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号处理中心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我坐在记忆检测仪前,假装被强光**出泪水——就像其他"已格式化"的学生一样。当医师掰开我的手腕检查闪电疤痕时,指甲深深掐入那片结痂的皮肤,疼痛让我抽搐得更加逼真。
"残留痛觉反射,但记忆区干净。"医师在平板电脑上勾选着什么,"送常规观察室。"
轮椅推过漫长走廊时,我偷瞄两侧玻璃房。左边房间里,陈悦正机械地吞咽彩色药丸;右边房间内,秦霄被绑在电击床上,他的机械义眼已被摘除,空洞的眼窝里闪烁着微弱的蓝光。最深处那扇标着"废弃样本"的铁门前,我看到了林雨晴的校牌。
"这间。"护士停在718号门前。当她转身调节输液架时,我把程昱的电子耳钉塞进了床垫缝隙。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秦氏集团非法实验案主犯秦政于拘留所自杀...涉案记忆编码技术已被军方接管..."
夜间查房后,我抠出耳钉按在舌尖下。金属表面渗出微咸的液体,视网膜上立刻浮现出全息地图——正是程昱最后给的坐标。当我把耳钉贴到充电口上时,手机自动下载了段加密视频。
程昱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个装满培养舱的实验室。"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第七次轮回失败了。"他的机械右臂正在崩解,"系统不会让我们真正死亡...下次重生开始时,去找..."
视频突然跳转为月球基地的监控画面:数千个培养舱整齐排列,每个舱内都漂浮着面目模糊的人体。镜头推近其中一个舱体,标签上写着"207号-苏苒原型体"。而相邻舱体的标签让我胃部痉挛——"208号-程昱复制体7号"。
窗外传来急促的哨声。我扑到窗前,看见操场上的军用卡车正在装载学生。他们排着绝对笔直的队列,每人的后颈都反射着金属光泽。远处围墙上的探照灯扫过,照亮了停尸房门口的两个裹尸袋——较小的那个露出了一缕染成绿色的头发。
舌尖的耳钉突然发烫。我蜷缩在被单里,用疼痛对抗着汹涌的眩晕感。当护士来注射镇定剂时,我已经用拆开的曲别针在手腕疤痕上刻出了程昱留下的坐标数字。鲜血滴在床单上形成诡异的符号,和程昱实验室白大褂上的logo一模一样。
凌晨三点,警报器突然尖叫。718号房门自动解锁,走廊上的应急灯将一切染成血红。我抓起沾血的床单系成绳索,耳钉在靠近窗锁时发出磁吸声——程昱早就改造过这栋建筑的所有电子锁。
翻出窗户时,夜风裹挟着焦臭味。操场中央的火葬炉正冒出浓烟,而停尸房的门大敞着——林雨晴的裹尸袋不见了。我弯腰潜行到围墙边,发现排水管上留着荧光绿的指痕,组成个箭头形状。
顺着箭头方向,我摸到了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地下通道。爬行在生锈的管道里时,耳钉开始规律震动,像某种心跳频率。管道尽头是间废弃的化学药品储藏室,荧光绿的"STARBURST"字样涂在墙上——那是程昱和我高二时在旧校舍涂鸦过的词。
储藏室地板上有滩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通风井下方。当我挪开锈蚀的盖板时,一双冰凉的手突然拽住我的脚踝。
"嘘。"林雨晴的声音从井底传来,气若游丝,"他们...给我打了三倍剂量的纳米机器人...但我体内的抗体变异了..."她举起注射器,里面是荧绿与深蓝交织的液体,"程昱说...用这个能黑进中继站..."
我顺着铁梯爬下去,井底竟是间简易实验室。林雨晴靠在墙边,腹部包扎的绷带早已浸透。她身旁的显示屏上,月球基地的实时监控仍在运行——那些培养舱里的人体正同步抽搐着。
"我们不是人类。"她突然大笑,嘴角溢出蓝色泡沫,"是培养皿里长出来的肉块!"颤抖的手指按下播放键,监控视频放大显示培养舱标签上的小字:"207号-情绪稳定性实验体"、"208号-攻击性调节实验体"、"209号-社会服从性实验体"。
耳钉在这时自动拨通了某个频段。电流杂音中传来程昱断断续续的声音:"...苏苒...坐标是...安全屋..."背景音里充斥着机械运转的轰鸣,和某种生物痛苦的嘶叫。
林雨晴塞给我一张磁卡:"他撑不了多久...系统在清除所有失败样本..."她的瞳孔突然变成全黑,指甲暴长刺入我的手臂,"快走...我控制不住..."
剧痛中我扯下她的校牌夺路而逃。回到通风管道时,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咬声——像是野兽在撕扯金属。耳钉导航着我穿过迷宫般的管道系统,最终从下水道口爬进了城郊的河流。
黎明时分,我浑身湿透地站在郊区公寓楼前。磁卡刷开3401室的门锁时,陈腐的空气里飘着程昱常用的木质调香水味。客厅墙上贴满我和林雨晴的照片,每张都被标记了行为模式分析。茶几上的终端机自动启动,播放程昱预录的影像: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他穿着实验室白大褂,背景是月球基地的环形山,"我是第七个知道真相的程昱。"镜头转向培养舱区,数百个"苏苒"漂浮在营养液里,"系统在平行时间线培养最优版本...我们是第14号实验场的残次品..."
电话突然响起,来电显示是母亲。我颤抖着接起来,听到机械合成的女声:"207号样本,你有十秒钟考虑投降。"背景音里传出父亲的惨叫,和某种脑浆搅拌机的运转声。
终端机屏幕切换成红色警告:【检测到样本觉醒!启动清除程序!】。我冲向阳台,看见无人机群正从四面八方包围公寓楼。耳钉在此刻过热灼伤了我的耳垂,程昱最后的语音突然切入:"记住...疼痛是你存在的证明..."
第一架无人机撞碎落地窗时,我撕开左臂尚未愈合的伤口。鲜血滴在终端机上,竟触发了隐藏程序。全息投影铺展开来,显示着月球基地的核心控制代码——每行都标注着"情绪操纵参数"和"记忆覆盖阈值"。
无人机发射的麻醉针擦过脖颈。我扑向终端机,用血淋淋的手指在投影键盘上输入程昱的军官编号。系统弹出最后确认框:【是否向全部207号样本植入觉醒程序?Y/N】
子弹穿透门板的瞬间,我拍下确认键。无人机的攻击突然停滞,它们集体悬停在半空,摄像头闪烁着矛盾的红蓝光。终端机屏幕疯狂滚动着代码,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指令已发送至14号实验场全部培养舱】。
我瘫坐在碎玻璃中间,看着日出染红天际。耳垂上的灼伤处突然脱落一片金属外壳,露出下面的微型发射器。程昱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下次...从手腕的星星...开始找..."
当特警破门而入时,我正用玻璃碎片在右腕上刻着星星图案。他们缴获了终端机,却没人注意到地板上用鲜血画的电路图——正是林雨晴临死前在地上描绘的,此刻正诡异地吸收着晨光,发出荧绿色的微光。
注射进静脉的镇静剂带来黑色潮水。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我听到医师的对话:"...直接送记忆重组室...保留疼痛反射有益于情绪稳定性培养..."
梦境里,28岁的我在生日夜被货车撞飞。但这次,无数双手从虚空中伸出接住了我。她们全都长着我的脸,手腕上都有闪电疤痕,而最靠近的那个在我耳边说:"记住坐标...我们在月球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