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秦筝,曾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是清河县“济安堂”药铺的掌柜。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把我从宫里带出来的那点本事,用来治病救人。
可偏偏有人不让我安生。
一个妇人抱着孩子跪在我店门口,哭喊着我的药是毒药。
半个县城的人都来围观,指着我的鼻子骂我黑心肠。
县尉来了,二话不说就要封我的店,抓我下狱。
他们都以为,我只是个好欺负的寡妇。
他们不知道,当年在后宫,构陷、栽赃、辨毒、解局,是我的家常便饭。
他们更不知道,每一张药方、每一包药材、每一句叮嘱,我都有三重备份。
你想跟我玩栽赃嫁祸?
不好意思,你遇到的,是这行的祖师爷。
济安堂的门板,是阿福卯时三刻准时卸下的。
木板和门框摩擦,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像镇子睡醒后的第一个哈欠。
我正在后院碾药。
石臼里是晒了九蒸九晒的黄精,每一次碾压,空气里就多一分泥土和蜜糖混合的甜香。
“掌柜的,今儿个日头好,要不要把那几篓子白术搬出去再晒晒?”
阿福的声音从前堂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我头也没抬。
“不用,火候够了。收进三号柜,柜里多放一包燥石。”
“得嘞。”
阿福应得干脆。
他是我三年前盘下这药铺时,牙行送的伙计。
人看着有点木讷,手脚却麻利,从不多问一句话。
挺好。
我喜欢不多话的人。
清河县是个小地方。
我在这里开了三年药铺,街坊邻里都当我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靠着一点祖传的手艺糊口。
没人知道,四年前,我还是大周朝的皇后。
那个男人为了他的白月光,一道圣旨,一杯毒酒,废了我的后位,赐我“自尽”。
我命大,被忠仆救了出来,辗转流落到这里。
过去的事,都烂在了肚子里。
现在的我,只是秦筝,济安堂的女掌柜。
上午看了七八个病人,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
临近晌午,店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头发乱糟糟的,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娃冲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放,自己“噗通”一声跪下了。
“秦掌柜,救命啊!”
妇人嚎啕大哭,额头往青石板上磕得“咚咚”响。
我放下手里的算盘,走过去。
那孩子面色蜡黄,嘴唇干裂,额头烫得厉害。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细弱,但不乱。
“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儿个晚上,上吐下泻,折腾了一宿,今早起来就烧得人事不省了。”
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掰开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又问:“昨天吃了什么?”
“就……就吃了些席面上的东西,村东头老王家娶媳妇……”
我心里有了数。
夏日天热,席面上的东西容易不干净。
典型的食积发热,肠胃受了秽物。
不是什么大病。
“阿福,去,写方子。”
我口述,阿福在旁边用炭笔记录。
“葛根半两,黄芩、黄连各三钱,甘草两钱。一剂。”
这是葛根芩连汤,专治湿热痢疾。
方子简单,用药平和。
阿捡了药,用三层油麻纸包好,递给那妇人。
我特意多叮嘱了一句。
“拿回去,用两碗水煎成一碗,温服。煎药的罐子必须是砂锅或者陶罐,切忌用铁锅。喝完药后一个时辰内,不要吃油腻的东西。”
我还拿出一张印好的《煎药须知》,上面图文并茂,把火候、水量、器具的讲究写得清清楚楚。
“照着这个做,一剂药下去,烧就退了。”
那妇人千恩万谢地接过去,从怀里掏了半天,摸出十几个铜板,还差三文钱。
“掌柜的,我……我身上就这么多了,您看……”
“算了。”我摆摆手,“救人要紧。”
妇人又磕了几个头,抱着孩子匆匆走了。
阿福在旁边,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掌柜的,这婆娘看着眼生,不像咱们这片的。”
“开门做生意,管她哪片的。”
我坐回柜台后,继续拨我的算盘。
只是心里,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那妇人磕头的时候,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着是真伤心。
可她的眼神,往我这边的药柜瞟了好几眼。
那不是一个急着救孩子的母亲该有的眼神。
更像是……在估价。
这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我压了下去。
也许是我想多了。
在宫里待久了,看谁都像在演戏。
可我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
还不到一个时辰,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刚才那个妇人,去而复返。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跟了乌泱泱一大群人,把济安堂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妇人冲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个破瓦罐,另一只手抱着她的娃。
她脸上没有了早上的卑微和哀求,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怨毒和疯狂。
她冲进店里,把手里的瓦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黑乎乎的药渣混着水,溅得到处都是。
一股焦糊还带着酸臭的怪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药铺。
“秦筝!你这个黑了心的毒妇!”
妇人指着我的鼻子,声音尖利得能刺穿人的耳膜。
“你给我儿子吃的到底是什么药?他喝了你的药,现在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你这药里,是不是掺了砒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