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书断处是长安》沈砚之李明月全章节在线阅读

发表时间:2025-10-28 11:0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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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砚之的伤势比预想中更重。那道从左肩划至胸前的刀伤,深可见骨,虽经军医竭力缝合,却在塞外严寒的侵袭下,反复发炎、化脓。他躺在校场旁临时搭建的军帐中,帐外风雪依旧呼啸,帐内炭火烧得再旺,也驱不散他骨子里的寒意。

秦武每日都来汇报军务,看着自家将军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却依旧强撑着询问粮草调度、伤兵安置,心中既敬佩又心疼。“将军,您安心养伤便是,这些琐事有末将盯着呢。”他忍不住劝道,将一碗热腾腾的药汤递过去。

沈砚之接过药碗,浓重的苦涩气味扑面而来,他却面不改色地一饮而尽。喉间火烧火燎的疼,他用袖子擦了擦唇角,沉声道:“北狄虽退,但其主力未损,难保不会卷土重来。粮草是命脉,伤兵是根基,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他说话时,胸口的伤口被牵扯,疼得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秦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知道自家将军的性子——看似冷硬,实则对麾下将士重情重义,对雁门关的安危更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将军放心,粮草昨日已到,是从云州调运过来的,足够支撑三个月。伤兵也都安置妥当了,轻伤的已能帮忙巡逻,重伤的……军医也在尽力救治。”秦武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这次激战,折损了近三成的弟兄,那些熟悉的面孔,再也回不来了。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沈砚之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不是厮杀的惨烈,而是那些弟兄们鲜活的笑脸——有刚入伍时还带着稚气的少年,有家中妻儿盼归的老兵,还有总爱跟在他身后讨教枪法的亲兵……他们都倒在了这片土地上,用生命筑起了雁门关的屏障。

“厚葬。”良久,沈砚之睁开眼,声音沙哑却坚定,“每位阵亡将士的家人,都要送去抚恤金,若是家中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由军中按月发放粮米,直到孩子成年,妇人能自食其力为止。”

“末将记下了。”秦武抱拳应道,心中一阵暖流涌过。跟着这样的将军,纵使战死沙场,也值了。

待秦武离开,沈砚之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牵扯到伤口,疼得闷哼一声。他索性不再勉强,重新躺下,目光落在枕边那枚玉兰玉佩上。玉佩被他贴身藏了许久,早已浸润了体温,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眼前又浮现出李明月的模样。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含着星光,说起话来,声音像山涧的清泉。他想起她及笄礼那日,自己托人送去那支玉兰簪时的忐忑——他知道那枚玉佩和那支玉簪出自同一块料子,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不知道她是否能察觉。

他听说,她收到了。听说,她很喜欢,时常簪在发间。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可那笑意很快又被浓重的忧虑取代。雁门关战事惨烈的消息,想必早已传到了长安。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为他落泪?

他不敢深想,更不敢奢望。他是镇北将军,是朝廷的利刃,他的职责是守护北疆,而不是沉溺于儿女情长。更何况,他们之间的距离,岂止是千山万水。

长安城内,昭阳公主府的气氛却日渐凝重。楼兰王的使者每日都进宫觐见,明里暗里催促着婚事。皇帝虽未明说,但看向李明月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压力。

李明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发呆。画的是曲江池的夜景,灯火璀璨,烟花漫天,那是她与沈砚之初遇的地方。只是画了一半,她便再也画不下去了。笔尖悬在宣纸上,墨滴渐渐晕开,像一颗凝结的泪。

“公主,陛下派人来了,说请您去御书房一趟。”碧月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李明月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宫装,脸上未施粉黛,更显得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知道了。”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她起身时,鬓边的玉兰簪轻轻晃动,折射出清冷的光。这支玉簪,她几乎日日佩戴,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远在雁门关的人近一些。可如今,这玉簪的冰凉,却像针一样刺着她的心。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走进来的女儿,眉头微蹙。“明月,近来清减了不少,可是身子不适?”

“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李明月屈膝行礼,声音平静。

皇帝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楼兰使者今日又提了婚事,说楼兰王已备好聘礼,只等朕点头,便亲自来长安迎娶你。”

李明月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衣袖,指尖泛白,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父皇的意思是?”

“明月,你是大唐的公主,你的婚事,从来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皇帝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帝王的威严,“楼兰地处西域咽喉,若能与我大唐联姻,便能牵制西突厥,保西域数十年安稳。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你……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李明月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她抬起头,眼中含着水光,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父皇,儿臣只想知道,在您心中,儿臣是不是也只是一枚可以用来交易的棋子?”

皇帝被她问得一噎,随即脸色沉了下来:“放肆!皇家子女,自出生起便肩负着使命,你以为寻常百姓的女儿那般自由吗?朕告诉你,这门婚事,由不得你不同意!”

“若儿臣不嫁呢?”李明月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执拗。

“你敢!”皇帝猛地一拍龙案,怒气冲冲地看着她,“你若不嫁,便是置大唐江山于不顾,置边疆百姓于水火!你让朕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李明月看着盛怒的父皇,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父皇说的是对的。她是公主,她的肩上扛着责任,容不得她任性。可她的心,却像被生生撕裂了一般,疼得无法呼吸。

她默默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她心中的痛苦。

皇帝看着她苍白的面容,心中也泛起一丝不忍,语气缓和了些:“明月,父皇知道委屈你了。楼兰王年轻有为,对你也颇为敬重,嫁过去,不会亏待你的。”

李明月依旧沉默,良久,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水光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平静:“儿臣……遵旨。”

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得像千斤巨石,压垮了她所有的希冀和坚持。

从御书房出来,寒风一吹,李明月才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她抬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经滑落。她没有拭去,任由那冰冷的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和绝望都哭出来。

回到公主府,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来。碧月在门外急得团团转,却不敢违抗命令。

房间里,李明月取下鬓边的玉兰簪,紧紧攥在手心。玉簪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可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她想起沈砚之讲过的那些戍边的故事,想起他说“雁门关是咱们的坟地,也是北狄的死地”时的坚定,想起他眼中偶尔闪过的温柔……

那些画面,曾是她灰暗生活中唯一的光,可如今,这光也要熄灭了。

她将玉簪贴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仿佛能透过这玉簪,感受到他身上的烽烟气息,感受到他此刻或许正承受的伤痛。

“沈砚之……”她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等你了。

对不起,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窗外,月光依旧皎洁,却照不进她此刻一片黑暗的心。那轮曾见证过她心动与欢喜的长安月,如今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几日后,长安城内传出消息,皇帝下旨,册封昭阳公主李明月为和亲公主,择日远嫁楼兰。消息一出,朝野震动,百姓们议论纷纷,有人赞公主深明大义,为国牺牲,也有人暗地里为这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感到惋惜。

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便传到了雁门关。

沈砚之是在伤榻上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秦武正拿着一份从长安传来的邸报,犹豫着要不要念给他听。沈砚之见他神色异样,便让他如实说来。

当“昭阳公主李明月,册封和亲公主,远嫁楼兰”这几个字传入耳中时,沈砚之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炸开。他怔怔地看着帐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放在被子上的手,却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胸口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将军……”秦武看着他不对劲,担忧地叫了一声。

沈砚之没有回应,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沉入无尽的黑暗。他早该知道的,他们之间隔着天堑,从未有过可能。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理智和克制,在那一刻,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想起上元节曲江池边,她崴了脚却倔强不肯落泪的模样;想起御花园里,她笑着问他草原风光时眼中的好奇;想起她亲手缝制的平安符,和他送她的那支玉兰簪……那些点点滴滴的过往,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一遍遍凌迟着他的心。

原来,他所谓的守护家国,守护的,也包括她的“牺牲”。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猛地咳嗽起来,胸口的伤口被震得裂开,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绷带。秦武大惊失色,连忙喊来军医。

帐内一片忙乱,军医紧急处理伤口,秦武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而沈砚之,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口中喃喃着什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秦武凑近了些,才听清他反复念叨的,只有两个字——

“明月……”

雁门关的雪,似乎更大了,卷着塞外的寒风,呜咽着,像是在为谁哭泣。而长安的月,依旧高悬在夜空,清冷的光辉洒满大地,却再也照不亮那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心中的荒芜与绝望。

烽烟未散,玉簪染泪,他们的故事,才刚刚步入更深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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