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狱药引腕骨上的铁链寒气刺骨,每一次拖动都磨得皮开肉绽。
我仰头盯着柴房漏雨的横梁,数着上面蠕动的霉斑。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腐朽的霉味,这是我日复一日的牢笼。“动作快些,
侧妃娘娘还等着用药!”侍卫粗粝的嗓音像砂纸磨过耳朵,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粗麻绳狠狠勒进皮肉,将我的手臂死死按在冰冷的木桌上。那柄熟悉的薄刃闪过寒光,
我闭上眼,却仍能清晰感知到锋刃划开旧痂的细微震动——像一片雪落在烧红的烙铁上,
嗤地一声,痛得轻描淡写,却深入骨髓。温热的血顺从地顺着玉碗边缘蜿蜒而下,
滴答、滴答,敲打着死寂,也敲打着我所剩无几的命数。“王爷,
姐姐的血……似乎比上次稀了……”林婉儿裹着雪白的狐裘,
像只精心装扮的鸟雀蜷在萧绝怀里,指尖揪着他玄色蟒袍的襟口,
声音黏腻得如同碗中尚未凝固的血浆,“定是姐姐怨恨婉儿用了她的血,
才……”我猛地睁开眼,正撞进萧绝的视线里。他眼底沉着千年寒潭般的墨色,
看我如同看一块砧板上待宰的死肉,连一丝波澜也无。那冷漠,比腕上的铁链更寒入骨髓。
“取干净。”他低沉的声音没有温度,拇指敷衍地擦过林婉儿并无泪痕的眼尾,
“她既占着王妃之位,这便是她活着的唯一用处。”刀刃应声又往深处压了半寸,
新鲜的剧痛炸开,眼前阵阵发黑。喉间涌上的血腥气浸透了每一个字,我竟低低笑起来,
笑声嘶哑破碎,
带着濒死的疯狂:“萧绝……你喝的……哪里是她的药……”侍卫惊怒地捂住我的嘴,
我狠狠咬破他的掌心,腥咸的铁锈味充斥口腔,
头……救你命的……旧伤痂啊……你眼盲心瞎……终会……自噬其果……”黑暗吞噬意识前,
我恍惚看见萧绝那万年冰封般的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
像无瑕雪地上落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转瞬即逝。2浴血归来剧痛!
仿佛灵魂被硬生生从破碎的躯壳里扯回,每一寸骨头都在尖叫。我猛地从锦被中坐起,
五指痉挛般攥紧心口的衣襟,冷汗瞬间浸透寝衣。清冷的月光透过茜纱窗棂,
在床榻上投下熟悉的菱花格影——这是王府西苑,我嫁入王府头三个月住的屋子,
尚未被挪去柴房旁的破院!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未至枯槁的脸,眼中不再是死寂的绝望,
而是燃烧着焚尽一切的冰冷恨火,如同地狱归来的幽魂。“春桃!”我厉声唤道,
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急切。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
脸上带着新入府不久的怯意:“娘、娘娘?”“今日……是什么日子?”我死死盯着她,
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回、回娘娘,明日是您入府百日,
王爷说要开宴……”春桃的声音越来越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清明。我重生了!
回到了林婉儿第一次“病发”需要我“供血”的三天前!前世那剜心刺骨的屈辱和绝望,
瞬间化为滔天的恨意与力量。在妆奁最底层,我颤抖着摸出一枚褪色陈旧的锦囊,
上面绣着残缺模糊的沈氏家徽。用力抖开,
一股干涸的药香混着铁锈般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这是五年前,在北境风雪驿站,
从我贴身里衣上撕下、用来包裹萧绝致命伤口的布片一角!被我偷偷裁下,
如同藏匿一个耻辱的秘密,藏匿至今。指腹抚过布片上早已发黑、渗入纤维的血迹,
冰冷的恨意凝成实质,在胸腔里翻涌。“林婉儿,萧绝……”我无声低语,齿间尝到腥甜,
是咬破的舌尖,“这辈子,我要你们把这口血——连本带利,吐、出、来!”每一个字,
都是复仇的誓言。三更梆子敲响,万籁俱寂。我从床板隐秘的夹层里取出一个油纸包,
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七寸蛇毒牙粉末。前世为救濒死的萧绝,我被迫吞服了剧毒的焚心草,
从此血脉异变,蕴藏奇毒亦含奇药。这异变的血脉,是我复仇的利刃!
我将毒牙粉末小心混入特制的、能暂时激发焚心草药性的汁液中,仰头,毫不犹豫地灌下!
喉管瞬间燃起烈焰,五脏六腑仿佛被无数毒虫啃噬撕咬。我蜷缩在冰冷的脚踏上,
痛得浑身痉挛,冷汗涔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而,嘴角却扯出一个疯狂而冰冷的笑。
明日,林婉儿会如前世一般“突发心绞痛”,太医会诊出她需“至亲之血为引”。而这一次,
我的血——将是点燃她毁灭之路的第一把火,也是送她上路的催命符!
3初撕伪面林婉儿倒下去的姿态,精准得如同丈量过千百遍,
连衣袖垂落的弧度都带着刻意的凄美。
“王爷……妾身……心口疼得喘不过气……”她揪着萧绝的衣襟,指尖“恰到好处”地颤抖,
唇色煞白如纸,呼吸破碎急促,仿佛下一刻便要香消玉殒,激起人无限怜惜。
太医们惶恐跪了一地,为首的陈院判战战兢兢,重复着前世的台词:“侧妃娘娘脉象奇特,
阴寒紊乱,需以至亲之血为引,调和药性……”萧绝的目光如冰冷的箭矢,
瞬间锁定在我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习惯性的漠然。前世此刻,我惊恐万状,
跪地哀求他信我,却被他亲手像对待牲畜般按在案上取血,尊严尽碎。
这一次——我端坐在下首的圈椅上,仿佛置身事外。慢条斯理地端起温热的茶盏,
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不了我眼中淬了冰的寒光。
“王爷这般看着我作甚?”我抬眸,迎上他那双冰冷的眼,
唇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难不成,我的血……当真能治病救人?这倒是奇闻了。
”满堂死寂!连林婉儿刻意压抑的啜泣声都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被我这不合时宜的平静和尖锐震惊。“沈璃!”萧绝的声音裹着冰碴,
警告意味十足,仿佛在呵斥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叮——”我放下茶盏,
清脆的磕碰声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格外刺耳,打破了某种无形的压迫。“陈院判,
”我目光转向汗如雨下、几乎要瘫软在地的老太医,笑意不达眼底,“您行医数十载,
德高望重。敢问,这‘至亲之血为药引’的奇谈,究竟出自哪本古籍?哪朝医案?
可有实例佐证?总不能是……凭空杜撰的吧?”最后一句,轻飘飘,却重如千钧。
陈院判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语无伦次:“这、这……古籍确有零星记载,
乃、乃偏门古方……非、非常理可度……”“哦?”我尾音上扬,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既如此玄妙,偏门得紧,不如先请诸位太医会诊,
辨一辨侧妃妹妹这‘病’——究竟是真是假?是何根源?免得我这‘药引’不对症,
白白浪费了王爷的‘关切’,也……害了妹妹的性命。”我将“关切”二字咬得极重。
林婉儿依偎在萧绝怀里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那副柔弱姿态出现了一丝裂缝。
萧绝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我:“你想说什么?”他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挑衅。我豁然起身,
几步走到榻前,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攥住林婉儿的手腕!那腕上肌肤温热滑腻,
脉搏在指尖下稳健有力地跳动着,哪里有一丝心绞痛濒死之人的微弱紊乱?!
“王爷不妨亲自探探。”我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腕拽向萧绝伸出的手掌,力道不容抗拒,
“看看侧妃妹妹这脉象,可像是心脉欲绝之人?”我的目光紧紧锁住萧绝,
逼他看清这虚伪的脉象。林婉儿猛地抽回手,泪水瞬间盈眶,簌簌而落,
演得更加卖力:“姐姐!婉儿究竟何处得罪了你,竟要如此污蔑栽赃,
置我于死地……”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试图激起萧绝的保护欲。我冷笑一声,
不再看她拙劣的表演,从袖中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啪地一声,
重重拍在萧绝面前的案几上,如同甩下一记耳光。“‘醉心散’,
服之可致心悸气短、脉象紊乱,状若心疾——陈院判,这方子上的笔迹,你可眼熟得很吧?
”我的目光如冰锥,刺向面无人色的老太医。陈院判面如死灰,抖若筛糠,几乎要晕厥过去。
萧绝一把抓起那张药方,鹰隼般的目光凌厉地扫过上面的字迹和药材名称,
再看向怀中楚楚可怜的林婉儿时,那眼底翻涌的寒意几乎要冻结空气,怀疑的种子已然破土。
林婉儿终于慌了神,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王爷!妾身没有!
定是姐姐她伪造……她恨我,她要害我!”她试图抓住萧绝的衣袖。“王爷若心存疑虑,
大可亲自去妹妹的妆奁看看。”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判,“第三层,
左边暗格,一个珐琅描金的小盒子。里面装的,想必不是胭脂水粉吧?
”我精准地报出了位置。萧绝死死盯着我,眼中风暴酝酿,惊疑与怒火交织。下一瞬,
他猛地将林婉儿推开,带着雷霆之怒,几步跨到妆台前,一把掀翻了那精致奢华的妆台!
“哗啦——哐当——!”珠钗玉翠、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如同暴雨般哗啦啦滚落一地,
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在一片狼藉中,那枚精巧的珐琅小盒“啪嗒”一声摔开,
几粒褐色的、散发着淡淡异香的药丸滴溜溜滚了出来,不偏不倚,
停在萧绝染尘的靴边……空气,彻底凝固了。林婉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4焚心旧梦萧绝的书房,檀香沉郁,前世是我无法踏足的禁区。
曾在雪夜里跪求一个解释,只换来一盆刺骨的冰水和更深的绝望。此刻,
我指尖捻着一枚暗褐色、毫不起眼的香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轻轻置于他紫檀木大案前的鎏金狻猊香炉内。——五年前救他时点燃的“回魂香”,
混着我三滴滚烫的心头血,是唤醒濒死之人的最后希望,也是他沉沦于谎言的开端。
青烟袅袅升起,带着那铭刻于灵魂深处的、混杂着北境风雪凛冽与铁锈般血腥气的独特药香,
在寂静的书房里弥漫开来。我无声退至厚重的紫檀木屏风后,屏息凝神,
如同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萧绝踏入书房的瞬间,高大挺拔的身形骤然僵住!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急剧收缩,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闻到了!
那股缠绕他整整五年、深入骨髓如同梦魇的异香,
混着记忆里北境风雪凛冽的气息和铁锈般的血腥味,如同决堤的洪水,
从他记忆最幽暗的深渊里咆哮着翻涌而上!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谁点的香?!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悸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这香气,
只属于那个风雪夜救他的“人”!无人应答。书房空寂,唯有香烟缭绕,
无声地诉说着被掩埋的真相。炉中香丸已悄然燃尽,但那独特的气息却如附骨之疽,
弥漫不散,固执地钻进他的鼻腔,搅动着他的记忆。萧绝踉跄一步扶住桌案,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痛苦地闭上眼,又猛地睁开,眼神涣散迷离,
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他看见了!漫天风雪中染血的玄铁重甲,
滚烫苦涩的药汁被强行灌入口中,还有……一双冰冷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用沾湿的布巾,
一点点擦去他脸上凝结的血污和冰碴。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那双手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枚褪色的红绳,绳上串着一枚小小的、刻着奇异纹路的铜铃。
铃铛在晃动中,似乎发出过微弱却清晰的“叮铃”声……——和我此刻腕间,
被衣袖半掩的铜铃,一模一样!“王爷?”娇柔婉转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外传来,
像一条毒蛇吐着信子,瞬间打破了书房内诡异的气氛。我心脏骤缩!
林婉儿提着一只精巧的食盒,笑意盈盈地站在廊下阴影里。然而,
当她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香炉中尚未散尽的最后一缕青烟,并嗅到那独一无二的气息时,
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转化为极致的惊恐和怨毒!她认出了这味道!
这是她偷来的荣耀的根源,是她最恐惧的真相!是谁?!谁敢点这香?!“这香……!
”她尖利的声音如同淬毒的银针,划破寂静,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是谁?!
谁在王爷书房点的这种香?!这是……”她几乎要喊出那个她偷来的身份。
萧绝被这尖叫从恍惚血腥的梦境中猛地拉回现实,
眼底还残留着剧烈的震动、茫然和一丝被打扰的愠怒。林婉儿怨毒的目光如同实质,
猛地射向我藏身的屏风——那里,有我无意(或有意)泄露的一角素色裙裾!“啪!
”我故意碰倒了屏风旁高几上的青瓷花瓶。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一个明确的信号,
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屏风之后。“姐姐?!”林婉儿的声音甜腻得淬了剧毒,
她快步冲进书房,直指屏风,脸上是精心伪装的震惊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