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道炼化的应劫之器,生来只为在浩劫中死去。
幽冥判官为我打碎红尘镜:“若天命要你死,我便逆了这轮回!
”上古神剑为我生出剑灵:“主人若应劫,烬便碎尽万载剑魄。
”人间帝王在城破那夜攥住我手腕:“用朕的江山换你,够不够?
”可他们不知道——我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本就是上一任应劫者留下的情劫。
当灭世天火吞没长安时,我笑着张开双臂。原来最残忍的天命,
是让无情的兵器懂得了什么是爱。……幽冥。这里没有风,没有光,
只有一片沉滞、粘稠的虚无,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墨。徐幼笙的意识,
便是在这片墨色中一点点凝聚、苏醒。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烙印,
随着她每一丝意念的复苏,重重地刻印在魂魄深处。应劫而生,破命脉,扭乾坤。功成,
则身陨道消。没有疑问,没有抗拒。这使命便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如同呼吸之于凡人,
自然得不容置疑。她是天道意志的延伸,一柄被精心淬炼的兵器,
只为那注定的毁灭时刻而苏醒。身下是冰冷的触感,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阴森。
她缓缓坐起身,纯白的衣袍在绝对的幽暗中,反而成了唯一微弱的光源。环顾四周,
是无尽的虚无,只有脚下这方寸之地,像一片孤岛悬浮在墨海之中。岛屿中央,
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框是扭曲虬结的暗色古木,散发着沉沉死气。
镜面并非寻常的琉璃,而是一片混沌流转的灰色旋涡,深不见底,
仿佛能吞噬所有窥探的目光。红尘镜。她识得此物。幽冥至宝,映照红尘万丈,众生百态。
此刻,镜中混沌一片,
只映出她自己的影子——一个苍白、冷寂、眼神空茫得如同深秋寒潭的少女。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如同敲在心鼓上。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阅尽沧桑的漠然。徐幼笙没有回头,视线依旧落在镜中那个空洞的自己身上。
“醒了?”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块沉入古井的寒铁。
徐幼笙这才慢慢侧过脸。来人一身玄色长袍,袍角绣着繁复而冰冷的银色暗纹,
像是某种湮灭的符文。他身形挺拔,面容却模糊在一片奇特的阴影里,看不真切五官,
只余下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徐幼笙的“心”微微滞了一下,那并非属于幽冥的鬼气森森,
而是深不见底,如同历经万载光阴冲刷后剩下的、纯粹的黑曜石,沉静得可怕,
也空洞得可怕。这便是此间之主,执掌幽冥轮回律令的判官,段红尘。“嗯。
”徐幼笙应了一声,声音清冷,同样听不出情绪,如冰珠落玉盘。她指了指红尘镜,
“此物映不出我命途?”“红尘镜,照的是有情众生的红尘因果、七情六欲。
”段红尘走到镜旁,目光落在徐幼笙身上,又似乎穿透了她,看向更渺远的虚无,“你非人,
非鬼,非妖,非仙。你是天道意志的凝结,是浩劫的引子与终结。红尘镜,
照不出没有‘情’的命途。”他的语气陈述着亘古不变的规则,无波无澜。徐幼笙点点头,
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也全无失落。她只是觉得这镜子无用,便不再看它,
转而望向段红尘:“我何时入世?”“时机未至。”段红尘的声音依旧平稳,
“浩劫之兆尚未显于人世。你需在此静待。”“静待?”徐幼笙重复了一遍,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种极其陌生的、细微的焦躁感,如同水底的气泡,
突兀地浮现在她冰冷空茫的心湖深处,随即又迅速湮灭。快得让她自己都以为是错觉。
身为应劫之器,她只需执行,等待亦是执行的一部分,何来焦躁?
段红尘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掠过,快得无法捕捉。他不再言语,只是负手立于镜旁,
玄袍几乎与周围的幽暗融为一体,仿佛一座沉默的黑色石碑。时间在幽冥失去了意义。
或许是几日,或许是几月。徐幼笙大部分时间只是**于那方孤岛之上,闭目凝神,
感应着遥远人间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灾劫气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锚点”,
牵动着那场注定的毁灭。偶尔,段红尘会出现。
有时带来一缕人间飘来的、稀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生魂气息,
让她感知凡俗的脉动;有时只是沉默地站在红尘镜旁,看着那一片混沌的旋涡,
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之间极少交谈,即便说话,也简短得如同幽冥本身一样冰冷。
直到那一天。一种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徐幼笙的魂魄!她猛地睁开眼,
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比身上的白衣还要惨淡。
那痛楚并非来自幽冥,而是源自遥远的、她所锚定的人间某处。
“呃……”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唇齿间溢出,细弱却清晰。几乎在同一刹那,
一直静立如石的段红尘动了。他一步便跨至徐幼笙面前,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玄色的残影。
一只骨节分明、异常冰凉的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因剧痛而微微蜷缩的肩膀。“如何?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亘古不变的漠然中,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
徐幼笙急促地喘息了几下,
强行压下魂魄深处翻涌的痛楚和一种更深的、让她莫名心悸的悲鸣回响。她抬起头,
对上段红尘那双深潭般的黑眸,艰难地开口:“灾劫……开始了。
核心……在西南……有东西……在哀鸣……”那股尖锐的痛楚和庞大的悲鸣,
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那并非她自身的感受,更像是某种共鸣,
某种来自遥远时空的、强烈得足以穿透天道壁垒的情绪碎片。段红尘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
形成一个冷峻的折痕。他扶着徐幼笙肩膀的手并未收回,
反而输送过一缕精纯而冰冷的幽冥之气,试图帮她平复那源自魂魄的震荡。
他的目光转向红尘镜,镜中依旧混沌一片。“哀鸣?”他重复着徐幼笙的话,
语气带着一丝极淡的探寻。“是……”徐幼笙闭上眼,努力捕捉着那转瞬即逝的碎片,
很痛……很绝望……像是……被最重要的人……亲手……”“抹杀”两个字在她舌尖滚了滚,
最终未能出口。一股更深的寒意攫住了她,并非来自幽冥之气,
而是源于那碎片带来的、冰冷的绝望感。段红尘沉默着。整个幽冥死寂无声,
只有徐幼笙略显紊乱的气息和他掌心传递过来的、稳定却毫无温度的幽冥之气。
他扶着她肩膀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仿佛想更用力地抓住什么,又仿佛只是错觉。
“西南……”他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平稳,“‘九幽鬼窟’。
那里是上古一处破碎的战场遗迹,怨煞凝聚,自成绝域。内藏无数秘宝,
亦有上古残存的凶戾禁制。你的感应,应是指向其中一件关键之物。”他顿了顿,
目光落在徐幼笙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物,或许与你的劫数有关,
亦可能是你应劫之路上必须取得的关键。但其中凶险,远超你想象。上古残存的意志与禁制,
足以撕碎寻常仙魔。”徐幼笙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魂魄深处残余的悸动压下。
那尖锐的痛楚和绝望的悲鸣碎片渐渐隐去,只留下一种冰冷而坚定的使命感。
她推开段红尘的手,站直了身体,纯白衣袍在幽暗中无风自动。“既是必经之路,那便去。
”她的声音清冷如初,眼神恢复了空茫,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脆弱从未发生,“凶险如何?
我的存在,本就是为破开凶险,走向终结。”段红尘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坠了下去。他没有再劝阻,只是缓缓抬起手,
对着身前的虚无轻轻一划。嗤啦——仿佛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一道狭长、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幽蓝光芒的裂缝,凭空出现在死寂的幽冥之中。裂缝后面,
隐约可见扭曲的暗红色岩壁、弥漫的浓郁黑雾,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凶戾怨气扑面而来,
甚至夹杂着几声若有若无、凄厉得非人的尖啸。
阴冷、污秽、混乱的气息瞬间涌入幽冥这片纯净的虚无,
连脚下的孤岛都似乎微微震颤了一下。“此裂隙通往‘九幽鬼窟’外围。内中空间错乱,
禁制重重,我亦无法精准定位。”段红尘的声音透过裂缝传来的呼啸风声,显得格外清晰,
“记住,你是应劫之器,但浩劫未至其极,你便不能折损于此。若事不可为,立刻退回此界。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徐幼笙脸上,那沉静的黑眸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暗流涌动,
最终只化为一句冷硬的告诫。徐幼笙没有看他,她的目光穿透那道幽蓝的裂缝,
投向那片混乱血腥的暗红世界。九幽鬼窟的气息**着她体内属于天道兵器的本能,
一种冰冷的、近乎毁灭的冲动在血脉中隐隐沸腾。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一步踏出。
纯白的身影瞬间被那道幽蓝狰狞的裂隙吞噬,消失不见。
浓烈的怨煞之气和凄厉的风声戛然而止,裂隙如同愈合的伤口般迅速收拢、消失。
幽冥再次恢复了死寂的虚无。段红尘依旧站在原地,玄袍沉沉。
他缓缓抬起刚才扶住徐幼笙肩膀的那只手,指尖在虚空中无意识地捻了捻,
仿佛在感受着什么残留的温度,又仿佛只是习惯性的动作。他沉默地转向红尘镜。镜中,
那混沌的灰色旋涡,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翻腾了一下。……九幽鬼窟,名副其实。
踏入的瞬间,便如同坠入了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硫磺与腐烂尸骸混合的恶臭,沉重地压迫着胸腔。目光所及,
尽是扭曲、狰狞的暗红色岩壁,仿佛被无数生灵的鲜血反复浸透、干涸了千万年。
岩壁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里面漆黑一片,不时有冰冷粘腻的视线从中透出,
带着纯粹的贪婪与恶意。脚下并非实地,
而是一层厚厚的、踩上去会发出“噗嗤”声响的暗色淤泥,不知沉淀了多少骨脂与污秽。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翻涌不息、浓得化不开的怨煞黑雾,其中闪烁着点点幽绿、惨白的磷火,
如同无数怨毒的眼睛。死寂是这里的奢侈品。更多的时候,
是各种非人的声音交织:远处传来的沉闷撞击声,
麻的爬行声;还有那无处不在、时高时低、如同无数人濒死前绝望哀嚎汇聚而成的尖利风声,
刮过嶙峋的怪石,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徐幼笙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白色光晕,
将侵蚀而来的怨煞之气勉强隔绝在外。饶是如此,那无孔不入的负面气息,
依旧如同冰冷的毒针,持续不断地试图扎入她的灵台,
唤醒她本不该存在的杂念——恐惧、迟疑、退缩。她强迫自己保持空灵,
将心神沉入冰冷的使命核心。天道赋予她的力量在体内流转,
让她在这片污秽之地艰难地开辟出一条前行的路径。
她的目标很明确——那股曾让她魂魄剧痛的悲鸣源头。深入鬼窟,环境越发险恶。
扭曲的空间之力如同无形的利刃,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徐幼笙凭借对劫气本源的感应,如履薄冰地穿梭在错乱的空间褶皱之间。
能吞噬光线的空间旋涡;躲开了布满尖锐石笋、滴落着腐蚀性粘液的狭窄甬道;甚至有一次,
她几乎是贴着岩壁滑过,脚下看似坚实的淤泥突然塌陷,
露出下方翻滚着无数惨白枯骨的巨大深坑。沿途并非只有环境之险。
一些由纯粹怨气与残魂凝聚而成的幽影,如同附骨之蛆般不断袭来。它们形态扭曲,
时而如膨胀的烟雾,时而凝聚成尖锐的利爪或布满利齿的口器,
无声无息地扑向那团纯净的白色光晕。徐幼笙没有多余的动作。她的指尖每一次点出,
都带着天道法则的冰冷锋芒。一道凝练至极的白光闪过,
扑来的幽影便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惨叫,瞬间汽化消散。
她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始终空茫,只有那不断加深的悲鸣感应,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一道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巨大的地底洞窟。洞窟中央,并非平地,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渊,
黑黢黢的洞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深渊边缘,
矗立着一座由无数巨大惨白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样式古朴狰狞,
透着一股蛮荒而邪恶的气息。然而,吸引徐幼笙全部目光的,是祭坛中央,悬浮着的那柄剑。
它斜插在由黑色晶石构成的剑座之上。剑身长约三尺,通体呈现一种暗沉内敛的玄色,
并非金属的冰冷光泽,更像某种沉淀了万古岁月的暗夜星辰砂。剑脊笔直,
自剑格处延伸出几道极细、却异常清晰的裂痕,仿佛曾遭受过无法想象的巨力冲击,
几乎要碎裂开来。剑刃无锋,
边缘处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被烈火灼烧后又急速冷却的毛糙感,
没有丝毫锋芒毕露的锐气。就是它!那股让她魂魄剧痛的庞大悲鸣,如同找到了宣泄口,
轰然爆发!不再是碎片,而是完整的、汹涌的、足以淹没一切的绝望与不甘!它并非声音,
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冲击波,猛烈地撞击着徐幼笙的意识!“呃啊——!
”徐幼笙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笼罩周身的白色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明灭不定。
她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骨质地面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悲鸣中蕴含的强烈情感——被背叛的痛楚、被抛弃的绝望、对毁灭的愤怒……如同滔天巨浪,
疯狂冲击着她那本应坚不可摧、只为天道使命而存在的冰冷心防。她死死咬住下唇,
一丝猩红溢出。天道赋予的力量在体内汹涌奔腾,试图镇压这来自外界的灵魂冲击。
她抬起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空茫被撕裂,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抗拒”感,
如同野草般在她冰封的心田里滋生——抗拒靠近那柄剑,抗拒接受这绝望的悲鸣!为什么?
她只是兵器!为何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痛苦?为何会想要逃离?
就在她的意志与那悲鸣冲击激烈对抗,光晕摇摇欲坠之际,异变陡生!嗡——!
悬浮于祭坛中央的暗沉古剑,猛地发出一声低沉、悠长、穿透灵魂的嗡鸣!
这嗡鸣并非之前的悲鸣,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带着无尽愤怒与凶戾的咆哮!嗡鸣声起,
整个洞窟剧烈震动!祭坛周围,那些惨白的巨大兽骨上,瞬间亮起无数血红色的诡异符文!
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游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和毁灭性的能量波动!轰!轰!轰!
数道粗大如柱、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柱,
毫无征兆地从祭坛四周的地面、岩壁乃至虚空中迸射而出!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
从四面八方,瞬间锁定了跪在祭坛边缘的徐幼笙!杀机凛冽,避无可避!上古凶戾禁制,
被彻底激活!徐幼笙瞳孔骤缩!那血色光柱蕴含的力量,
让她这具天道之躯都感到了致命的威胁!她体内的力量本能地爆发,
白色光晕瞬间炽亮到极致,试图硬抗这绝杀一击!然而,那血色光柱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几乎在她念头刚起的瞬间,已至身前!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
如同撕裂空间的鬼魅,凭空出现在徐幼笙身前!速度之快,超越了血色光柱!
他背对着徐幼笙,面朝着那数道足以湮灭仙魔的毁灭光束,玄色袍袖猛地一展!“镇!
”段红尘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带着一种沉凝万钧的威严!
一个巨大、繁复、流转着幽深冥光的玄奥符文,瞬间在他身前凝聚成型!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洞窟内炸开!血色光柱狠狠撞在幽深的冥光符文之上!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失控的怒海狂涛,疯狂地向四周席卷!
坚硬的暗红岩壁如同朽木般被层层剥蚀、粉碎!巨大的兽骨祭坛发出不堪重负的**,
遍布裂痕!段红尘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玄色长袍上流转的符文光芒瞬间黯淡了大半。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暗金色的血丝,但挡在徐幼笙身前的背影,却如山岳般纹丝未动!
“破!”他再次低喝,双手结印,向前猛地一推!那巨大的冥光符文骤然爆发出更强的幽芒,
竟硬生生将数道血色光柱顶得倒卷而回!轰!轰!轰!血色光柱撞击在洞窟岩壁和祭坛之上,
引发更剧烈的爆炸和坍塌!烟尘碎石弥漫。
趁着禁制被段红尘强行顶住、能量反噬造成混乱的刹那,徐幼笙眼中冰冷的光芒一闪而逝。
所有的挣扎和痛苦瞬间被压下,只剩下纯粹的、属于兵器的决绝!
她体内的天道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整个人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白色闪电,
无视周围崩塌的巨石和肆虐的能量乱流,目标只有一个——祭坛中央的暗沉古剑!快!再快!
她的身影在碎石烟尘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过几块砸落的巨石,瞬间冲至祭坛之上!
没有丝毫犹豫,一只白皙的手掌,带着决绝的力量,猛地握住了那暗沉冰冷的剑柄!
入手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与死寂感,如同万载玄冰,瞬间从掌心蔓延至全身!同时,
那庞大的悲鸣与绝望感,如同找到了新的宿主,更加汹涌地冲击着她的魂魄!
剑柄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痕,仿佛带着灼烧灵魂的痛楚!“哼!”徐幼笙闷哼一声,
嘴角再次溢血,但她的手,如同铁铸般死死握住,没有半分松动!“走!
”段红尘的低喝声传来。他挡下了禁制的第一波爆发,
但祭坛上那些血红的符文再次疯狂亮起,更恐怖的第二波攻击正在凝聚!他身影一闪,
已至徐幼笙身侧,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对着虚空狠狠一撕!嗤啦!
一道边缘闪烁着不稳幽光的幽冥裂缝再次出现!“吼——!”就在这时,
那暗沉古剑再次发出震天动地的嗡鸣,这一次,带着一种被强行带离囚笼的狂暴戾气!
整个祭坛彻底崩塌!无数碎裂的惨白兽骨如同箭矢般激射而来!
数道比之前更加粗大、颜色暗红近黑、仿佛凝聚了深渊污血的光柱,撕裂烟尘,
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轰然射向裂缝口的两人!段红尘眼中厉色一闪,
抓着徐幼笙的手臂猛地发力将她甩向裂缝,同时自己回身,玄袍鼓荡,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
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凝练、仿佛由无数微型星辰构成的冥光屏障瞬间成型,
迎向那数道污血光柱!轰!!!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深渊洞窟内彻底爆发!
刺目的暗红光芒与幽深的冥光疯狂对撞、吞噬!整个空间都在哀鸣、扭曲、破碎!
狂暴的冲击波将段红尘的身影狠狠掀飞!
徐幼笙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入幽冥裂缝的瞬间,
她的视线捕捉到了最后一幕——段红尘被那污血光柱和冲击波狠狠撞飞,
玄色长袍如同被无形巨手撕裂,碎片飞舞,
口中喷出的暗金色血液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坠落,坠向那深不见底的祭坛深渊……裂缝在她身后急速合拢,
将那片毁灭的景象隔绝。砰!徐幼笙重重摔在幽冥孤岛冰冷的“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让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一片虚无。她甚至顾不上调息,
挣扎着撑起身体,猛地抬头看向幽冥裂缝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死寂。她低头,
手中紧紧握着那柄暗沉无光的古剑。剑身冰冷,裂痕清晰,那绝望的悲鸣在她握住的瞬间,
似乎沉寂了下去,又似乎更深地烙印进了她的魂魄。她看向红尘镜。镜中混沌的灰色旋涡,
此刻正剧烈地翻腾着,仿佛映照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而在漩涡的中心,极其模糊地,
似乎闪过了一抹坠落的玄色残影。徐幼笙冰冷空茫的眼底深处,第一次,
清晰地映出了一丝裂痕。她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胸口。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在刚才握住剑柄、看到段红尘坠落的瞬间……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种陌生的、冰冷的、却又带着尖锐痛楚的东西,正从裂口处悄然弥漫开来。
……幽冥的虚无,再次将徐幼笙包裹。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
只剩下她与那柄暗沉古剑的无声对峙。剑身上的冰冷死寂感,如同附骨之蛆,顺着掌心蔓延。
那庞大的悲鸣虽然暂时沉寂,却像一座沉重的冰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意识深处,
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冰冷的绝望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带着冰碴的空气,
刺痛着灵魂。她盘膝而坐,将古剑横置于膝上。天道赋予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
试图炼化、或者说压制这柄剑中蕴含的凶戾与悲怆。白色的光晕从她身上透出,
如同微弱的烛火,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暗沉的剑身。然而,那剑,像一块来自亘古的顽石。
天道之力触及其上,只能激起剑身表面一层极其微弱的涟漪,如同水滴落入深潭,
转瞬便被那深沉的玄色吞噬。剑脊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痕,仿佛亘古的伤痕,
对天道的力量毫无反应,只传递出更深的冰冷与抗拒。炼化,无效。
徐幼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尝试沟通剑中可能存在的灵性。
意念如同投入深渊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回应。只有那沉甸甸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无声地回应着她的试探,将她推得更远。它拒绝被炼化,拒绝被沟通,甚至拒绝被理解。
它只是一柄沉寂的死物,却又固执地散发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悲鸣余韵。失败感,
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徐幼笙冰冷的心核。这是她作为天道兵器,
第一次在执行使命的路上,遭遇如此彻底的、无法掌控的“异物”。她盯着膝上的剑,
空茫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困惑,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烦躁?就在这时,
一种奇异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她胸腔深处炸开!咚!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心脏,
被强行唤醒,搏动了第一下。沉闷,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震颤。
徐幼笙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同样冰冷的衣料,
却无法抑制那从内部传来的、陌生而强烈的震动。咚!又是一下!这一次,
伴随着心跳的搏动,一股更加汹涌、更加难以言喻的情绪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垮了她刚刚筑起的心防!不再是古剑传递的绝望悲鸣,而是源自她自身魂魄深处!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疯狂地涌入她的意识:——漫天绚烂的桃花雨下,
一个模糊的背影转身离去,只留下满地残红和心口撕裂般的痛楚。——金碧辉煌的殿宇深处,
冰冷的龙椅上,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那触感带来的战栗与随之而来的巨大空洞。——无边的血色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中,
一个决绝的回眸,
念、甜蜜、酸楚、背叛、绝望、撕心裂肺的痛……无数种她从未体验、甚至无法理解的情绪,
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空茫了亿万年的意识核心!“啊——!
”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无法抑制地从她喉间溢出。她猛地蜷缩起身子,
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膝上的古剑“哐当”一声滑落在地。
那游魂的记忆!那个因意外被她吸入体内、属于上一个应劫者的残魂碎片!
它一直被天道意志死死压制,如同冰封的死火山。然而此刻,
在这柄蕴藏着同样绝望的古剑气息**下,在炼化失败的挫败感冲击下,那封印……裂开了!
情感的洪流彻底失控。她不再是那个冰冷的应劫之器。她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悲伤,
那悲伤几乎要将她溺毙;她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
比幽冥的虚无更寒冷;她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对“生”的、渺茫而扭曲的渴望?这一切,
都混杂着那个名为“情”字的毒药,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
“不……这不是我……”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试图用痛楚唤回那属于兵器的冰冷理智,“我是兵器……只为劫灭而生……”然而,
那情感的洪流是如此凶猛,如同熔岩般奔涌。她越是抗拒,
那被压抑的爱与痛就越是尖锐地反弹。那个模糊背影离去的痛楚,
比任何禁制的攻击更让她窒息;龙椅上那一拂的触感,如同烙印般灼热;血色战场上的回眸,
带着让她灵魂颤栗的重量……红尘镜中,那混沌的灰色旋涡,此刻如同沸腾的开水,
剧烈地翻滚、咆哮!漩涡的中心,不再是模糊的玄色残影,
影碎片:凋零的桃花、冰冷的龙纹、燃烧的烽烟……映照着徐幼笙此刻混乱崩塌的内心世界。
“呃……”徐幼笙蜷缩着,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努力想要重新凝聚天道之力,
但那力量在汹涌的情感冲击下,变得如同风中残烛,飘摇不定。属于兵器的冰冷外壳,
正在被“情”的毒火,从内部一点点熔穿。就在这时,幽冥的虚无,
被一股强大而凝练的阴寒之气骤然撕开!一道玄色的身影,踉跄地出现在孤岛边缘。
是段红尘!他回来了,但状态极其糟糕。原本一丝不苟的玄色长袍破碎不堪,
多处染着暗金色凝固的血迹,像是泼洒的墨点。露出的手臂和脖颈处,
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如同被污血腐蚀,
还在丝丝缕缕地逸散着不祥的气息。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残留着未干的金色血痕,
气息紊乱而虚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仿佛随时会倒下。然而,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燃烧的星辰,穿透幽冥的虚无,
瞬间就锁定了蜷缩在地、痛苦颤抖的徐幼笙。他看到了她指缝间渗出的血丝,
看到了她剧烈起伏的肩背,看到了那柄被遗弃在地的暗沉古剑,
更看到了红尘镜中那疯狂翻滚、映照着桃花、龙纹与烽烟的混沌漩涡!段红尘的脚步顿住了。
那双燃烧着星辰的黑眸,死死地、难以置信地、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震惊,
钉在徐幼笙身上。他阅遍轮回,看尽红尘悲欢离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镜中景象意味着什么!
“你……”一个低沉沙哑、仿佛从碎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字眼。
他看到了她身上那层摇摇欲坠、几乎被汹涌情感冲散的白色光晕,
看到了她眼神深处那无法掩饰的、属于“人”的剧烈痛苦与挣扎。
那不是应劫之器该有的眼神!那是一个被“情”字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生灵的眼神!
段红尘的身体晃了一下,不是因为伤势,
而是因为眼前景象带来的、足以打败他万载认知的冲击。他死死攥紧了拳头,
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破碎袍袖下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那深潭般的眼眸里,
巨浪——震惊、难以置信、冰冷的愤怒、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沉的痛楚。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拖着沉重的伤势,走向蜷缩在地的徐幼笙。每一步落下,
都在这片虚无中留下一个带着暗金血痕的脚印。徐幼笙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挣扎着抬起头。
她脸上毫无血色,冷汗浸湿了鬓角,那双曾空洞如寒潭的眼眸,
此刻盛满了破碎的痛苦、迷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她看着段红尘,
看着他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看着他眼中那复杂得让她心悸的光芒,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段红尘在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着她眼中那属于“情”的痛苦,看着他万载守护的“兵器”正被那禁忌的毒火从内部焚毁。
他缓缓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染着暗金血迹的手,没有去扶她,
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仿佛要砸碎整个世界的沉重力量,伸向了矗立在一旁的——红尘镜!
……段红尘染血的手掌,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印在了红尘镜那流转着混沌漩涡的镜面之上!
不是轻抚,不是探视。
刻所有翻涌情绪——震惊、愤怒、被欺骗的冰冷、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痛楚——的狂暴一击!
嗡——!!!红尘镜发出前所未有的、仿佛濒临破碎的剧烈嗡鸣!
整个幽冥孤岛都在这一击下震颤!
镜中那原本就疯狂翻腾、映照着徐幼笙内心情感风暴的灰色混沌漩涡,
如同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瞬间沸腾到极致!漩涡疯狂旋转、拉扯、扭曲!
无数光影碎片在其中激烈碰撞、湮灭!镜框上那些虬结的暗色古木发出不堪重负的**,
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段红尘!”徐幼笙挣扎着嘶喊出声,
声音因痛苦和某种不祥的预感而扭曲。她体内的天道之力本能地想要阻止,
却被汹涌的情感洪流死死压制,只能眼睁睁看着。段红尘对徐幼笙的嘶喊充耳不闻。
他的眼神冷硬如万载玄冰,死死盯着镜中那狂暴的漩涡,仿佛要将它彻底看穿、撕裂!
他掌中涌出的不再是精纯的幽冥之气,而是一种带着毁灭意志的磅礴力量,
源源不断地注入镜中!“给我……破!”他低吼一声,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咆哮!
手臂猛地一震!咔嚓!!!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响彻整个幽冥!红尘镜上,
一道巨大的裂痕,如同狰狞的黑色闪电,从镜框边缘的裂纹中心,
瞬间贯穿了整个混沌的镜面!镜中那沸腾的灰色漩涡,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开,
骤然停滞!无数混乱的光影碎片在裂痕周围疯狂溅射、湮灭!就在漩涡被强行撕开的刹那!
一幅极其模糊、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画面,
如同闪电般掠过破碎的镜面: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燃烧着熊熊天火的焦土!
天空是令人绝望的暗红色,巨大的火球如同陨星般不断坠落,砸在大地上,
腾起冲天的蘑菇云。一座巍峨的、曾经象征着人间至高权柄的巨城,在火海中摇摇欲坠,
城墙崩塌,宫阙倾颓,无数微小的黑影在火海中奔逃、哀嚎,如同蝼蚁。
而在那即将彻底崩塌的、最高的宫殿之巅,一道孤独的身影,身着残破的龙袍,
手持一柄断裂的长剑,正对着漫天火雨,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那身影的轮廓,
带着一种刻骨的悲怆与不甘。画面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紧接着,
整个红尘镜发出最后一声哀鸣,镜面彻底黯淡下去,那道贯穿的巨大裂痕触目惊心。
镜中的混沌漩涡消失无踪,只剩下死寂的灰色。噗!段红尘猛地喷出一大口暗金色的血液!
身体剧烈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力量击碎红尘镜,引动天道反噬,
加上本就沉重的伤势,让他的气息瞬间衰败到了极点。玄袍上暗金血痕更深,
脸色惨白如金纸,连那双燃烧的黑眸都黯淡了许多,
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洞悉了残酷真相后的沉重。他缓缓收回手,
指间滴落的暗金血液落在虚无的地面上,无声晕开。他没有看徐幼笙,
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道破碎的镜面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那……便是你的终点。”他猛地转头,
那双疲惫却锐利如刀的黑眸,第一次如此毫无遮掩地刺向徐幼笙,穿透她眼中的痛苦、迷茫,
直抵那混乱的灵魂深处。
“燃烧的天火……崩塌的长安……独守孤城的帝王……还有……”他顿了顿,
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嘲弄,“……你!”“你所谓的应劫,
便是葬身于那灭世天火之中!化为灰烬,成为那‘锦绣江山’重归太平的祭品!
这便是天道为你写好的终局!”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徐幼笙的心上。
那镜中闪过的末日景象,与段红尘冰冷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将她内心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
她……看到了。那燃烧的巨城,那崩塌的宫殿,
那在火雨中咆哮的孤独身影……还有那种扑面而来的、毁灭一切的宿命感!那就是她的归宿!
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比之前任何痛苦都要尖锐!这不是对死亡的恐惧,兵器本就不惧消亡。
这是对那被设定好的、无法挣脱的、作为纯粹祭品的命运的恐惧!
是看到自己价值被彻底榨干后灰飞烟灭的冰冷绝望!“不……”她摇着头,
身体因这巨大的恐惧而筛糠般颤抖,眼中那属于“情”的痛苦被更深沉的绝望覆盖,
“不应该是这样……我……”“你什么?”段红尘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和一种更深沉的东西,步步紧逼,“你以为你是什么?
无坚不摧的兵器?错了!你只是一块注定要在祭坛上烧尽的薪柴!天道何曾给过你选择?!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柄跌落在地、暗沉无光的古剑,
又指向徐幼笙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有你体内那东西!那缕游魂!那所谓的‘情’!
你真以为那是意外吗?!”徐幼笙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段红尘的脸上露出一抹近乎悲怆的冷笑:“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它要的,
只是一个在关键时刻能爆发出最大力量、然后完美湮灭的工具!那缕‘情’,
便是它给你这冰冷兵器注入的最后一道‘药引’!让你尝尽七情六欲,让你懂得爱恨痴缠,
然后在最深的眷恋与最痛的绝望中,将你的魂魄连同那情劫,一同燃尽!
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去完成那所谓的‘破命脉,扭乾坤’!
”“情劫……”徐幼笙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古剑冰冷的触感,残留着记忆中桃花凋零的痛楚,
残留着龙椅上那一拂的战栗……原来,这一切的痛苦,这撕心裂肺的“情”字,
都只是天道为了让她这个祭品燃烧得更充分、更惨烈而设下的毒计?
一种被玩弄于股掌、被彻底物化、连痛苦都是被设计好的巨大荒谬感和冰冷恨意,
如同冰水混合着火焰,瞬间淹没了她!“哈……哈哈哈……”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就在这时!嗡——!!!那柄一直沉寂在地上的暗沉古剑,
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这一次,不再是悲鸣,不再是凶戾,
而是一种清越、高亢、仿佛从万载沉睡中彻底苏醒的龙吟!剑身剧烈震颤,暗沉的玄色之下,
骤然迸射出刺目欲盲的璀璨金光!金光如同实质,瞬间冲破了幽冥的虚无!
一股浩瀚、古老、堂皇正大的气息轰然爆发!那气息中蕴含着不屈的战意、守护的意志,
以及一种历经沧桑磨砺后沉淀的、纯粹的神性!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神圣金光冲击下,
徐幼笙体内那汹涌的情感洪流和冰冷的绝望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愕然地看向那柄剑。
只见璀璨夺目的金光中心,暗沉的剑身仿佛被点燃了!玄色褪去,
显露出其下如秋水般澄澈、流转着古老符文的剑体!剑脊上那几道细微的裂痕,
在金光的映照下,如同金色的闪电,非但不显破败,反而透出一股历经劫难而不灭的坚韧!
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凝聚!在徐幼笙和段红尘惊愕的目光中,
那冲天的光柱缓缓收敛、塑形……一个身影,在金光中逐渐凝聚成型。他悬浮于古剑之上,
身形颀长挺拔。一身素白如雪的长袍,样式古朴,衣袂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墨色的长发不束不羁,垂落肩头,发梢也染着点点碎金。面容俊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线条冷硬而完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瞳孔竟是纯粹的金色!如同熔化的黄金,璀璨、炽烈,
却又带着一种源自上古的、阅尽沧桑后的纯粹与……懵懂。他的目光,
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徐幼笙身上。那双纯粹的金瞳里,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仿佛沉寂万古的星辰被点亮!没有迟疑,没有犹豫,
只有一种源自本能的、绝对的、炽热的……归属!金光彻底收敛,
白衣金瞳的身影轻盈地落在徐幼笙面前。他微微歪了歪头,
如同初生的幼兽打量着唯一认定的主人,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依赖。他伸出手,
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徐幼笙染着泪痕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然后,一个清朗、干净,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沙哑,却又无比清晰的少年声音,
在这片死寂的幽冥中响起:“主人。”烬。神剑有灵,因她而生。……“主人。
”那一声呼唤,清朗干净,如同初融的雪水,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懵懂沙哑,
却又无比清晰地穿透了幽冥的死寂,也穿透了徐幼笙心中翻涌的绝望冰海。烬。白衣胜雪,
金瞳璀璨。他就那样站在她面前,指尖还残留着触碰她泪痕的微凉触感,
眼神纯粹得如同赤子,里面盛满了全然的依赖和欢喜,仿佛她是这无尽虚无中唯一的光。
徐幼笙怔住了。脸上冰凉的泪痕尚未干涸,
心口被段红尘揭露的残酷真相和古剑传递的冰冷绝望撕裂的剧痛还在持续,
眼前这突然出现的、纯粹而炽热的生命,像一道猝不及防的暖流,冲撞着她摇摇欲坠的世界。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触碰眼前这虚幻又真实的存在。他是谁?
是那柄带来绝望悲鸣的古剑?还是……别的什么?然而,
指尖还未触及那流淌着淡淡金光的白衣,一股强大而阴冷的威压骤然降临!“器灵?
”段红尘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极地寒风刮过。他站在几步之外,破碎的玄袍上血迹斑驳,
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却死死锁定了烬,里面翻涌着震惊、审视,
以及一种深沉的、毫不掩饰的忌惮与……杀意!他阅尽轮回,
自然一眼看出眼前这金瞳少年的本质。神剑之灵!
而且是刚刚化形、力量本源却深不可测的上古神剑之灵!更让他心惊的是,
这剑灵眼中那对徐幼笙毫无保留的、纯粹炽热的归属感!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羁绊!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他刚刚因击碎红尘镜而动荡的心湖。天道布下的局中,
竟然还有这样一把钥匙?还是……又一个更深的陷阱?烬似乎这才察觉到段红尘的存在。
他微微侧过头,金色的瞳孔转向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玄袍判官。那纯粹的金色眼眸里,
没有任何面对强敌的警惕或畏惧,只有一丝被打扰了亲近主人的不悦,如同护食的幼兽,
带着一种天然的高傲与疏离。他小小的向前挪了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徐幼笙挡在了自己身后。
这个细微的动作,充满了无声的宣告。段红尘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深,
危险的光芒在眼底一闪而逝。破碎的袍袖下,染着暗金血迹的手指微微蜷起,
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幽冥寒气无声地在他指尖汇聚。这剑灵初生,力量未稳,
此刻将其扼杀……或许是最稳妥的选择。他不能让任何超出掌控的变数,
干扰到徐幼笙那注定的、或许也是唯一能保全她一丝真灵的劫数之路。
幽冥的气息骤然变得粘稠而肃杀。
徐幼笙敏锐地捕捉到了段红尘身上那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杀机!她心头猛地一紧,
几乎是出于本能,在烬完全挡在她身前的同时,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烬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