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林渡的肺部**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他和其他四个人在一条仿佛永无尽头的医院走廊里狂奔,脚步声在空旷中撞击、回荡,
杂乱得如同他们濒临崩溃的心跳。身后,沉重的拖行声不紧不慢地跟着。那不是脚步声,
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粗糙的东西摩擦着老旧地砖发出的声音,嗤啦——嗤啦——,
精准地碾过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妈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陈猛,
那个身材魁梧得像一头暴熊的男人,一边跑一边怒骂,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他试图去踹走廊两边那些紧闭的房门,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却纹丝不动。“节省体力!
找路!”苏婉的声音切入进来,冷静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她扎着利落的马尾,
额角虽有细汗,但眼神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标识和管道布局,
像是在解一道复杂的几何题。“路?这鬼地方他妈的每条路都长得一样!”陈猛吼道。
“左……左边好像有个岔口……”老王气喘吁吁地指着前方,他的脸色苍白,
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汽,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被老王半搀半拖着的,
是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小雨,她脸上毫无血色,嘴唇不住地颤抖,
只会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林渡没有加入争吵,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是最后一个恢复意识的,记忆停留在电脑前修改稿件的瞬间,
再睁眼就已在这条似乎循环的走廊里亡命奔逃。这不合理。
医院的布局、门的样式、甚至墙漆剥落的痕迹,都透着一股刻意的不协调感。
就像……就像舞台布景。“这边!”苏婉率先冲进了左侧的岔路,
那里有一扇虚掩着的、标着“器械室”的门。五人鱼贯而入,陈猛最后用力将门顶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门外,那沉重的拖行声在门口停顿了片刻,嗤啦——嗤啦——,
然后,竟然缓缓远去了。黑暗中,只剩下五人粗重的喘息声。手电筒的光柱颤抖着亮起,
是苏婉带来的。光斑扫过布满灰尘的器械架、废弃的医疗推车,最后,定格在房间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人。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男人,背靠着墙壁,低着头,像是睡着了。“喂!你!
”陈猛稍微平复了呼吸,带着一丝希望喊道。那人没有回应。林渡的心沉了下去,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示意苏婉将光打稳,慢慢走上前。距离拉近,
细节清晰起来。男人的坐姿极其僵硬,双手规整地放在膝盖上。他的白大褂胸前,
浸染开一大片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血迹的形状,规整得近乎艺术,
像一朵刻意描绘的、狰狞的花。林渡蹲下身,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没有搏斗痕迹,
没有挣扎迹象,这个男人就像是安静地坐在这里,任由生命流逝,
或者……被摆成了这个样子。“他……他死了吗?”小雨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废话!”陈猛烦躁地回应。林渡的目光越过尸体,落在男人垂落的手边。
那里掉落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他小心翼翼地捡起笔记本,翻开。
前面的纸页被胡乱涂画撕扯,只有最后一页,
用潦草却用力透纸背的字迹写着一行字:「叙事完整性:17%」什么意思?
就在林渡试图理解这行字的含义时,苏婉的手电光无意中上移,照亮了死者低垂的脸。
下一秒,小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个男人的脸……他的五官被某种力量粗暴地抹平了,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剩下一片光滑的、如同蜡像般的皮肤。
可在原本是嘴的位置,被人用口红之类的东西,画上了一个巨大、鲜艳、上扬的诡异笑容。
“呃……”老王发出一声干呕,猛地向后退去,撞在了一个器械架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陈猛也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苏婉的手电光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很快稳住,
只是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唯有林渡,他死死盯着那张非人的笑脸,
又低头看了看笔记本上那行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taged(安排好的)死亡现场、这意义不明的笔记……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碰撞、拼接,
形成一个荒诞却令人战栗的结论。他抬起头,声音干涩,几乎不像自己的,
对另外四个幸存者说:“不对劲……这不像凶杀现场。”手电的光晕下,
他的脸色和墙壁一样惨白。“这更像……一本三流恐怖小说的第一章结尾,
必须要用一个血腥场面来留住读者。”器械室里,死寂笼罩了所有人,
只剩下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手电光柱下,
那具无面微笑的尸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诡异。“小……小说?”老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死死盯着林渡,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林先生,
这、这不好笑……”“谁他妈跟你开玩笑!”陈猛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铁架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灰尘簌簌落下,“老子不管这是小说还是什么鬼!我只想出去!
”他充血的眼睛扫视着房间,最终定格在那扇他们进来的门上,仿佛随时准备冲出去。
“冷静点。”苏婉的声音依旧稳定,但紧抿的嘴唇暴露了她的紧张。
她将手电光从尸体上移开,开始在房间里systematic(系统性地)搜寻,
“如果这真是一个‘故事’,那它必然有‘规则’。找到规则,我们才能活下去。
”她拿起一个生锈的手术钳,在墙壁上轻轻敲击,侧耳倾听。
小雨蜷缩在离尸体最远的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不住地耸动。林渡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从最初的惊骇中抽离。他走到苏婉身边,低声道:“你也感觉到了,对吗?
这里的……不协调。”苏婉没有回头,继续敲击着墙壁:“空间结构有问题。
我们刚才跑过的距离,远超这层楼理论上应有的面积。而且,回音不对,
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录音棚里。”她顿了顿,“另外,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五个人,
都是在接触某种‘叙事载体’后失去意识的?”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划过林渡的脑海。
他自己是在修改小说稿,苏婉说她是在调试一段复杂代码,陈猛嘟囔着看了份该死的报告,
老王回忆是在批改学生作文,而小雨……她小声说她只是在刷一个诡异的论坛帖子。
“书的封面、代码界面、报告、作文、论坛帖子……”林渡喃喃自语,“都是‘内容’,
都是‘故事’……”就在这时,头顶那盏昏黄、接触不良的日光灯,
突然开始有规律地闪烁起来。明——灭——明——灭——频率稳定得令人心慌,
像一个巨大的、正在倒计时的节拍器。“又、又怎么了?!”老王惊恐地抬头。
闪烁持续了大约三十秒,突然,灯光完全稳定下来,
散发出一种比之前稍亮一些的、带着冷意的白光。同时,面对他们的那面空白的墙壁上,
如同被无形的血笔书写,缓缓浮现出几行暗红色的文字:【章节间歇,安全期。
】【章节开启,需演绎。】【熄灯之时,需入镜。】文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这是什么意思?”陈猛皱着眉,看不懂,但本能地感到危险。
“章节间歇……意思是现在暂时安全?”老王试图解读。
“‘演绎’……”林渡盯着那个词,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是要我们……演戏?”苏婉指向最后一条:“‘熄灯之时,需入镜’。
‘镜’可能指代某种特定的安全区域。”她迅速用手电扫视房间,
光斑很快定格在房间角落,一个用黄色油漆在地面画出的、类似摄像机取景框的方形区域,
里面写着两个小字:「庇护所」。区域不大,勉强能挤下四五个人。
几乎在苏婉发现「庇护所」的同时,稳定的灯光再次开始闪烁,但这次是杂乱无章的,
伴随着电流的滋滋声。整个走廊外的黑暗开始向门内渗透,温度骤然降低,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福尔马林和铁锈混合的怪味。“章节……开启了!”林渡低吼。
灯光猛地一暗,只剩手电的光源。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器械室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化。
墙壁上的器械架变得模糊,仿佛融化的蜡像,灰尘和蛛网凭空消失,地面变得干净……不,
是变成了老旧的、有着绿色墙裙的医院走廊!他们不在器械室了。或者说,
器械室被“刷新”成了另一个场景。“啊!”小雨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只见三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影出现在他们面前,像是劣质录像带里的影像。
两个穿着病号服、身材高大的人影,正将一个瘦小的人影按在墙上,进行着无声的欺凌推搡。
整个过程没有声音,却充满了暴力的压抑感。【演绎:医院欺凌。阻止或参与。
】冰冷的文字再次浮现在空气中。“参、参与?”老王吓得往后缩。“阻止它!
”林渡喊道,他意识到这就是“情节”,他们必须完成。陈猛骂了一句,但还是冲上前,
试图推开那两个欺凌者。但他的手臂直接穿过了模糊的人影,像是划过空气。“是幻象!
碰不到!”陈猛吼道。苏婉快速说道:“既然是演绎,可能需要我们‘扮演’角色!
代入进去!”就在这时,那个被欺凌的瘦小人影突然转过头,它的脸同样是模糊的,
但那双空洞的“眼睛”却精准地看向了林渡,然后伸出了手,指向陈猛。林渡福至心灵,
对着陈猛大喊:“陈猛!你扮演那个被欺负的!快,站到他的位置上去!”陈猛愣了一下,
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站到了瘦小人影的位置上。他刚一站定,
那两个欺凌者的幻象就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开始对着陈猛推搡——这一次,
陈猛清晰地感受到了力量!“妈的!真打啊!”陈猛怒骂着,本能地想要还手。“别反抗!
扮演弱势!”林渡急忙制止,他看向老王和小雨,“老王,小雨,
你们去扮演路过阻止的护士或医生!快!”老王和小雨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嘴里说着“住手”、“别打了”之类苍白的话。当他们进入角色范围,
那两个欺凌者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林渡自己则冲到幻象面前,
扮演起另一个劝架者的角色。苏婉在一旁冷静地观察,快速记录着一切。
当五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到这场“戏”中后,那三个模糊的幻象骤然消失了。
扭曲的环境如同潮水般退去,他们重新回到了布满灰尘的器械室。灯光恢复了稳定的昏黄,
墙上的血字和空气中的怪味也一同消散。一切仿佛从未发生,
只有五人剧烈的心跳和狼狈的姿态证明着刚才的一切。墙上,
新的文字缓缓浮现:【演绎完成。评价:合格。】【叙事完整性:35%。】【赞赏。
】“赞……赞赏?”老王瘫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后背。陈猛揉着被推搡的肩膀,
脸色阴沉得可怕。小雨还在小声啜泣。苏婉看向林渡,眼神无比凝重:“它不仅在观察,
还在评价。而且,‘完整性’提高了。”林渡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目光却被地面吸引。
老王刚才瘫坐时,不小心碰倒了旁边一个废弃的输液架,架子的金属底座划破了他的手臂,
渗出了鲜血。而此刻,那几滴落在灰尘里的血珠,正违反着重力,如同拥有生命般,
缓缓地、蜿蜒地向前流动,最终在地面上,
构成了一个清晰的、指向门外黑暗的——箭头符号。地面上,由老王血迹构成的箭头,
在灰尘中显得格外刺眼,像一道尚未结痂的伤口,指向门外深邃的黑暗。“这……这是什么?
”老王捂着自己手臂上微不足道的划伤,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仿佛流出的不是几滴血,
而是他的部分生命。陈猛凑近看了看,又烦躁地直起身:“故弄玄虚!
谁知道是不是什么新的陷阱!”“但我们没有其他线索。”苏婉蹲下身,
用手指轻轻触碰箭头边缘的灰尘,动作专业得像在勘查现场,“空间的物理法则被篡改了,
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信息。它希望我们跟着这个方向走。”林渡凝视着那暗红色的指引,
内心挣扎。理性告诉他,这很可能是引诱他们踏入更危险境地的诱饵。但直觉,
或者说那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窒息感,让他明白,停滞不前同样危险。
“叙事完整性”需要推进,他们别无选择。“跟着箭头走。”林渡最终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所有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陈猛,你在前面,
注意警戒。苏婉,留意环境变化和数据规律。老王,小雨,你们跟在中间,不要掉队。
”陈猛啐了一口,但还是握紧了从器械室找到的一根空心铁管,率先踏出了房门。
苏婉紧随其后,手电光谨慎地扫视着前方。老王和小雨互相搀扶着走在中间,林渡断后。
走廊似乎比之前更加破败,墙皮大块脱落,露出后面污浊的、仿佛肌肉纤维般的内部结构。
空气里福尔马林的味道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的、混杂着霉味和淡淡腥气的味道。
箭头在灰尘中断续延伸,引领着他们走向医院更深的、未曾探索过的区域。
“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往下走?”老王颤声问,他感觉脚下的坡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
“排水系统的声音变大了。”苏婉侧耳倾听,“而且湿度在增加。”陈猛突然停下脚步,
举起拳头示意安静。前方走廊尽头,是一扇对开的、厚重的金属门,
上面用红漆喷着一个模糊的、类似警告的符号。箭头,正指向那扇门。“要进去吗?
”陈猛回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抵触。“我们没有退路。”林渡深吸一口气,“开门。
”陈猛低吼一声,用肩膀抵住一扇门,用力推开。锈蚀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医院洗衣房。
高耸的、锈迹斑斑的洗衣机组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
地面上散落着发黄的床单和破损的塑料筐。潮湿、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个干涸的、布满裂缝的圆形水池。而就在水池边缘,
他们看到了第二个箭头,比之前更加清晰、饱满,仿佛在催促。也就在这时,
头顶那稳定了没多久的灯光,再次开始闪烁。
明——灭——明——灭——频率与之前“章节开启”前一样!“糟了!又要开始了!
”老王惊恐地叫道。“找‘庇护所’!”林渡大喊。手电光柱疯狂扫动,
很快在房间另一头,一个相对干燥的、堆满废弃毛巾的角落,
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黄色方框「庇护所」。距离很远,至少隔着大半个洗衣房。“快跑!
”陈猛第一个冲了出去。苏婉紧随其后。林渡拉了一把吓呆的小雨,也向前狂奔。
老王落在最后,他的体能本就不支,内心的恐惧更像铅块一样拖住了他的腿。
灯光闪烁得越来越急促,如同垂死病人最后的心跳。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
洗衣机的金属外壳仿佛在融化、蠕动,那些散落的床单无风自动,像是有了生命,
要缠绕上来。“快点!老王!”林渡回头焦急地喊道。老王拼尽全力奔跑,
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吼。他能看到队友们已经冲到了庇护所边缘,陈猛正在向他招手。
就在他距离庇护所只有五六米的时候——啪!整个洗衣房,彻底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
连苏婉的手电光也像被无形之物吞噬,瞬间熄灭。“不——!”老王发出绝望的嘶吼,
伸出双手向前摸索。庇护所的方向,传来陈猛用力顶住什么东西的闷哼声,
以及林渡急促的呼喊:“老王!这边!快!”但太晚了。黑暗中,响起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一种黏腻的、湿漉漉的拖行声,混合着某种坚硬的、类似骨节摩擦的“咔哒”声,
从老王身后的黑暗中迅速逼近“救……救我……”老王的声音被掐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被巨大力量挤压和撕裂的声音,
伴随着他短暂到几乎无法捕捉的凄厉惨叫。“砰!”仿佛是重物落地的声响,然后,
一切归于死寂。几秒钟后,如同舞台谢幕,灯光重新亮起,恢复了那昏黄但稳定的状态。
扭曲的环境也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集体幻觉。
林渡、苏婉、陈猛、小雨四人惊魂未定地挤在狭小的庇护所内,脸色惨白。
他们看向老王刚才所在的位置。人,不见了。地上,
只留下一大滩新鲜、粘稠的、完美勾勒出人形轮廓的血迹。血迹中央,
是老王那副熟悉的、此刻却镜片碎裂、镜腿扭曲的眼镜。墙上,
冰冷的文字如期而至:【配角退场。】【叙事完整性:55%。】【节奏提振。
】“节……节奏提振……”小雨瘫软在地,失神地重复着这个词,眼泪无声地流淌。
陈猛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拳头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吼着:“**!
”苏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然。她走出庇护所,
蹲在那滩人形血迹旁,仔细检查。林渡感到一阵眩晕和反胃。一条生命,
就这样为了一个所谓的“节奏”被抹杀了。他强迫自己走过去,目光扫过那片刺目的红。
然后,他看到了。在老王的眼镜旁边,那片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泊边缘,
有几个用指尖艰难划出的、歪歪扭扭的字。那或许是老王在生命最后时刻,
用尽全部力气留下的信息。只有三个字:“它在书里…”林渡蹲下身,
指尖拂过那尚未干涸的血字,一股冰冷的战栗感贯穿全身。书?什么书?
是那本他们昏迷前接触的“叙事载体”?还是指……这个地狱本身,就是一本书?洗衣房内,
血腥味尚未散去,与潮湿的霉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老王的血迹像一幅残酷的抽象画,凝固在地面上,
中央那副破碎的眼镜无声地控诉着刚刚发生的暴行。“书……什么书?
”陈猛烦躁地踢开脚边一个空塑料筐,筐子撞在洗衣机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他妈的临死前就不能说清楚点吗?!”他的愤怒里掺杂着无力,老王的死像一盆冰水,
浇熄了他部分蛮干的勇气,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困猛兽的焦躁。苏婉没有理会陈猛的咆哮,
她依旧蹲在血迹旁,但目光已经离开了那行血字。她伸出两根手指,
极其小心地从血迹边缘、一块略微翘起的地板裂缝里,拈起了一样东西。那不是血块,
也不是灰尘。那是一小片……仿佛由光线编织而成的碎片,薄如蝉翼,
在她指尖散发着微弱的、非自然的荧光。
碎片上流淌着一些无法辨认的、不断变化的奇异符号,
偶尔会凝结成片刻类似计算机代码的形态。“这是什么?”林渡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问。
“不知道。但它不属于这里。”苏婉将碎片小心地放在掌心展示,“物理形态不稳定,
信息结构……我从没见过。像是在三维空间强行展示高维信息产生的‘错误贴图’。
”她尝试用指甲轻轻触碰,碎片表面的符号立刻剧烈波动,随即又稳定下来,
最后定格成一行他们能读懂的、仿佛是注释的文字://主角光环稳定性检测主角光环?
林渡和苏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个词的出现,
几乎坐实了他们最荒诞也最可怕的猜想——他们不仅身处一个故事,
甚至还是一个遵循着某种俗套叙事规则的故事!“狗屁光环!”陈猛也看到了那行字,
怒火再次被点燃,“老子只信这个!”他挥舞着手中的铁管,
猛地朝旁边一台锈死的巨型洗衣机砸去!“不要!”林渡和苏婉同时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哐——!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洗衣房内炸响。铁管砸在洗衣机厚重的金属外壳上,
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痕。但与此同时,整个空间仿佛被这一击触怒了。
嗡——一种低沉的、源自四面八方的嗡鸣声响起,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动,
头顶的灯管疯狂闪烁,灰尘和碎屑从天花板上簌簌落下。
墙壁上的污渍开始像活物般蠕动、扩张,那些静止的洗衣机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仿佛随时要活过来。“陈猛!你干了什么!”林渡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小雨,朝陈猛吼道。
“我……”陈猛也被这剧烈的反应惊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是规则排斥!
”苏婉快速说道,她手中的代码碎片光芒变得极不稳定,“他刚才的行为,
类似于‘程序’中的非法操作,引发了系统级的错误!”错误的不仅仅是环境。
在洗衣房原本入口的方向,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依旧紧闭。但在它旁边的墙壁上,
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起来,随后,一个全新的、不应该存在的“入口”被强行撕裂开来。
那入口内部并非走廊,而是翻滚着的、混沌的黑暗,
从中传出无数混乱、重叠、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抓挠声。这不是既定剧本里的“恐怖”,
这是系统崩溃前溢出的、无序的混沌!“从那个口子里出来的东西……不一样!
”小雨尖叫着,指向那个混沌入口。
只见几只形态极度不稳定的、由阴影和破碎肢体胡乱拼接而成的触手正从中探出,
它们没有目标,只是疯狂地抽打、破坏着周围的一切,将地面和墙壁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后退!离开这里!”林宿当机立断,
目光迅速锁定了洗衣房另一侧一个原本是通风管道的缺口,
那里似乎是目前唯一没有被封锁或污染的出口。陈猛此刻也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不再多言,
抡起铁管砸开挡路的杂物,率先冲向通风口。苏婉将那片不稳定的代码碎片紧紧攥在手心,
紧随其后。林渡拉着几乎吓傻的小雨,跌跌撞撞地跟在最后。在他们身后,
混沌的入口不断扩大,更多难以名状的扭曲实体挣扎着想要挤入这个空间,
它们带来的并非有目的的追杀,而是一种纯粹的、要将一切秩序都拖入混乱的毁灭气息。
四人狼狈不堪地钻入狭窄的通风管道,拼命向前爬行,
将那片失控的混沌和洗衣房内刺耳的噪音甩在身后。不知爬了多久,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声音彻底消失,他们才从一个出口滑出,
跌落在一条相对安静、但依旧阴森的地下管道走廊里。惊魂未定,四人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
剧烈地喘息着。陈猛低着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第一次沉默了下来。他的暴力,
在这里非但不是武器,反而可能是催命符。苏婉摊开手掌,
那片代码碎片的光芒已经稳定下来,但上面的文字消失了,
重新变回那些流动的、无法解读的符号。林渡看着惊魂未定的小雨,
又看了看沉默的陈猛和专注研究碎片的苏婉,最后目光落向管道深处无尽的黑暗。
老王的血字指明了方向——“书”。苏婉的碎片揭示了本质——“故事”与“角色”。
而陈猛的错误则展示了代价——违背“叙事规则”,将引发更不可控的灾难。
他们需要的不是盲目的反抗,而是理解规则,并找到规则中的漏洞。“我们需要谈谈。
”林渡的声音在寂静的管道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关于‘书’,
关于‘主角光环’,关于我们到底该怎么‘演’下去,才能找到真正的生路。”苏婉抬起头,
眼神锐利:“同意。我们或许不该想着‘打破’墙,而是要学会‘穿透’它。
”地下管道内的寂静是暂时的,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污水和陈旧灰尘的味道,但在这之下,
似乎开始渗入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个人的、独特的气息。林渡靠着冰冷的管壁,
将苏婉发现的代码碎片和陈猛引发的系统错误联系起来,试图拼凑出这个空间的运作逻辑。
“它有自己的规则,但规则可以**扰,甚至可能被利用。”他看向苏婉,
“你那片‘代码’,还能感应到什么吗?”苏婉摇了摇头,
碎片在她掌心散发着稳定的微光:“它现在很安静。但之前陈猛破坏环境时,
它的波动非常剧烈。也许……它可以作为某种‘环境稳定性’的检测器。”陈猛闷哼一声,
抱着手臂坐在一旁,脸色依旧难看,但不再反驳。老王的死和他自己引发的灾难,
像两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赖以生存的强硬外壳。一直沉默的小雨忽然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像是……消毒水混着……车载香氛?
”她的话音刚落,管道前方原本一成不变的景象开始扭曲、融化。锈蚀的管道壁变得平滑,
泛出米白色的光泽,脚下粗糙的水泥地变成了铺着浅色地砖的走廊,
墙上甚至出现了色彩柔和的宣传画。他们不再身处地下管道。而是站在了一条明亮、干净,
甚至有些温馨的医院走廊里。与之前破败的黑泉医院截然不同。
“场景切换了……”林渡心头一紧,立刻警惕起来。然而,这次的变化并非针对所有人。
“爸……妈?”小雨忽然望着走廊尽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那里,
一对模糊的中年男女身影正向她招手,脸上带着焦急和关切。但下一秒,
那对身影的面容开始腐烂,眼神变得怨毒,嘴巴无声地开合,仿佛在控诉着什么。
小雨猛地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尖叫:“不!不是我!那些评论……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不知道你会真的……”她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同时,陈猛发出一声低吼,摆出了格斗的架势。在他眼中,
走廊两侧的长椅变成了警车,前方的护士站变成了他曾经执勤的工地大门,
一个模糊的、头破血流的工人幻影正指着他,无声地呐喊。“滚开!那是意外!
你自己操作不当!”陈猛对着空气怒吼,额角青筋暴起。苏婉则猛地后退一步,背靠墙壁,
呼吸变得急促。她的眼前,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虚影悬浮在空中,
上面流淌着瀑布般的加密数据,一个模糊的、绝望的男性身影正从高楼坠落。她用力闭上眼,
但那个坠落的过程仿佛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商业竞争……本就如此……”她低声自语,
像是在说服自己,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已经发白。林渡也未能幸免。
刺耳的刹车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冰冷的河水气息灌入鼻腔。他看到了那辆扭曲变形的汽车,
看到了副驾驶座上,夏晓那张苍白、带着血痕却依旧温柔的脸,
她正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碎的眼神望着他。
“对不起……夏晓……对不起……”林渡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痛苦,
幸存者的负罪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四个人的幻觉同时出现,却又彼此独立,将这个公共空间割裂成四个私密的刑场。墙上,
暗红色的文字无声浮现,带着冰冷的诱惑:【忏悔可推进情节。】【坦白可获取权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