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清站在城墙上,目送韩重山假扮的商队消失在夜色中。他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说道:“去挑选九名好手,我们今夜出城。”
传令兵愣了一下,随即挺直腰板:“是!”
半个时辰后,十道黑影聚集在城墙脚下。苏文清检查着每个人的装备,月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用布仔细擦拭。
“将军说过,活不过三日的人不必回来。”苏文清的声音很轻,却让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这次任务凶险,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没有人移动。传令兵握紧手中的刀,指节发白。
苏文清收起匕首:“出发。”
他们顺着绳索滑下城墙,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传令兵紧跟在苏文清身后,努力控制着呼吸。这是他第一次执行夜不收任务,手心全是汗。
北狄大营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营火星星点点。苏文清打了个手势,众人分散成三个小队,从不同方向接近。
传令兵跟着苏文清匍匐前进,草丛刮过脸颊。他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苏文清突然按住他的肩膀,两人同时伏低。
一队北狄巡逻兵从前方经过,铠甲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传令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远去。
“跟紧。”苏文清低语。
他们顺利潜入大营边缘,躲在一个帐篷的阴影里。苏文清观察着营地的布局,指向远处一个亮着灯的帐篷。
“那是赫连先生的营帐。”苏文清说,“情报显示他正在审讯我们的俘虏。”
传令兵咽了口唾沫:“我们要救出俘虏?”
“看情况。”苏文清的目光扫过营地,“如果俘虏已经叛变,就地处决。”
他们借着帐篷的阴影移动,小心避开巡逻队。快到赫连先生的营帐时,苏文清突然停下。
营帐前站着两名守卫,帐内传来说话声。
“你再说一遍,云中城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传令兵听出那是赫连先生。他曾在战场上远远听过这个北狄谋士的声音。
另一个虚弱的声音回答:“不到十天……”
传令兵浑身一颤。那是他们失踪三天的哨探王校尉。
苏文清做了个手势,示意等待。帐内的对话继续。
“韩重山派了多少人执行死间计划?”赫连先生问。
“我不知道……”王校尉的声音带着痛苦。
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拳头击打在肉体上。传令兵咬紧牙关。
“我再问一次,死间计划有多少人参与?”
王校尉咳嗽着:“我……真的不知道……”
苏文清仔细观察守卫的换岗规律,对传令兵耳语:“等下一班巡逻队经过,我们趁机潜入。你负责割断俘虏的绳子,我盯着赫连。”
传令兵点头,手心沁出冷汗。
一队巡逻兵从远处走来,铠甲声掩盖了他们的动静。苏文清抓住时机,带着传令兵溜到营帐后方,用匕首划开一道缝隙。
帐内,赫连先生背对着他们,正站在王校尉面前。王校尉被绑在柱子上,满脸是血。
苏文清打了个手势,传令兵悄悄靠近王校尉,掏出匕首开始割绳子。绳子很粗,他必须小心不发出声音。
赫连先生似乎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身。苏文清立即拔出匕首,准备扑上去。
就在这一刻,王校尉突然睁开眼睛。他看着传令兵,用流利的北狄话说道:“快走,这是陷阱!”
传令兵愣住了。他没想到王校尉会说北狄话,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警告。
赫连先生笑了:“果然,你们会来救他。”
帐外突然亮起火光,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苏文清一把拉起传令兵:“突围!”
他们冲出营帐,发现已经被北狄士兵包围。苏文清挥刀砍倒最近的两个敌人,对其他人喊道:“按计划分散撤退!”
夜不收队员们立即分成三组,向不同方向冲去。传令兵紧跟苏文清,挥刀格开一支射来的箭。
“王校尉他……”传令兵边跑边问。
“叛变了。”苏文清简短回答,“那话是说给赫连听的。”
他们在帐篷间穿梭,北狄士兵紧追不舍。苏文清突然拐进一个堆放粮草的角落,把传令兵拉到自己身后。
“听着,”苏文清急促地说,“我引开他们,你趁机去点燃那边的马厩。火起后立即向西突围,在预定地点汇合。”
传令兵还想说什么,苏文清已经冲了出去,故意制造声响。大部分追兵被引开,只剩下几个士兵在附近搜索。
传令兵深吸一口气,从粮草堆后溜出,快速接近马厩。他取出火折子,点燃了几处干草。火势迅速蔓延,马匹受惊嘶鸣。
混乱中,他向西突围,凭借记忆在帐篷间穿行。一支箭擦过他的手臂,他忍住疼痛继续奔跑。
远处突然升起狼烟,一道接一道,在夜空中格外醒目。传令兵心中一沉。那是北狄的增援信号,意味着更多的敌人正在赶来。
他加快脚步,终于抵达汇合点——一个废弃的土坑。让他欣慰的是,已经有五名队员在那里等候。
“苏先生呢?”传令兵问道。
队员们摇头。传令兵爬上坑边,望向营地方向。火光冲天,喊杀声不绝于耳。
“我们再等片刻。”传令兵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有两名队员赶到,但苏文清始终没有出现。狼烟越来越多,显然北狄正在调动大批人马。
“必须走了。”一名老兵说道,“再等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传令兵犹豫不决。苏文清救了他的命,他不能就这样抛下长官。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传令兵精神一振:“是苏先生的信号!”
他们朝着声音方向摸去,在一条干涸的水渠中找到了苏文清。他靠坐在渠壁上,左肩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
“您受伤了!”传令兵冲过去。
苏文清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小伤。清点人数。”
“包括您和我,一共九人。”传令兵报告,“少了一人。”
苏文闭眼片刻:“是赵老三。我看着他倒下的。”
众人沉默。赵老三是队里的老兵,有个刚满月的儿子。
“任务失败了。”一名队员低声说。
“不完全是。”苏文清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纸,“我顺手拿了赫连先生桌上的东西。”
传令兵接过羊皮纸,就着月光展开。上面绘制着北狄的**图。
“这……”传令兵震惊。
苏文清勉强站起来:“现在可以回去了。扶我一把。”
传令兵连忙搀住苏文清。他们沿着水渠向北行进,避开主要道路。苏文清的伤势不轻,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息。
“为什么王校尉要警告我们?”传令兵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苏文清咳嗽几声:“他可能没有完全叛变,或者……那只是赫连的又一出戏。”
远处传来犬吠声,北狄的搜索队正在靠近。他们躲进一片灌木丛,屏息等待。
搜索队从旁边经过,火把的光照亮了他们藏身的地方。传令兵能清楚地看到北狄士兵脸上的刺青。他握紧刀柄,准备随时拼命。
幸运的是,搜索队没有发现他们,径直向前去了。
“继续走。”苏文清低语。
他们终于抵达城墙下,发出约定的信号。绳索从上方垂下,众人依次攀爬。传令兵坚持最后一个上去,确保所有人都安全登城。
登上城墙的那一刻,传令兵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守城士兵扶住他,递来水囊。
苏文清被抬去医治前,把传令兵叫到身边:“你做得很好。”
传令兵低头:“我差点害了大家。”
“不,”苏文清摇头,“你点燃马厩制造混乱,为我们创造了突围机会。这是正确的判断。”
传令兵仍然无法释怀:“可是王校尉……”
“那是我的失误。”苏文清打断他,“我低估了赫连。”
士兵抬着苏文清离开后,传令兵独自站在城墙上,望着远方北狄大营的火光。今夜的经历让他明白了许多——战争的残酷,信任的脆弱,以及责任的重量。
老吏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块干粮:“吃点东西吧。”
传令兵接过干粮,却没有食欲。
“苏先生会没事的。”老吏说,“军医手艺很好。”
传令兵望向苏文清被抬走的方向:“他伤得很重。”
“但还活着。”老吏拍拍他的肩,“在战场上,这就够了。”
传令兵咬了一口干粮,慢慢咀嚼。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里有韩重山潜入的敌营,有刚刚血战逃脱的险地,还有未知的明天。
城墙下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移动。传令兵警觉地眯起眼睛,手按上刀柄。
传令兵握紧刀柄,盯着城墙下的黑影。那黑影移动了几下,最终消失在夜色中。他松了口气,转身走下城墙。
三日后,残存的夜不收队员返回云中城。他们带回一张染血的军图,上面标记着北狄的**。苏文清伤势未愈,仍坚持亲自查看军图。
“这图来得太容易了。”苏文清靠在榻上,手指划过羊皮纸上的血迹,“赫连先生不会犯这种错误。”
传令兵站在一旁:“但我们确实趁乱拿到了它。”
苏文清摇头:“赫连的营帐守卫森严,那晚我们能潜入,本身就很可疑。”
这时,一名士兵进来通报:“将军派人传信,他已安全抵达北狄王庭。”
苏文清神色稍缓:“继续监视北狄大营的动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