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和亲公主泪断簪北燕,太极殿。金碧辉煌,肃穆无声。年轻的皇帝宇文渊高踞龙椅之上,
玄色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不怒自威。他指尖漫不经心地敲着紫檀扶手,
听着殿中宁朝使臣战战兢兢、几乎带着哭腔的陈述。“……陛下天威浩荡,
我宁朝上下感佩莫名……愿献上我国最珍贵的安宁公主,以求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止戈息武,
黎民安康……”宇文渊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峭弧度。宁朝积弱,君臣昏聩,
如今被他连下三城,便慌了手脚,竟妄想用一个女人来换取苟延残喘?真是可笑至极。
他后宫虚设,并非清心寡欲,只是寻常女子难入他眼,加之心中那片唯一的柔软之地,
早已被十年前那个如冬日暖阳般照亮他灰暗人生的小女孩占据,再容不下他人。“准了。
”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甚至没兴趣问一句那公主是美是丑。在他心里,这不过是接收一件象征性的战利品,
与接收几座城池、几万石粮草无异。与此同时,宁朝皇宫内,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赵安宁跪在冰冷的金砖上,听着以陈丞相为首的主和派大臣们唾沫横飞,
将她推出去作为求和的筹码。“陛下!北境连失三城,宇文渊的铁骑无人能挡!为今之计,
唯有和亲,方能为我国争取喘息之机啊!”,“安宁公主乃我国明珠,嫁与北燕皇帝,
正显我国诚意!”“父皇!不可啊!”赵安宁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带着绝望的恳求,
“那宇文渊乃是虎狼之君,嗜杀成性!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他绝不会真正放过宁朝!
儿臣愿率死士,奔赴前线,与敌军决一死战,亦不愿受此屈辱,
将国家安危系于女儿家的婚姻之上!”年迈的皇帝缩在宽大的龙椅里,面色蜡黄,
眼底满是惊惧与疲惫,他无力地挥挥手:“安宁……休要胡闹!朕……朕也是为了江山社稷,
为了万千黎民……牺牲你一人,可换得喘息之机,
是……是值得的……”殿下的陈丞相立刻上前,谄媚附和:“陛下圣明!公主殿下,
身为皇家女,享万民供奉,如今国家有难,正该是您挺身而出之时啊!此乃大义!
”赵安宁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窖,她猛地看向殿侧那抹熟悉的银甲白袍身影,那是她年少慕艾,
曾暗许芳心的将军—沈惊澜。“沈将军,”她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
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你也认为,和亲是唯一的出路吗?你也认为,我该去吗?
”沈惊澜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避开了她那灼热而脆弱的眼神,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深深低下头去,声音沉痛而压抑:“臣……奉命,
护送公主殿下。”“奉命……好一个奉命!”赵安宁笑了,那笑声凄楚而绝望,
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她缓缓站起身,眼中最后一抹光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在这一刻被抽离。“既如此,
儿臣……领旨。”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每个字都像冰棱砸在地上,“但请父皇下旨,
和亲可以,需额外加三千匹江南云锦,五千石上等粮种,以安抚我随行陪嫁的子民,
彰显我宁朝虽弱,不忘恤民之心!此乃儿臣,唯一所求!”陈丞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立刻应承:“公主深明大义!臣等感佩!”送嫁的队伍,绵延数里,
旌旗在秋风中无力地飘荡,却无一丝喜气,只有沉沉的暮霭与离愁。
赵安宁穿着繁复沉重的嫁衣,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华美的凤冠霞帔之下,
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行至两国交界处——落雁坡,
车队暂歇。沈惊澜策马来到她的车驾旁,隔着那道薄薄的车帘,
声音低沉沙哑:“安宁……此去北燕,山高路远,气候严寒……你,多多保重。
”赵安宁没有掀开车帘,只是望着车窗外交界处荒凉的景色,冷冷道:“沈将军,
请唤我公主殿下。此地已非宁境,礼数不可废。”窗外沉默了片刻,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
“是,公主殿下。”沈惊澜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为国牺牲,是……是您的荣耀。
”“荣耀?”赵安宁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悲愤。
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支通透无瑕的白玉簪,那是他当年初立战功,意气风发时,
在御花园的梨花树下,亲手为她簪上,并许下“护你一世安宁”诺言的定情信物。
她摩挲着温润的簪身,
脑海中闪过少时他手把手教她习剑、在月下陪她赏花、在宫墙下偷偷递给她糖人的画面,
最终,都化作了金銮殿上他避开眼神,说出“奉命”二字时的决绝。她闭上眼,
浓密的长睫上沾着细碎的泪珠,指尖用力,“啪”的一声清脆微响,玉簪在她手中断成两截。
她猛地掀开车窗一角,看也未看,将那承载了所有少女情愫的断簪,
决绝地抛入路旁枯黄的草丛与尘土之中。“前尘旧事,如此簪。”她声音冰冷,
再无半分波澜,“启程!”当北燕巍峨漆黑、如巨兽般盘踞的都城出现在视野尽头时,
送嫁队伍彻底停了下来。按照规矩,沈惊澜及所有宁朝仪仗、士兵,只能送至此处。
2冷宫深锁白月光赵安宁盖着厚重的红盖头,在侍女红袖含泪的搀扶下,
换乘了北燕迎亲的、装饰着玄色凤纹的华丽车轿。在轿帘落下前的一瞬,
她似乎感受到一道复杂而痛苦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但她没有回头。盖头之下,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迅速湮没在繁复精致的金线刺绣中。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直至尝到一丝清晰的腥甜。赵安宁,从今日起,你只为宁朝而活。
情爱之心,封存至死。北燕的皇宫,建筑风格粗犷宏大,以玄、黑、金三色为主,
比宁朝的精致婉约更显肃穆冰冷,透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没有新郎亲迎,没有热闹的庆典,
甚至连基本的拜堂礼都简化到了极致。一切都是礼官刻板而无情的声音在主导。
赵安宁像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完成了所有仪式,
被送入了安排给她的宫殿——并非历代皇后所居的坤宁宫,而是一处较为偏僻的宫苑,
长春宫。“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今日就请娘娘先行歇息。
”引路的太监总管福公公语气还算恭敬,但那份恭敬之下,是显而易见的疏离与公事公办。
红袖看着略显清冷的宫殿,虽然陈设依旧华丽,却缺少人气,忍不住气得眼圈发红,
小声嘟囔:“他们也太怠慢公主了!”赵安宁自己抬手掀开了沉重的盖头,
露出那张绝美却过分苍白的脸。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殿内,抬手制止了红袖,
声音淡然:“既来之,则安之。记住,这里不是宁朝,谨言慎行。”“是,娘娘。
”红袖哽咽着应下。次日,依礼需去拜见太后,却得知北燕太后早逝,先帝亦未立继后。
她只需每日晨起,去往皇帝日常起居的乾清宫外,对着宫殿方向行遥拜之礼即可。而宇文渊,
从未现身,也从未召见。她渐渐习惯了这种被无视的存在。每日请安后,
便在长春宫的小花园里散步、看书、临帖,或是教红袖一些北地的刺绣针法,
努力适应着与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干燥气候与饮食。偶尔,
在御花园远远望见那道被宫人侍卫簇拥着的玄色帝王身影,他总是身姿挺拔,步履生风,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场,目光从未在她这个方向有过片刻停留。
她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方寸天地里,如同一株被遗忘的幽兰。只是夜深人静时,
那份被家国抛弃、孤身飘零于虎狼之穴的孤寂与无助,依旧会如潮水般涌来,
啃噬着她故作坚强的心。一日,她在乾清宫外等候例行请安,虽知皇帝不会见她,
但礼数不可废,于廊下静立时,偶然听到两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躲在角落低声议论。
“……瞧见没,里头那位,就是南边来的公主?”“模样是顶好的,可惜啊……陛下心里头,
早就有人了!”“你怎么知道?”“我师父说的!陛下书房里有个暗格,藏着一幅美人图,
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谁也不让碰!听说陛下时常独自对着那画一看就是好久……”“唉,
看来这位公主娘娘,往后在这宫里的日子,
怕是难熬咯……”3醉问玉佩惊前缘赵安宁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原来如此。这位冷酷的帝王,心中也早有无法取代的挚爱。
自己这个被强塞过来的和亲公主,更像是个摆在明面上、却无人问津的精致摆设。这样也好。
无宠,便无争,无求,也就无伤。她所求,不过是一方安稳,苟全性命罢了。
日子如水般流过,转眼已是一月有余。北地入了深秋,寒风渐起。这日,宫中设宴,
款待几位来自草原部落的首领。赵安宁作为皇妃,不得不出席。宴会上,
牛羊肉的腥膻气、浓烈的马奶酒味,以及北燕贵族们豪放不羁的喧哗声,
都让赵安宁感到不适。她端坐于宇文渊下首的席位,姿态优雅,神色平静,
小口啜饮着杯中略显涩口的酪浆,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名名叫巴鲁尔的年轻贵族,似乎是某个大部族首领的儿子,几碗烈酒下肚,便有些忘形。
他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赵安宁席前,粗声粗气地说道:“早就听闻宁朝出美人,
今日一见,皇妃娘娘果然名不虚传!哈哈!”他打着酒嗝,目光放肆地打量着赵安宁,
“只是不知,娘娘这柔柔弱弱的身段,跳起我们北燕的旋舞来,
可比得上我们草原上最烈的骏马?不如……就请娘娘为陛下,为我们大家献舞一曲,
助助兴如何?”此言一出,席间不少北燕大臣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目光或轻蔑或戏谑地落在赵安宁身上。这是**裸的羞辱!将一国皇妃比作舞姬歌女!
红袖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理论。赵安宁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抬起眼,清冷的目光扫过巴鲁尔那张因酒精而涨红的脸,
并未言语。她在赌,赌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至少还需要维持表面的皇家尊严。“巴鲁尔。
”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御座响起,不高,却像一道寒流瞬间席卷了整个喧闹的宴会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