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借命者
暴雨解剖室
2025年7月15日的江州,老天爷像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戳破了膀胱。从下午三点开始,雨点子就没歇过气,到傍晚时分,整座城市已经泡在白茫茫的雨幕里。长江水位突破历史极值的新闻在电视里滚动播放,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说这是五十年一遇的特大洪水。
林承欢,江州市法医中心的主检法医师,那天本该轮休,窝在沙发里看一部狗血淋漓的韩剧。
下午六点十七分,手机在茶几上蹦迪似的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王队"两个字,林承欢盯着那名字看了足足五秒,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王队是刑侦支队的头儿,一个发际线比GDP跌得还快的中年男人,他的电话从来没带来过好消息。
"小林,紧急任务。"王队的声音像是被水泡过,滋滋啦啦的,"城东捞上来一具浮尸,情况有点特殊。"
"特殊?"林承欢扒拉了口泡面,"能有多特殊?是缺胳膊少腿还是脑袋搬家了?"干我们这行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去年夏天,我们还解剖过一具在化粪池里泡了三个月的尸体,那味道,现在想起来她都能感到鼻子在**。
"不好说。"王队的声音压低了八度,"尸体在水里泡了至少三天,但是……居然没有巨人观,没烂。"
林承欢手里的泡面叉子"哐当"一声掉在碗里。这就好比有人告诉你,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而且还穿着花裤衩。尸体腐败是自然规律,就像人总要死一样,除非……她不敢往下想。
打车到法医中心的时候,雨下得更邪乎了。出租车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抱怨这鬼天气。
"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啊?这么大的雨还往外跑。"
"市公安局法医中心。"林承欢扯了扯嘴角。
司机一脚刹车差点把她从后座甩出去。他透过后视镜看林承欢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刚从坟里爬出来的粽子。
"那地方邪乎得很,尤其这下雨天。"他嘟囔着,"前几年发大水,听说从江里捞上来的尸体,放解剖台上自己坐起来了。"
林承欢没接话。这种鬼故事,每个市的法医中心档案室里能装满一整个书柜。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
推开解剖中心大门的时候,一股熟悉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混杂着雨水的湿气,形成一种诡异的混合体。助手小陈已经等在更衣室门口,脸色苍白得像刚从停尸柜里爬出来。
"墨姐,你可来了。"小陈的声音发颤,"那尸体……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林承欢一边穿防护服一边问。这小子跟了她三年,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能让他害怕的,恐怕不是一般的主儿。
"你自己看吧。"小陈递上一份初步检测报告,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解剖室里灯火通明,惨白的光线照在金属解剖台上,反射出冰冷的光。尸体躺在那里,盖着一块白布。林承欢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白布。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钻进鼻孔,不是尸臭,也不是福尔马林的味道,而是一种混合着水草腐烂和泥土腥气的怪味。尸体是个男性,看起来三十多岁,身材中等,身上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奇怪的是,他在水里泡了至少三天,皮肤却没有出现常规的腐败现象,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像是劣质的蜡像。
"死者为男性,体表发现多处非典型锐器伤。"小陈在旁边小声说,"奇怪的是尸体在水中浸泡超过72小时,却没有出现常规腐败现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
林承欢戴上手套,伸手按了按尸体的胳膊。皮肤硬邦邦的,像是按在一块冻肉上。这太不正常了。一般来说,尸体在水中浸泡超过24小时,就会开始出现肿胀和腐败,72小时后,早就该呈现巨人观面目全非了。可眼前这具尸体,除了颜色有点诡异,几乎完好无损。
"准备解剖。"林承欢拿起手术刀,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那一刻,她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的阻力,像是在切割一块泡过福尔马林的标本。皮下组织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肌肉纤维僵硬得不像话。她皱了皱眉,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墨姐,这……"小陈的声音有点发毛。
"别说话。"林承欢打断他,专注地解剖着尸体。当剖开胸腔,用手电筒照向死者肺部的时候,她和小陈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手电筒的光束照亮了一团蠕动的触须状物体。那东西大约有手指粗细,通体漆黑,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吸盘。它从死者肺部钻出,在解剖盘里扭曲着,像是有生命一般。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竟然慢慢扭曲成了一个"水"字形状。
"这是什么?"小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承欢甚至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没有回答。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右眼突然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我的眼球。视野里的触须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光晕,那些光晕在空气中流动,渐渐勾勒出一些半透明的文字:"借命者,三日必还。"
林承欢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些文字已经消失了。触须状物体静静地躺在解剖盘里,像是一堆普通的水草。
"墨姐,你没事吧?"小陈关切地问。
"没事。"她揉了揉右眼,"可能是太累了。"但她知道,那不是幻觉。那针刺般的剧痛还在隐隐作祟,视野边缘似乎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光晕。
接下来的解剖她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几个字:"借命者,三日必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触须状物体又是什么东西?
晚上九点多,尸检报告终于写完了。林承欢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小陈已经先走了,他说他老婆今晚做了红烧肉,再晚回去就没得吃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林承欢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就在合上报告夹的那一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报告的最后一页似乎有点不对劲。她把那页纸抽出来,上面竟然多了一段她完全不记得写下的笔记:
19:47发现异常生物组织,疑似传说中的"水猴子"
20:13右眼出现幻视,可见红色规则纹路
20:28样本突然自燃,灰烬中残留青铜铃铛碎片
【附:当你能看见这条记录时,游戏已经开始】
林承欢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这段笔记的字迹和她的一模一样,但她敢发誓,从来没有写过这些东西。19:47的时候,她正在解剖尸体的胸腔,根本不可能写什么记录。样本自燃?青铜铃铛碎片?这些都是什么鬼?
林承欢拿起手机,想给小陈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但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万一只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呢?万一这只是个恶作剧呢?
最后,她还是把手机放下了。也许真的是想多了。
三天后的早上,林承欢被手机**吵醒。又是王队。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小林,小陈出事了。"
她的心猛地一沉。"他怎么了?"
"昨晚在自家浴缸里溺亡了。"王队叹了口气,"警方鉴定为意外,但……我觉得你最好过来一趟。"
林承欢赶到小陈家里的时候,警察已经撤走了。小陈的老婆坐在沙发上哭成了泪人,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王队拍了拍林承欢的肩膀,递给我一份初步调查报告。上面写着:死者陈某某,男,32岁,因浴缸放水过多,不慎滑倒溺亡,排除他杀可能。
"意外?"林承欢看着报告上的结论,只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小陈是个游泳健将,在大学里拿过游泳比赛的冠军,怎么可能在浴缸里溺亡?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林承欢强忍悲痛,沉声问询小陈的老婆。
她抽泣着说:"前几天他老说……总看见水里有东西在招手。我以为他是工作太累了,让他请几天假休息休息,他不听……"
水里有东西在招手。林承欢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几个字:"借命者,三日必还。"
小陈死的那天,正好是解剖那具浮尸后的第三天。
从那天起,她的右眼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白天还好,一切正常。但到了午夜12点,如果她碰巧站在镜子前,右眼就能看见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红色规则。那些规则像是用鲜血写成,弯弯曲曲的,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咒。
她知道,游戏才刚刚开始。那个"借命者",到底是谁?它借走了小陈的命,下一个会是谁?她不敢想,但她知道必须找出答案。因为她有一种预感,如果找不到那个"借命者",她可能就是下一个在浴缸里溺亡的人。
长江的水位还在上涨,雨还在下。这座城市像是被泡在一个巨大的浴缸里,而他们都是水里的鱼。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借命者",什么时候会再次伸出它的触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