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的喉囊剧烈鼓动,湖底突然暗流翻涌,多年生的水草根茎开始寸寸断裂,浑浊的水中,他用力拔出了插在脚上的刀柄,挣脱最了后一根藤蔓,他用尽全身力气蹬向湖石——
岸边的女生只见一道碧影破水而出,湿漉漉的青蛙重重摔在草地上,随即以惊人的速度弹跳着消失在灌木丛后。
女生迅速向身后的凉亭里示意,鸭舌帽男子按住耳机冷笑:"目标出现,按计划收网。"
他拖着受伤的腿来到公路边,突然伏低身体瞄准一辆车身写着西郊建材的货车,在车辆经过时猛然跃上车斗,藏在运输的建材缝隙间一路向西。
二十分钟后,苏晏容在靠近景区的地方跳了下来,远远地他看见江听夏的红色跑车斜停在景区门口,引擎盖缝隙里呼呼的冒着黑烟,他跳上滚烫的挡风玻璃,看见江听夏歪倒在驾驶座上,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石块,他需要一块足够大的石块。
可是一只青蛙的力量是有限的,他能搬动的石块砸在车上,玻璃纹丝不动,再这样下去,江听夏真的危险了。
苏晏容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跳向一旁的树丛,树丛后的山石下,栖息着当地最毒的蓝尾蝎,他毫不犹豫地咬住蝎子尾针,剧毒螯肢狠狠刺入前肢。
毒液像熔岩般顺着血管炸开,苏晏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他痉挛着蜷缩在地,皮肤下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游走。
“咔嗒”一声脆响,他的趾骨率先断裂、拉长,接着是脊椎扭曲着节节突起,蛙蹼撕裂成修长五指……
他在剧痛中化为人形。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他踉跄扑向那块刚刚无法撼动的岩石,肌肉贲张的臂膀暴起青筋,巨石被高举过头——
“砰!”
车窗玻璃爆裂的瞬间,江听夏苍白的脸从安全气囊后滑落,苏晏容徒手扯开变形的车门,玻璃碴深深扎进掌心。
江听夏微弱的呼吸拂过他颈侧时,他几乎跪下来感谢那只能杀死自己的毒蝎。
“坚持住……”他横抱起她冲向公路,毒液却在此时啃噬心脏,视野开始模糊,双腿像陷进泥沼,可怀里的重量逼着他榨干最后一丝力气。
江听夏的眼睫颤动,视野里浮动着模糊的光影。
一辆运输冻品的货车被他生生拦下,司机骂骂咧咧地摇下车窗。
“西郊医院!她吸入了有毒烟雾!求求你...”他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将江听夏塞进车厢的刹那,司机被他流血的手臂和泛青的嘴唇吓住了。
车门关闭的轰鸣声中,苏晏容跪倒在沥青路面上。
毒液终于攻破心脏,皮肤下浮现出大片青斑,指关节反向扭曲着缩回……他变回了那只青蛙。
下一秒,一只穿着黑靴的脚踩在了他的背上,两手捏起放进了口袋里...
陈雨桐私宅里,阿肆手里提着一个湿漉漉的麻布袋子。
"**,您要的东西抓到了。"
陈雨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快打开我看看!"
阿肆解开袋子,一股腐败的腥臭味立刻弥漫开来,袋子里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碧绿色青蛙,皮肤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半睁的眼睛浑浊无神,腹部微弱地起伏着。
"你们糊弄傻子呢?"陈雨桐嫌恶地捂住鼻子,用玻璃棒戳了戳青蛙的肚皮,"这哪是什么青蛙精?分明是只快死的癞蛤蟆!"
青蛙被戳得微微抽搐,却没有力气躲闪。
阿肆急忙解释:"**,昨天派去的人亲眼看见就是这只青蛙救了江听夏。要不是它突然变成人形砸开车窗,我们早就一箭双雕了。"
"就这玩意儿能变成人?"陈雨桐狐疑地挑起眉毛,又用玻璃棒拨弄青蛙受伤的后腿,"你确定没抓错?它看起来马上就要断气了。"
青蛙的皮肤已经开始泛出不正常的灰白色,散发出淡淡的腐臭。
"可能是受伤太重了。"阿肆擦了擦额头的汗,"要不要找个兽医来看看..."
"麻烦死了!"陈雨桐不耐烦地挥手,"赶紧去办吧,别让它死了!"
西郊医院的急诊室里,江听夏缓缓睁开眼睛,她猛地从病床上坐起,扯掉了手臂上的输液针。
"哎!病人你不能起来!"护士惊慌地想要按住她。
"麻烦问一下是谁送我来的?"江听夏抓住护士的手腕,声音沙哑却急切,"送我来的那个人在哪?"
护士被她突如其来的力气吓了一跳:"是、是一位先生,他就在外面等着..."
江听夏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冲出了病房,走廊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苏晏容!"她脱口而出,随即愣在原地——那不是他。
男人看见她,立刻小跑过来:"姑娘你可算醒了!你看我这见义勇为把你送医院,还垫付了医药费,你看这钱..."
江听夏这才回过神:"谢谢你,钱我一定还你。"她急切地抓住男人的衣袖,"请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啊?"男人被她问得一愣,"是个小伙子拦的我车,不过那人浑身是血,看着都快不行了..."
江听夏眼前一阵发黑,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清晰浮现,苏晏容徒手砸开车窗,他的手臂在流血...真的是他。
"师傅,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她的声音发抖。
不到二十分钟,林绵绵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医院大厅,她刚要开口,就被江听夏苍白的脸色吓住了。
“怎么了这是?”林绵绵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好友,触手却摸到一掌心冷汗。
“我们得抓紧去格林湖,”江听夏死死攥住她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苏晏容出事了,他为了救我……”
“苏晏容又是谁啊?”林绵绵瞪圆了眼睛。
“绵绵,来不及了,路上我详细给你讲,这是一个有点复杂的故事...”
林绵绵没再多问,直接脱下皮衣裹住江听夏发抖的肩膀,机车咆哮着冲向西郊,暴雨后的山路弥漫着泥土腥气,轮胎碾过水洼溅起一人高的泥浆。
在景区最后一个急转弯处,林绵绵猛地刹车,她转过头,声音罕见地发颤:“江听夏,你是认真的吗?这时候开这种玩笑我可是会生气的——你要知道,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不过有些事情我现在也不怎么明白..."江听夏直接跨下机车,不远处,她的跑车静静地歪在景区门口,火势已被先前的暴雨浇灭。
顾不得看车子,江听夏径直冲向了格林湖。
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部痉挛——
湖里的荷花和水草被连根拔起,浑浊的水面上漂着翻白的死鱼,岸边的芦苇丛被踩得七零八落。
她应该想到的,一个月前搜索子弹的人早就把格林湖翻了个底朝天,江听夏转身冲向树林后的小木屋,推门的瞬间,积尘簌簌落下,屋内空荡得令人心慌——没有药碗,没有荷叶,连炉膛里的灰烬都被掏空了。
“……他一直没有回来过?”
这个认知像记闷棍砸在她后脑,难道,这些天他还一直在学校的湖底?可今天不是满月,他怎么会现出人形?
“听夏,你快看这个!”林绵绵举着手机跑了过来,她把汽车后置行车记录仪的存储卡取了出来,此刻播放的正是监控画面。
画面有些模糊,但能清晰看到苏晏容抱着昏迷的江听夏踉跄离开的背影,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重伤。
"等等!"林绵绵突然按下暂停,放大画面角落,"你看这个。"
树林阴影处,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两人离开后鬼鬼祟祟地跟了出去,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布袋。
林绵绵将手机屏幕转向江听夏,"这个人你认识吗?我看苏晏容伤得不轻,他不见了肯定和这个男人有关。"
江听夏接过手机,反复回放这段画面,突然在某个瞬间按下了暂停——男人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耳根延伸到下巴。
"这人是...陈雨桐的私人保镖!"江听夏的声音骤然变冷,"没错,我应该见过他......"
"奶奶的,又是那个绿茶精!"林绵绵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我就说你的跑车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肯定是这王八蛋动的手脚!"她懊恼地拍了下机车,"可惜前置摄像头烧毁了,不然......"
江听夏突然脸色煞白:"坏了,月光石项链!"
她转身就要往燃烧过的跑车残骸冲去,却被林绵绵一把拽住。
“找这个?”林绵绵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刚才捡存储卡时顺手摸出来的——你说你,命都快没了还惦记首饰?”
江听夏长舒一口气,将项链紧紧攥在胸前。林绵绵已经跨上机车:"走,直接杀去陈家要人!"
"不行,"江听夏按住她的肩膀,"陈雨桐没那么蠢,不会把苏晏容带回家。"她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我知道一个地方..."
机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两人迎着乍现的阳光疾驰而去。
车子在一栋高档私人住宅附近停下了,两人躲在公园的树丛后观察。
林绵绵压低声音问:“在这儿盯着能看出什么?猴年马月也找不到人啊!不如我翻墙进去——”
江听夏突然按住她的手:“别急,你看。”
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提着药箱的男子走出来,随后驾车离开。
江听夏眼神一滞,“怎么是他?绵绵,我们跟上那辆车!”
摩托车一路尾随汽车,最终停在一家宠物医院门口。
男子刚下车,江听夏快步上前拦住他。
“医生,好久不见。”
男子推了推眼镜,迟疑道:“你是……哦!想起来了,你是那只养青蛙的……”
“是我。医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诊疗室内,医生神色谨慎。
“麻烦问一下,刚才您去的那家,是有宠物需要治疗吗?”
医生谨慎的摇摇头,“不好意思,这是客户隐私不能随意泄露。”
江听夏不紧不慢的说,“那我猜一下……那家受伤的,不会也是一只青蛙吧?”
医生眼神闪躲,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江听夏继续试探的问道:“而且,那只青蛙的腿上……也有重伤?”
医生坐不住了,支支吾吾:“确、确实有点巧合,和你那只……有点像。”
江听夏急切地说:“不是有点像,医生,那就是我的青蛙!”
医生一愣,想起治疗时确实觉得奇怪,但对方态度强硬,他也没多问。
江听夏声音颤抖着:“医生,它现在怎么样?”
对方犹豫着没开口。
“医生,我就直说了——那家人是偷了我的青蛙去做实验的,医者仁心,您忍心看着它被救活再解剖吗?”
医生沉默片刻,终于叹气:“好吧……那只青蛙不但外伤严重,还中了剧毒,我做了基础处理,但没法保证完全解毒。”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找我去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很不耐烦,那只青蛙需要马上注射血清,否则活不过今晚...”
从宠物医院出来,江听夏脸色凝重,林绵绵挑了挑眉:"怎么样?"
"苏晏容果然在里面,"江听夏压低声音,"但他已经变回青蛙了,而且伤得很重。"
林绵绵摩拳擦掌:"那怎么办?我说直接冲进去,你肯定又说我鲁莽......"
"不,这次听你的。"江听夏目光一沉,"不过我们得乔装一下。"
林绵绵兴奋地吹了个口哨:"**!扮成谁?保洁?工人?"
江听夏晃了晃手中的工作证:"不,我们扮成宠物医生。"
"行啊大**,手够快!"林绵绵咧嘴一笑,"等救出来,我可得看看这个苏晏容长什么样——能让江**这么上心的男人,可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