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一个水晶玻璃杯裹挟着劲风,擦着我的耳朵飞过去,“哐当”一声在身后的红木墙壁上摔得粉碎。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侧身避开飞溅的玻璃渣,看着坐在轮椅上那个满脸暴戾的男人。
他就是我这次的客户,陆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陆沉。
一个月前的一场车祸,让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双腿失去知觉的残废。
管家王叔站在我身后,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想上前,又不敢。
“苏……苏**,您没事吧?少爷他……他不是故意的。”
我没理会王叔的辩解,径直走到陆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长得确实不错,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可惜那张英俊的脸此刻写满了阴鸷和不耐烦,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撕碎。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尽嘲讽的笑,“我说了,我不需要护工,我需要的是清净!听不懂人话吗?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在他开口骂出更难听的词之前,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合同,拍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陆先生,你好,我叫苏晴,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全职护工。”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在我来之前,你已经气走了十七个护工,平均每个不到两天。她们脾气好,不代表我脾气好。”
陆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哦?你脾气不好?那你还来送死?我给你一分钟,马上滚出去,不然我让你在京市混不下去!”
我微微一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优雅地坐下,双腿交叠。
“陆先生,威胁对我没用。我们还是来谈谈合同吧。”
我指了指那份文件:“这份合同,是令尊陆董事长亲自跟我签的。聘期三个月,月薪一百万。也就是说,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在这三个月内,我都不会离开。”
陆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黑得像锅底。一百万月薪,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这个数字代表了他父亲的决心。
“当然,”我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愤怒的眼睛,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挑衅,“合同里也写明了违约条款。如果陆家单方面解约,需要支付三倍的违约金。也就是说,你现在只要让陆董事长打三百万到我账上,我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整个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叔在后面张大了嘴,震惊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陆沉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他大概这辈子都没见过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女人。
“你……很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抓起桌上的另一只杯子,似乎想再砸一次。
我没动,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砸吧。这套杯子是**版,一只十八万。砸了,我会记在账上,从你的个人账户里扣。哦,对了,从今天起,你的所有开销,都需要我签字才能生效。这也是陆董事长授权的。”
陆沉举着杯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愤怒、屈辱、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最终,他猛地将杯子重重地放回桌上,力道大得让整张桌子都震了一下。
“滚出去!”他咆哮道。
“好的,陆先生。”我站起身,理了理裙角,脸上的笑容不变,“现在是午休时间,请您好好休息。下午两点,我会准时进来,陪您进行复健训练。”
说完,我不等他再次发作,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房间里传来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怒吼,以及重物被推倒的巨响。
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金牌护工苏晴,专治各种不服。
尤其是,这种被宠坏了的豪门作精。
游戏,开始了。
下午两点,我准时推门进入陆沉的房间。
意料之中,里面一片狼藉。
书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台灯倒在地上,灯罩碎裂;他甚至把床头柜整个推翻了,药瓶和水杯滚得到处都是。
陆沉本人则背对着门口,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我像是没看到这满地的狼藉,径直走到他身边。
“陆先生,复健时间到了。”
他一动不动,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今天的复健内容是腿部肌肉**和站立练习。**二十分钟,帮助恢复神经感知。站立练习十分钟,借助支架进行。”
他依旧不理我。
我看了看手表:“你还有五分钟的沉默时间。五分钟后,如果你不配合,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他终于有了反应,猛地转过轮椅,冷冷地看着我:“强制措施?就凭你?”
“就凭我。”我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无比认真,“或者,你可以选择第二个方案。”
“什么方案?”他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音频APP,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做作、甜得发腻的语调说:“第二个方案就是,我在这里给你朗读《霸道总裁的逃跑甜心》,从第一章开始。你什么时候配合,我什么时候停。”
陆沉的表情凝固了。
他大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用那种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语调念了起来:“‘该死的女人,你竟敢逃离我的手掌心!’男人邪魅的俊脸上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天涯海角,你都别想甩掉我!’”
“闭嘴!”陆沉的脸都绿了,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停下来,无辜地眨了眨眼:“那,我们开始复存?”
“你做梦!”
“好的。”我点点头,继续声情并茂地朗读,“‘不……不要……’女人的眼中噙满了泪水,身体瑟瑟发抖,却更激起了男人征服的欲望……”
“苏晴!”陆沉忍无可忍地打断我,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和智商都受到了双重侮辱,“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好起来,陆先生。”我收起手机,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淡然,“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自暴自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气走的那些护工,她们顺着你,由着你,结果呢?你的情况没有半点好转,你的脾气越来越差。”
我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我跟她们不一样。我拿了陆董事长的钱,就要对他负责,也要对你负责。我的工作不是来当你的出气筒,而是帮助你康复。”
陆沉沉默了,他眼中的暴戾和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审视。
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
“就凭这个。”我伸出手,用一种专业而精准的手法,在他的膝盖附近几个穴位上按压下去。
陆沉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有感觉?”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反应。
他紧紧抿着唇,没有回答,但那细微的颤抖已经说明了一切。车祸后,他的双腿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晰的**。
我收回手,站起身:“这套**手法,是我跟一位国医圣手学了三年的成果。配合复健,我有八成的把握,让你在三个月内重新站起来。”
陆一沉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站起来。
这个他曾经以为再也无法企及的词,像一道惊雷,在他死寂的心湖里炸开了。
“现在,你还要我念小说吗?”我微笑着问。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但他没有再让我滚出这个房间,而是指了指那张复健用的床。
“滚过去,开始。”
我知道,这场拉锯战,我赢了第一回合。
我扶着他从轮椅转移到床上,我的手碰到他的身体时,他明显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反抗。
**开始,我的手法专业而有力,很快,陆沉紧绷的肌肉就放松了下来。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我均匀的呼吸声。
“为什么做这行?”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含糊。
“赚钱。”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似乎噎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的答案如此直白。
“就为了钱?”
“不然呢?为了爱与和平?”我反问,“陆先生,成年人的世界,钱很重要。它能给我安全感,能让我过上想过的生活。”
他没再说话,但房间里的气氛,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
二十分钟的**结束,我帮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接下来是站立练习。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我用支架固定住他的身体,让他尝试着用手臂的力量支撑起全身。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的手臂在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
“我不行了……”他喘着粗气,几乎要放弃。
“坚持住。”我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每多坚持一秒,离站起来就更近一步。想想那些希望你永远坐在这张轮椅上的人,你甘心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陆沉的心里。
他的眼中瞬间燃起了一簇火焰,那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不甘。
他嘶吼一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又多撑了半分钟。
直到他彻底力竭,我才扶着他重新坐回轮椅。他全身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递给他一杯温水。
他接过去,一饮而尽。
“明天,加到十五分钟。”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好。”我点点头。
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我知道,这个曾经被击垮的男人,正在我的“治疗”下,一点点地找回自己。
而我,不仅要治好他的腿,还要治好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