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雍正三十年的寒夜,睁眼却回到华妃最嚣张的时节。>前世她灌我红花绝我子嗣,
今生我笑着递过香囊:“妹妹的欢宜香真别致。”>“李商隐诗云‘青鸟殷勤为探看’,
姐姐闻到这香总想起呢。”>华妃脸色骤变,三日后太医院查出欢宜香暗藏麝香。
>皇帝寿宴上,她发疯般将香炉砸向龙椅:“你害得我好苦!”>侍卫拖走华妃时,
我垂眸轻嗅新得的茶花。>皇帝突然问我:“爱妃似乎早有预料?
”>我端茶的手稳如磐石:“天意怜幽草,皇上说是不是?”---三十年病骨支离,
日日浸在苦涩药气里,连骨髓都仿佛被那苦味腌渍透了。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
是窗棂缝隙里漏进来的一缕寒风,像冰做的针,扎在干瘪的皮肤上,激不起半点暖意。
沉下去,沉入一片虚无的、连疼痛都已麻木的黑暗。然而,另一种更熟悉、更顽固的苦涩,
却如藤蔓般缠绕上来,将我硬生生从混沌中拽醒。喉咙火烧火燎,
肺部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陈旧的闷痛。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浓烈的药味混杂着某种沉闷的、带着尘土气息的殿内熏香,毫无预兆地冲进口鼻,
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娘娘!娘娘您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年轻许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急急的,透着久违的鲜活。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继而渐渐清晰。
头顶是熟悉的秋香色云锦帐子,绣着繁复却暗淡的缠枝莲纹,边角处磨损的痕迹清晰可见。
光线从半旧的茜纱窗透入,在青砖地上投下几道斜斜的、微带尘埃的光柱。
这不是我死前那间空旷冰冷、几乎被遗忘的偏殿。这是……这是延庆殿?
我住了将近二十年的地方?可这帐子的颜色分明是二十年前才有的鲜亮,后来年久日深,
早已褪成了陈旧的灰绿。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额头,带着薄茧,
是常年侍奉留下的痕迹。我顺着那手看去——云舒!我的贴身宫女云舒!可眼前的云舒,
面颊饱满,眼神清亮,鬓边没有一丝白发,
全然不是后来那个沉默得如同影子、最后为了护我被生生杖毙的枯槁妇人。
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我,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我猛地抓住云舒的手腕,那触感真实得可怕。“云舒……”我的声音嘶哑干涩,
如同砂纸摩擦,“今夕……是何年?”云舒被我抓得微微一怔,随即眼圈更红了,
声音哽咽:“娘娘,您烧糊涂了?是雍正元年啊,刚入秋。您这病,反反复复总不见大好,
可吓死奴婢了……”她说着,拿起一旁温着的药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了吹,
送到我唇边,“太医说了,这剂药得趁热喝下去才有效验,娘娘,您多少用一点?
”雍正元年?刚入秋?我脑中轰然作响,像被投入巨石的死水潭,浊浪滔天。雍正元年!
华妃年世兰圣眷正浓、烈火烹油之时!也是我被她强行灌下红花,
彻底断绝生育指望的那一年!前世那碗浓黑腥臭的药汁,那强行掰开我下颌的冰冷手指,
那女人居高临下、淬着毒汁的得意眼神……无数碎片瞬间在脑海里炸开,
尖锐地切割着我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剧痛。一股冰冷的恨意,
比前世最后那缕穿堂寒风更刺骨百倍,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几乎要将我的血液冻结。
我下意识地推开云舒递到嘴边的药勺。褐色的药汁泼洒出来,溅在素色的锦被上,
留下几团丑陋的污渍。“娘娘!”云舒惊呼,慌忙拿帕子去擦拭。我死死盯着那污渍,
如同盯着前世无法洗刷的屈辱和绝望。雍正元年……我回来了!
老天爷竟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不是让我苟延残喘,而是让我……清算!
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恨意,如同被封禁了三十年的**,猛烈地撞击着理智的牢笼。杀了她!
立刻!这个念头带着血腥的甜腥味,疯狂地叫嚣。只需一点砒霜,
一点鹤顶红……趁她此刻还毫无防备!我的目光扫过云舒焦急的脸庞,
扫过这间虽旧却尚算安稳的寝殿。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华妃狰狞的脸,
侍卫的棍棒如雨点般落下,云舒扑在我身上时那骨骼碎裂的闷响,
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还有皇帝那张永远笼罩在疑云之后、冰冷算计的脸。不。不行。
剧烈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指尖刺入掌心的疼痛让我找回了一丝清明。直接下毒,太蠢。
华妃盛宠在身,饮食起居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一旦事发,死的绝不会是她,只会是我,
还有我身边这些仅存的、真正在意我的人。皇帝……那个男人,他需要华妃身后的年家,
需要年羹尧为他征战四方。他不会允许华妃在这个时候不明不白地死去。我的死,
只会成为他棋盘上一颗无声消失的弃子。报仇,需要比毒药更锋利的刀。需要……借刀杀人。
那刀,只能是皇帝本人。前世无数个被病痛和怨恨啃噬的漫漫长夜,我早已将华妃的每一步,
连同皇帝的每一次落子,都拆解得清清楚楚。她的致命弱点,并非跋扈,
而是那深入骨髓、蒙蔽了双眼的爱。她爱皇帝,爱得炽烈,爱得愚蠢,爱得容不下半点瑕疵。
而皇帝……恰恰亲手在她这份爱里,埋下了最狠的砒霜——欢宜香。一个疯狂而冰冷的计划,
如同黑暗里滋生的藤蔓,瞬间缠满了我整个脑海。让她知道!
让她亲手揭开那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看清楚她深信不疑的爱人,是如何用那甜腻的香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断绝她所有的希望!让她在极致的爱与恨中彻底癫狂,
在皇帝面前亲手撕碎她自己!这比直接杀了她,更痛快百倍。“云舒……”我松开紧握的拳,
掌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痕。声音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几分平静,
甚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度,“药凉了,再去热一热吧。
”云舒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为何刚才还气息紊乱、眼神骇人的主子,
转瞬之间竟能如此平静。但她终究是忠心的,只迟疑了一瞬,便应道:“是,娘娘。
奴婢这就去。”她端起药碗,匆匆退下。寝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寂静无声,
只有自己胸腔里那颗心,在经历过山崩海啸后,缓慢而沉重地跳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冰冷的回响。我挣扎着,用手肘撑起虚弱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到床沿。
梳妆台上,那面边缘已有些模糊的铜镜里,映出一张脸。苍白,瘦削,颧骨微凸,眼窝深陷,
病容难掩。但那双眼睛……前世的浑浊、枯槁、认命般的死寂,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骇人的幽深,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
所有的风暴都被死死压在水面之下,只余一片令人心悸的平静。里面燃烧着的东西,
足以焚毁整个紫禁城,却又被一层坚冰牢牢封住。我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尖冰凉,
轻轻触碰着镜面里那双陌生的眼睛。齐月宾……这一世,
你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枯等死亡的端妃。你从地狱爬回来了。
---延庆殿的药气仿佛渗进了砖缝,经年累月,挥之不去。我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身上搭着一条半旧的薄毯,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半枯的石榴树上。秋意渐深,
枝头挂着几颗干瘪发黑的石榴,在萧瑟的风里徒劳地摇晃着。云舒轻手轻脚地进来,
将一盏温热的参汤放在小几上。“娘娘,御膳房那边……还是老样子。”她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嗯。”我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并未收回。御膳房的怠慢,
内务府的克扣,前世早已习惯如呼吸。这些琐碎的磋磨,于此刻的我而言,不过是尘埃。
华妃的爪牙遍布六宫,她享受着帝王的独宠和无边的权势,连呼吸都带着灼人的热浪。
我的延庆殿,不过是她光辉万丈下,一片无人问津的、阴暗潮湿的苔藓。这正是我想要的。
无人注目,才好暗中织网。“宫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我端起参汤,小口啜饮着,
温热的液体滑入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云舒靠近一步,声音更低:“回娘娘,
前几日,新入宫的秀女们去景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其中有一位……莞常在,姓甄,容貌气度都极为出挑,听说……颇得皇上留意。”甄嬛!
果然是她入宫了。前世那场搅动整个后宫风云的主角,此刻才刚刚踏入这方巨大的牢笼。
我的指尖在微凉的碗壁上轻轻划过。她会是这盘棋中一个重要的变数,但现在,
还不到与她接触的时机。华妃,才是我此刻唯一的目标。“华妃娘娘那边呢?”我放下碗,
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翊坤宫近日想必热闹得很。”云舒立刻会意:“是。
听说内务府新贡了一批上好的螺子黛,还有江南的织锦,皇上全都赏了翊坤宫。
华妃娘娘昨日在御花园赏菊,阵仗……很大。”她小心地看了我一眼,补充道,“不过,
奴婢听小太监们私下嚼舌根,说华妃娘娘这两日,似乎……心气儿不大顺。”“哦?
”我眉梢微不可查地一动,“为何?”“像是为着皇上新得的那幅《秋山行旅图》,
华妃娘娘想讨了去挂在翊坤宫,皇上……没应,说是要送去养心殿自己赏玩。
”云舒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解气的意味。我唇角极淡地勾了一下。年世兰,你想要的,
从来都要立刻得到。皇帝偶尔一次微不足道的拂逆,在你心里恐怕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份被宠坏了的骄纵和独占欲,正是我需要的缝隙。时机快到了。
她心中那点因爱生出的疑惧和不满,需要一把恰到好处的柴火去点燃。而欢宜香,
就是那把柴。“云舒,”我唤她,声音轻缓,“我记得,
库房里还有一小块前年苏杭进贡的‘鹅梨帐中香’?”云舒一愣,随即点头:“是,娘娘。
收在樟木盒子里,奴婢一直仔细存着,未曾用过。”“取出来。再找些上好的素色苏缎,
裁成香囊大小。”我吩咐道,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上,“要最素净的,
不要任何绣花。”“娘娘是要做香囊?”云舒有些不解,“您身子弱,那鹅梨香虽好,
终究是有些清冷……”“不是我用。”我打断她,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给华妃娘娘备一份‘心意’。她翊坤宫日夜焚着御赐的欢宜香,浓烈馥郁,
我这延庆殿里的清冷香气,或许……能让她觉得别有一番滋味。”云舒眼中闪过更深的困惑,
但她没有多问,只低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办。”鹅梨帐中香,气味清雅悠远,
带着一丝清冽的梨子甜意,与欢宜香那霸道浓烈的甜腻截然不同。这香本身毫无问题,
它只是……一枚钩子。
一枚勾起华妃对欢宜香那早已习以为常、却又在潜意识里可能埋下过一丝疑虑的钩子。
接下来的两日,我强撑着精神,亲自看着云舒将那素净的苏缎裁剪、缝制成小巧的香囊。
每一个针脚都要求细密匀称,没有一丝多余的线头。鹅梨香被细细碾碎,
分量恰到好处地装入囊中。香囊做好时,外面又罩了一层更薄的素纱,
系口处用同色的丝线打了个最简单的结。朴素到了极致,却也干净到了极致。如同我这个人,
在所有人眼里,早已是无害的、被遗忘的尘埃。“娘娘,做好了。
”云舒将几个素色香囊托在掌心,呈到我面前。那清淡的梨香隐隐透出,
驱散了殿内一丝沉闷的药味。我看着那香囊,如同看着即将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收好。
明日……该去御花园走走了。”---秋日的御花园,虽无春夏的繁盛,
却也别有一番萧疏开阔的景致。太液池的水映着高远的蓝天,几片金黄的落叶浮在水面,
随波荡漾。我刻意选了一条偏僻的小径,由云舒搀扶着,脚步虚浮缓慢,
呼吸间带着刻意为之的微喘,任谁看去,都是一个久病孱弱之人强撑着出来透气的模样。
绕过一片开始凋零的木芙蓉,前方豁然开朗,一丛开得正盛的墨菊映入眼帘。
那深紫近黑的颜色,在秋阳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浓烈而沉郁。而花丛旁,
那抹朱砂般刺目的红影,不是华妃年世兰又是谁?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张扬。
一身正红缂丝百蝶穿花旗装,领口袖口镶着璀璨的东珠,梳着高高的架子头,
正中插着那支象征宠妃身份的赤金点翠凤凰步摇,流苏长长垂下,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折射出刺目的金光。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她,如同众星捧月。她微微扬着下巴,
精致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眼神挑剔地扫过那些墨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娘娘,
”她身边的大太监周宁海谄媚地笑着,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飘过来,“这墨菊开得多好,
庄重又贵气,正配娘娘您的身份。奴才瞧着,比前儿那几盆金盏菊强多了。
”华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花瓣,
语气不耐:“好什么好?黑漆漆的,看着就丧气!内务府如今是越发不会当差了,
尽弄些不讨喜的东西摆出来碍眼!”周围的宫人噤若寒蝉。就是此刻。我扶着云舒的手,
脚步更加虚浮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朝着那团烈火般的红色缓缓“挪”了过去。
“咳……咳咳……”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适时地响起,打破了那片紧绷的寂静。华妃闻声,
猛地转过头来。那双美艳的丹凤眼在看清我的瞬间,先是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错愕,
随即被浓浓的厌恶和居高临下的鄙夷所取代。她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我的旧衣、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我羸弱的身形上。“哟,
本宫当是谁呢。”她红唇一勾,那笑容艳丽却毫无温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这不是端妃姐姐吗?今儿什么风,把您这位‘贵人’从延庆殿那福窝里吹出来了?
姐姐身子骨金贵,这秋风凉飕飕的,可别又吹出个好歹来,
倒显得我们这些做妹妹的不够周全了。”她刻意加重了“贵人”二字,尾音拖得长长的,
尖刻无比。周围的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我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所有的冷意,
只留下恰到好处的虚弱和一丝局促。扶着云舒的手微微用力,指尖冰凉,
显出一副强自支撑的模样。“华妃妹妹说笑了。”我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病中的沙哑,
“躺久了……骨头都僵了,想着出来……透透气。不想扰了妹妹赏花的雅兴。”“雅兴?
”华妃嗤笑一声,目光再次扫过那些墨菊,嫌恶地撇了撇嘴,“对着这些黑黢黢的东西,
能有什么雅兴?不过是瞧着碍眼罢了。”她话锋一转,眼神重新落回我身上,
带着探究和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倒是姐姐你,难得出来一趟,
看着气色……还是老样子啊。”她故意顿了顿,语气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
“皇上昨儿还问起姐姐呢,说端妃身子一直不见起色,太医院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妹妹听了,
心里可真是……替姐姐着急。”她这话,三分假意,七分炫耀。炫耀皇帝的“关心”,
更炫耀她华妃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佝偻,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云舒连忙替我抚背,一脸焦急。
“咳咳……劳烦……劳烦皇上和妹妹……挂心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我喘息着,
脸上因憋气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声音越发虚弱,“我这身子……是陈年的痼疾,
怕是……好不了了。”我说着,抬起枯瘦的手,从宽大的袖袋里,
缓慢地、颤巍巍地掏出了那个素净到了极致的香囊。这动作立刻吸引了华妃的目光。
她挑剔地扫过那没有任何纹饰的素缎和薄纱,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疑惑。
“妹妹……”我将香囊往前递了递,动作显得格外吃力,
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甚至有些讨好的笑容,“延庆殿清冷,没什么好东西。
前些日子……翻出一点旧年的鹅梨帐中香,不是什么名贵东西,气味……还算清雅。
想着妹妹翊坤宫里日夜焚着皇上御赐的欢宜香,那香气……自然是极好的。
”提到“欢宜香”三个字时,我的语气自然而然地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停顿,
仿佛在回味什么。华妃听到“御赐欢宜香”,脸上那抹得意之色瞬间加深,
下巴又抬高了几分。“只是……”我话锋一转,声音更轻,
带着一种病中人特有的恍惚和飘渺,“姐姐体弱,闻久了那浓烈的香气,
偶尔……竟会想起两句旧诗来。”华妃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显然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扯到诗上,眼神里的不耐更重。我不等她开口,
自顾自地用那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声音,
缓慢地、清晰地念道:“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念完,
我仿佛耗尽了力气,喘息更急,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华妃的方向,
带着一丝迷茫的、仿佛陷入某种回忆的空洞。“李商隐的诗……”我喃喃道,
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又清晰地送入华妃耳中,“闻到欢宜香那独特的暖意时,
不知怎的……总想起这‘青鸟探看’的殷勤……妹妹你说……怪不怪?”最后一句,
我几乎是自言自语,眼神失焦地望着太液池的水面。空气仿佛凝固了。
华妃脸上那惯有的、艳丽逼人的傲慢和得意,如同被瞬间冻结的湖面,
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绝对无法忽视的裂痕。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
原本正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腕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此刻却猛地一紧,指节微微泛白。
那两句诗,像两颗淬了冰的钉子,猝不及防地钉进了她毫无防备的心房。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殷勤?探看?她翊坤宫里日夜焚烧的欢宜香,
是皇帝亲手所赐,是独一份的恩宠象征。那香气馥郁浓烈,如同皇帝对她炽热的爱意。
这香气伴随她度过了多少缠绵的夜晚,是她心头最珍贵的宝物。可此刻,
从这个形销骨立、半死不活的端妃嘴里,用这样虚弱飘渺的语调念出来,
竟无端地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青鸟殷勤?探看什么?是在探看她年世兰吗?
用那缕缕不绝的、皇帝御赐的香气?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寒意,
悄然爬上她的脊背。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试图抓住身边那熟悉的、代表无上宠爱的欢宜香气。然而,不知是心理作用,
还是这空旷御花园里的风太凉,她竟觉得那萦绕周身的暖香里,
似乎真的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别的味道?一丝冰冷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这感觉荒谬绝伦!华妃猛地甩了一下头,试图将这突如其来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念头甩出去。
她怎么可能怀疑皇上?怀疑那象征着她独宠的欢宜香?
这一定是端妃这个病秧子临死前的疯言疯语!是嫉妒!是诅咒!“哼!
”华妃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冷哼,那声音尖利得有些刺耳,瞬间打破了诡异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