那场直播收到的礼物倒是创了历史新高。
苦涩地笑了笑,真是富贵险中求。
正准备关掉后台,一条特别关注的私信提示弹了出来。
是“林深见鹿”。
他的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森林,平时几乎从不主动发言。
我点开私信框。
“林深见鹿”:“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很简短的一句话。
我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可能是错觉吧,当时太紧张了。不过确实挺邪门的,差点吓尿。谢谢大佬关心。”
发送。
几乎是在消息显示已读的瞬间,对方回复了。
“林深见鹿”:“不是错觉。你最好小心点。”
我心里猛地一紧。
不是错觉?
他什么意思?他知道些什么?
我赶紧追问:“大佬,你是不是知道那地方的事?最后那个白影……”
然而,这次“林深见鹿”的头像暗了下去,显示离线。没有回复。
盯着那句“不是错觉”和“小心点”,我心里刚刚平复下去的寒意,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
这个榜一大哥,似乎不简单。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补觉也睡不踏实,总是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惊醒。梦里反复出现那张惨白扭曲的学姐的脸,还有那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睛。
傍晚,我强打着精神,用备用手机开了个简短的直播,报了个平安,含糊其辞地解释说昨晚是设备故障加上自己低血糖晕倒了,对于鬼影一事避而不谈。
粉丝们将信将疑,但见我人没事,热度也就慢慢下去了。
下播后,我煮了包泡面,食不知味地吃着。
窗外华灯初上。
我租的公寓在一条老巷子里,不算高档,但还算安静。窗外对面也是一排老旧的居民楼。
吃着面,我无意识地望着窗外。
然后,我的动作停住了。
筷子悬在半空,嘴里的面条忘了咀嚼。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了对面那栋楼的三楼窗户。
那扇窗户后面,没有开灯。
而在那一片昏暗之中,我清晰地看到,一个穿着老旧校服、长头发的女生身影,正静静地站在窗前,面朝着我的方向。
她的脸……苍白浮肿,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僵硬的微笑。
和昨晚直播结束时,我最后看到的,屏幕里的那张脸……一模一样!
是那个跳楼学姐的鬼魂!
她……她跟过来了?!
“哐当!”
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我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
不是幻觉!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那股冰冷的洪流……它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现在……能看见她了?!
就在我惊恐万状,与对面窗户后的那个鬼魂遥遥对视,几乎要窒息的时候——
嗖!
一道半透明的、穿着校服的身影,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我紧闭的窗户,出现在了……我的客厅里!
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
比在窗外看得更加清晰。
校服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有些地方甚至开始腐烂。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头皮和脸颊上,滴落着暗色的水珠。
最恐怖的是她的脸,浮肿变形,眼窝深陷,里面是浑浊的白色。但她的嘴角,却咧开着,维持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僵硬笑容。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臭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僵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她……进来了!
学姐的鬼魂,那双白色的眼睛“看”着我,然后,她抬起了一只手。
一只已经开始腐烂、露出些许白骨的手指,缓缓地、僵硬地,指向了我放在桌面上、屏幕碎裂的那个直播用的手机。
她裂开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冰冷、滞涩、仿佛来自深水之下的声音,断断续续地,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
“手……机……”
“你……直播……里……”
“有……一个……”
她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些,带着无尽的恶意和嘲弄。
“杀……人……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