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我结婚前夜,准婆婆张翠莲亲手把一个陌生男人推进了我的婚房。
她捏着我的下巴,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声音却温柔得发腻:“秀秀,
我们顾家是大户,卫东是厂里最年轻的科长,不能娶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这是最后一道考验,
只要你今晚守住了清白,明天就风风光光地嫁进来。”她说完,反手锁上了门,
那“咔哒”一声,像铡刀落下的声音,斩断了我对未来所有的幻想。01我叫陈秀秀,
一个从乡下考进城里纺织厂的女工,因为生得一副好相貌,被厂长家的公子哥顾卫东看上了。
他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在那个年代,
这意味着每天的早饭、厂门口的等待和偶尔一张紧俏的电影票。我没见过世面,
很快就陷了进去。可我没想到,迎娶我的不是八抬大轿,而是一场淬了毒的“考验”。
门被锁死,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十五瓦的灯泡,将我和那个男人尴尬的影子投在墙上。
男人大概二十出头,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身上有股机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局促地站在门边,头几乎垂到胸口,不敢看我。他比顾卫东要高大、结实,肩膀宽阔,
像座沉默的山。我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变得冰冷。愤怒和屈辱像两条毒蛇,
啃噬着我的理智。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张翠莲这是要我的命!在八十年代,女人的名节比天大。别说真发生了什么,
就是一个男人在我房里过了一夜,明天唾沫星子就能把我淹死。到那时,
顾家不仅能毫无损失地退婚,还能让我陈秀秀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好毒的计策,
好狠的心!我看向那个男人,他终于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从眉骨划到眼角,给他平添了几分凶狠。可他的眼神,却像受惊的兔子,
充满了慌乱和一丝愧疚。“她……她给了我五十块钱。”他声音沙哑,像磨砂纸擦过木头,
“还说事成之后,给我弟弟安排一个正式工的指标。”五十块钱,一个正式工指标。在当时,
这足以让一个走投无路的家庭卖掉一切。我忽然就不那么怕了,只觉得无尽的悲凉。
我慢慢走到桌边,提起上面的暖水瓶,倒了两杯水,搪瓷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将其中一杯推到他对面,自己端起另一杯,吹了吹热气。
“大哥,坐。”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可怕,“这考验,我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总不能让她白白看了笑话。”那个男人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呆呆地看着我,那双带着疤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惊奇”的情绪。
02男人在我对面坐下,**只敢沾半个板凳,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
像个听老师训话的小学生。“我叫陆铮。”他瓮声瓮气地自我介绍,
算是接受了我的“休战”提议。“陈秀秀。”我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计较。“陈同志,
对不住,我……”陆铮一脸懊悔,“我不是个东西,为了钱和指标,差点毁了你的名声。
你放心,我今晚就在门口守着,绝不碰你一根手指头。明天一早,我就跟他们说,
你是个好姑娘。”我心里冷笑,天真。张翠莲既然设了这个局,怎么可能让你轻易澄清?
她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我“不清白”的结果。“陆大哥,你觉得你说的话,她会信吗?
”我轻声问。陆铮的脸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是个老实人,
但不是个傻子。“你拿了她的钱,就是她的人。明天你就算说破天,
他们也只会认为是我们串通好了。”我一字一句地分析给他听,“到时候,
你弟弟的工作指标没了,五十块钱得退回去,说不定还要背个‘流氓罪’的名声。
”陆铮的身体抖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在严打刚过去没几年的当下,
“流氓罪”三个字足以压垮任何人。我压低声音,身体微微前倾:“所以,
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活命,就得听我的。”他看着我,眼神从愧疚变成了敬畏。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那个动作让他脸上的刀疤都显得忠诚起来。这一夜,我们聊了很多。
我知道了陆铮是钢厂的临时工,父亲早逝,母亲常年卧病在床,还有一个弟弟等着接班。
他脸上的疤,是厂里出事故时,为了救一个老师傅留下的。他不是坏人,
只是个被生活逼到墙角的普通人。天快亮时,我让他躺在外屋的行军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然后,我拿出我的嫁衣——一件鲜红色的的确良衬衫,用剪刀在背上划开一道大口子。
布料撕裂的声音,像是为我那死去的爱情送行。做完这一切,我坐在镜子前,
看着镜中双眼通红,头发凌乱的自己,拿起梳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梳着头。
门外传来了张翠莲和顾卫东的脚步声。张翠莲那尖细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得意:“卫东,
你别急,妈也是为了你好。这种乡下丫头,谁知道在外面检不检点?
我们顾家可丢不起这个人。”顾卫东的声音有些犹豫:“妈,秀秀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每次心虚或者试图反驳他妈的时候,
都有个习惯性的小动作——用手搓自己的后脖颈。隔着一扇门,
我仿佛都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动作。“咔哒”,锁开了。门被推开的一瞬间,
我恰好“受惊”地回头,将撕破的衣衫和“不堪”的神情,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他们母子面前。
03张翠莲看到屋里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她那保养得宜的脸上,
每一条皱纹都在笑,手腕上那只常年戴着的碧绿玉镯,随着她夸张的动作晃来晃去,
闪着得意的光。“哎哟!我的天哪!这……这成何体统啊!”她一拍大腿,声音高了八度,
足以让半个楼道的人都听见,“陈秀秀,我们顾家真是瞎了眼!卫东,你看看!
你看看你非要娶的好媳妇!”顾卫东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他看着我,
眼神里是震惊、失望,还有一丝被背叛的愤怒。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只是下意识地又开始搓自己的后脖颈。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
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只是缓缓站起来,目光越过他们,
看向门外那些被张翠莲的叫声吸引过来的邻居。“妈,”我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却又异常清晰,“您这是做什么?您不是说,这是我们顾家传下来的‘试红’老礼儿吗?
您说只要我跟您安排的人在一个屋里待一夜,证明了我的清白,您就认我这个儿媳妇。
”张翠莲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我继续“哽咽”道:“我听了您的话,为了嫁给卫东,
我什么委屈都愿意受。陆大哥可以为我作证,我们俩一整晚清清白白,连手都没碰过。您看,
我为了表示决心,连嫁衣都划破了,就是告诉您,我陈秀秀这辈子,非卫东不嫁!
”我一边说,一边把身后那道巨大的口子展示给众人看。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规矩?”“厂长夫人也太封建了吧?”“为了考验儿媳妇,
亲手把个男人送进她屋里?这叫什么事儿啊!”张翠elen的脸,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青,
精彩纷呈。她没想到我敢当众把这事捅出来,更没想到我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一场陷害,
说成是她老封建搞出来的“传统考验”。“你……你胡说八道!”她气得发抖,
指着我说不出话。“妈,我哪敢胡说。”我眼泪恰到好处地落下,“您给陆大哥的五十块钱,
还有答应给他弟弟的工作指标,不就是‘考验’的辛苦费吗?陆大哥,你说是吗?
”我猛地回头看向陆铮。陆铮早就按我教的,在他们进门时就醒了。
他此刻一脸憨厚又带点委屈地站起来,挠了挠头:“是啊,婶子。俺可以作证,
秀秀妹子是好人。俺们一晚上啥也没干,就是坐着唠嗑。”他这一开口,就像一锤定音。
顾卫东彻底懵了,他看看他妈,又看看我,脑子显然转不过来。我抓住时机,走到他面前,
仰头看着他,满眼都是“深情”和“委屈”:“卫东,我相信你。
你肯定不知道妈会用这种方式来考验我。没关系,只要能嫁给你,我什么都不怕。”说完,
我“柔弱”地倒向他怀里。当着众人的面,顾卫东不能不接。他僵硬地抱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抗拒。但我不在乎。这一局,我必须赢。我要让张翠莲搬起石头,
砸自己的脚!04张翠莲被我将了一军,气得差点厥过去,却又发作不得。
邻居们的指指点点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最看重的“体面”和“名声”,
此刻成了个天大的笑话。“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她对着门外吼了一嗓子,
然后“砰”地关上门,隔绝了所有视线。屋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张翠莲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在我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她手腕上的玉镯子被她自己捏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陈秀秀,你行啊你。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倒是长了张好嘴,死的都能让你说成活的。
”**在顾卫东怀里,柔弱无骨地说:“妈,您说的哪里话。
我只是不想让您和卫东被人误会。您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就当是我们顾家的小秘密。”我特意在“顾家”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提醒她,
我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的。顾卫东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推开我,眉头紧锁:“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我做什么了?”张翠莲立刻打断他,
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不过是想试试她的心诚不诚!既然她受住了考验,
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婚礼照常举行!”她这是认栽了,但认得咬牙切齿。
我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以张翠莲的性格,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我让她丢了多大的脸,日后她会加倍从我身上讨回来。但我不在乎。
只要能顺利嫁进顾家,我就有机会查清楚,她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送走陆铮时,
我悄悄塞给他十块钱和一张布票。“陆大哥,今天多谢你。这点钱你拿着,
给阿姨买点营养品。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陆铮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他看着我,
眼神很复杂,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弟妹,你是个好人。以后但凡有能用得着我的地方,
你开口。”他不知道,他这句话,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婚礼还是举行了。虽然过程有些仓促和诡异,但表面上看起来,依旧风光无限。
厂长家的公子娶了厂里最漂亮的“一枝花”,羡煞了旁人。新婚夜,顾卫东喝得酩酊大醉。
他躺在床上,
不清地喊着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名字:“小雅……我对不起你……小雅……”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和打听。我利用厂里女工们爱嚼舌根的特点,
很快就拼凑出了一个让我遍体生寒的真相。小雅,全名李晓雅,是城南李副厂长的千金。
她和顾卫东从小一个大院里长大,青梅竹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是一对,可不知为何,
半年前李家突然和顾家闹翻了,李晓雅也匆匆嫁去了外地。
而张翠莲之所以那么着急让顾卫东娶我,甚至不惜用下作的手段,
就是因为——李晓雅嫁人前,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顾卫东的。
张翠莲怕事情败露,影响儿子的前途,
所以才急着找个家世清白、性格“软弱”的乡下姑娘当挡箭牌,好把李晓雅生下的孩子,
名正言顺地抱回顾家,当成是我的“早产儿”!那一刻,我如坠冰窟。原来从头到尾,
我就是个被选中的“代孕母体”和“接盘侠”。我所有的爱情和憧憬,
不过是他们精心算计的一场骗局。05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将我的心剖开,
在里面搅得血肉模糊。我躲在被子里,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恨,我恨张翠莲的歹毒,
恨顾卫东的懦弱和欺骗,更恨自己的天真和愚蠢。哭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
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走出房间。张翠莲正坐在饭桌边喝着粥,看到我,
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哟,这是怎么了?跟卫东吵架了?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
别那么小家子气。”顾卫东低着头,不敢看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他脖子后面的皮肤,因为心虚,又被他搓得通红。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电话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