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铁钉,砸在冷库铁皮顶上,咣咣作响。
我和阿强被反绑在两根立柱之间,相隔五步,像两袋等待过磅的肉。
脚踝上的电子镣铐红光同步跳动:55:00、54:59……
每闪一次,心脏就跟着抽搐一次。
赵铁柱站在中央,把爷爷的骨灰盒当板凳,翘腿坐着。
他掌心托着那枚嵌了纳米芯片的开元铜钱,指尖一弹,铜声清脆,像催命铃。
“林逸,你爷爷真会藏,把另一半钥匙藏在死人眼里。”
死人?
我猛地抬头——
冷库深处,不锈钢停尸台上躺着一具蒙白布的尸体,脚腕挂着旧式黄铜名牌:林远山——我爷爷的名字。
白布下,他的脸被剖开,眼眶空洞,黑血凝成痂。
我喉咙里迸出一声嚎叫,像被刀劈开。
“你挖坟?!”
赵铁柱耸肩,像掸掉一粒灰。
“死人不会说话,但眼睛会藏东西。”
他用镊子从爷爷右眼眶夹出一粒比米粒更小的磁珠,轻轻一合,与铜钱芯片“哒”一声吸住。
玉佩龙尾缺口瞬间补齐,青光暴涨。
阿强在哭,却发不出声,嘴被电工胶布封死,眼泪冲开脸上的血污。
他左手只剩两根半手指,第三根断口还在渗血,滴在脚边的冰桶里,嗒、嗒、嗒……
桶里泡着一把小型电锯,锯齿上还挂着肉屑。
赵铁柱把玉佩高举,龙纹映在他瞳孔里。
“最后一步,龙脉开门。”
他按下遥控器,冷库地面裂开一道缝,黑漆漆的地道口吹出阴风,带着土腥味和铁锈味。
地道尽头,是一扇青铜小门,门中央嵌着和我掌心一样大的凹痕。
赵铁柱把玉佩按进去,“咔哒”一声,锁舌转动,门却纹丝不动。
他皱眉,低头看玉佩——龙纹缺了最后一笔。
“还差一点血。”
他转头,目光落在我和阿强身上?
电锯被提起,马达轰鸣。
赵铁柱先走向阿强,刀尖对准他仅剩的两根手指。
“一根一根来,直到门开。”
阿强拼命摇头,眼泪飞溅。
我嘶吼:“冲我来!”
赵铁柱笑,露出被烟熏黑的牙。
“孝子当然要压轴。”
锯片落下,冰屑与血雾一起炸开。
阿强一声闷哼,晕死过去。
第二根手指滚到我脚边,苍白,像一截蜡。
冷库灯开始闪烁,红光、青光、血光交错。
电子镣铐倒计时跳到50:00,并发尖锐警报。
赵铁柱却充耳不闻,提着电锯朝我走来。
就在锯片贴到我指尖的刹那——
整个冷库猛地停电,漆黑一片。
紧接着,备用红灯亮起,照出墙上新刷的一行血字:
“龙脉不开,赵氏当绝。”
赵铁柱愣住,脸色第一次发白。
黑暗中,我听见铁门被外力猛撞,轰!
轰!
第三下,门被撞飞,刺目的应急灯照进来——
一群穿黑色雨衣的人冲进来,无声无息,像从雨里长出的影子。
他们手持短管**,枪口全部对准赵铁柱。
为首的,是失踪已久的记者老周。
他把记者证甩在地上,证件背面别着一枚微型摄像机,红灯闪烁。
“直播全程,全网在线人数三百万。”
“赵老板,你火了。”
赵铁柱后退,脚跟踢翻冰桶,血水溅在龙纹玉佩上。
青光瞬间熄灭,铜钱“叮”一声裂开,芯片爆出一簇蓝火花。
地道里传来金属扭曲的巨响,青铜小门自动闭合,锁舌断裂。
龙脉拒绝被开启。
我挣断背后松开的绳索——老周提前割了一半。
我扑向赵铁柱,一拳砸在他鼻梁。
血花四溅,像烂开的石榴。
他倒地,手里还攥着遥控器,疯狂按下红键。
电子脚环警报长鸣,却没有任何爆炸。
老周抬脚,踩碎遥控器,鞋底碾着碎塑料。
“信号屏蔽,早给你断了。”
冷库外,警笛由远及近。
赵铁柱终于露出真正的恐惧,像被拖上岸的鱼,张大嘴却发不出声。
我看着爷爷被剖开的眼睛,看着阿强血淋淋的手,看着满地被踩碎的玉屑。
怒火在胸口烧成白炽。
我揪起赵铁柱的衣领,把他拖到地道口。
青铜门已死,龙脉永闭。
我对他耳语,声音冷得像冷库的霜:
“你挖我爷爷的眼,我就让你一辈子活在黑暗里。”
我举起断成两半的铜钱,对准他的左眼。
血溅出,像最后一笔龙纹,补上迟到的复仇。
冷库的血还没干透,警笛却在门口戛然而止。
老周按下耳麦,脸色突变:“频道**扰,增援信号中断!”
他抬头,天花板上的监控红灯同时熄灭——有人远程掐断了整个片区的电网与通讯。
黑暗像一块湿布,瞬间捂住所有人的口鼻。
备用发电机“咔啦”一声启动,却只供一盏顶灯,黄得像尸蜡。
光圈里,只剩我和赵铁柱扭在一起,血滴连成线。
枪栓在背后集体拉动——
“放下武器!警察!”
我回头,看见带队冲进来的却是缉私支队的副队长,姓郑。
他认识我,也认识赵铁柱,更认识老周。
可他的枪口先对准的,是我。
“林逸,你涉嫌盗掘古墓、非法交易国家级文物,双手抱头!”
我愣了半秒,立刻明白:
赵铁柱的后手启动了——
买通的内鬼,颠倒黑白的卷宗,连直播信号都被替换成我“持械劫持人质”的伪造画面。
老周刚想举起记者证,郑队一个眼色,两名特警直接卸了他的相机,一脚踩碎存储卡。
蓝火一闪,三百万观众看到的最后画面,是我挥刀扑向赵铁柱。
“证据确凿,带走!”
赵铁柱被反铐,却低头笑,血从眼眶淌下,像红色泪痣。
他经过我身边时,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说:
“卷宗已进系统,你爷爷那批货也记在你名下。想翻身?等下辈子。”
我挣扎,却被**顶住腰眼。
电流窜过,肌肉瞬间锁死,我跪倒在爷爷的尸体前。
白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空洞的眼窝,像在质问:
“你守得住林家吗?”
阿强被抬上担架,手指血流如注。
他虚弱地冲我摇头:“别认罪……”
话没说完,氧气面罩被扣上,隔绝一切声音。
我被拖出警灯红蓝闪烁的走廊,雨停了,夜深得像墨池。
押解车后门“哐”一声合上,铁栅栏外,赵铁柱由两名特警“护送”,却坐上了商务车,车门关上前,他朝我抬了抬下巴——
那是胜利者的招呼。
车开动,我的电子脚环再次亮起,颜色却从红变绿——
系统显示:
“嫌疑人林逸,押往第二看守所,编号A-47。”
警车的对讲机里传来调度员机械的女声:
“注意,嫌疑人极度危险,如发现逃逸,可就地击毙。”
我低头,掌心还攥着那半枚裂开的铜钱。
血和泥把它糊得看不出字迹。
但我知道,它真正的另一半,藏在更黑的地方。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像倒计时最后的秒针。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卷宗可以改,真相杀不死。”
警车驶入隧道,黑暗合拢。
我把铜钱含进嘴里,用牙齿咬破舌尖。
血腥味灌满喉咙,也灌满希望。
隧道尽头,灯光乍现。
我抬头,瞳孔里映出铁栏的影子。
看守所的铁门在我背后“咣”地合上。
我被推着往里走,走廊长得没有尽头,白炽灯一盏接一盏,照得人影子都缩水。
押我的管教姓刘,肩章被磨得发白,一路上一句话没说,只把钥匙串甩得哗啦响。
我被分到A区47仓。
仓门拉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戳过来,像一排新磨的锥子。
空气里混着汗、尿、和霉饭的味道,瞬间灌满肺。
上铺的壮汉先开口:“哟,玉佩哥来了。”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仓瞬间安静。
我知道,赵铁柱的“招呼”已经打进来。
壮汉叫老熊,因走私文物判了无期,块头能把铁门堵死。
他跳下床,赤脚踩在地上,咚咚两声。
“听说你身上还带着半把钥匙?”
我没吭声,只抬眼。
老熊咧嘴,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伸手就来摸我的领口。
我侧身,肩膀撞他胸口。
老熊踉跄半步,脸上挂不住,一拳砸来。
我抬手硬接,骨节发麻,却顺势卸力,把他肘关节反拧。
咔嚓一声脆响,老熊的右臂软成面条。
仓里炸了。
有人敲铁门,有人吹口哨。
管教刘队冲进来,电棍“滋啦”一声顶在我腰眼。
我跪倒,眼前发黑。
刘队贴着我耳朵,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
“赵老板说了,先让你吃点开胃菜。”
我被拖进严管室。
四面软垫墙,一盏赤红的监控灯。
铁桌焊死在地面,我被反铐在上面,手腕立刻磨出血。
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是法医老郑——
白天在冷库拿枪指我的那位。
他今天没穿警服,只戴一副塑料手套,手里托着不锈钢托盘。
托盘里,一排手术刀、骨凿、电动小钻,闪着冷光。
“赵老板等不及开庭,要口供。”
老郑把口罩拉到下巴,“放心,我手法专业,不留外伤。”
他先给我注射了一针透明液体。
十秒后,我的皮肤像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
疼,却不麻木。
老郑拿起骨凿,贴着我左手无名指根部。
“玉佩的另一半芯片在哪?”
我咬牙:“不知道。”
骨凿一落,钻心剧痛。
指节像被门缝夹碎,血溅在托盘,滴答作响。
老郑皱眉:“不诚实。”
第二根是中指。
我浑身汗透,铁椅吱呀乱响。
疼到极处,反而清醒——
芯片在爷爷骨灰里,但我说出来,我和阿强都得死。
老郑放下骨凿,换电动小钻。
钻头贴到我左耳软骨,嗡鸣声像地狱蜂群。
“最后一次,芯片在哪?”
我抬头,盯住监控红灯,突然笑了。
“在赵铁柱的棺材里。”
老郑愣了半秒,抬手就扇我一巴掌。
血从嘴角喷出,溅到他口罩。
他刚想继续,红灯灭了。
整个严管室瞬间黑成一口井。
下一秒,备用电源亮起,门“咔哒”一声解锁。
一个穿囚服的身影闪进来,反手关门。
是刘队。老郑被他打昏。
他手里却拿着钥匙和解铐器。
我怔住。
刘队压低声音:“老周在外面,把直播备份交到了省厅纪检,赵铁柱的网破了。”
“我只剩三分钟,快跟我走!”
我手腕一松,血顺指尖滴成线。
刘队递给我一张门禁卡、一套警服外套。
“A区后门,老周开车。”
我踉跄起身,耳朵嗡嗡作响。
刘队却按住我肩:“先别急,把东西带走。”
他指了指我掌心——
那半枚裂开的铜钱,刚才血里滚过,竟显出隐藏纹路:一组微型坐标和一行小字——
“龙脉尽头,活水逆流。”
我攥紧铜钱,塞进贴身口袋。
刘队拉开门,探头左右。
走廊尽头,警铃突然大作,红光闪烁。
赵铁柱的声音从广播里炸开:
“所有岗哨注意,嫌疑人林逸越狱,就地击毙!”
刘队脸色一白:“提前了!”
他把警帽扣在我头上:“跑!别回头!”
我冲出去,赤脚踩在冰冷地砖,血印一路蜿蜒。
身后,刘队拔出配枪,反向冲进严管室,替我挡追兵。
枪声、怒吼、警报,混成一锅沸水。
我拐过弯,刷卡,后门“哐”地弹开。
夜雨砸在脸上,像无数冰针。
老周的面包车亮着双闪,车门滑开。
我扑进去,车子怒吼着冲出看守所。
后视镜里,看守所的高墙灯火通明。
老周把一只卫星电话扔给我。
“省厅的人在路上,但赵铁柱还有最后一招——
他把真正的龙脉坐标卖给了境外买家,交易时间:今晚零点,港口7号仓。”
我低头看表:21:30。
倒计时再次亮起——
02:30:00。
这一次,不再是赵铁柱给我的枷锁,
是我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我抹掉嘴角的血,望向窗外。
雨幕中,城市的灯火像无数盏引魂灯。
我喃喃一句:
“龙脉尽头,活水逆流。”
老周一脚油门到底,面包车冲进夜色。
我们身后,警笛、枪声、怒吼,全部被雨吞没。
而我掌心那枚铜钱,在黑暗中微微发热,
21:40,面包车冲进北郊废弃地铁支线入口。
铁栅栏早被剪开一道缝,像专等我钻的套索。
老周熄火,把**拍在我腿上。
“省厅特警被赵铁柱的假坐标引到南港,这里只能靠咱俩。”
我掂了掂枪,冰凉,却压不住掌心铜钱越来越烫。
雨停了,隧道里只剩滴水声,像无数秒针在走。
手电光扫过去,铁轨锈成血红色,枕木缝隙里爬满黑色蜈蚣。
尽头那扇青铜小门半掩,龙纹凹槽在幽暗里闪着青光,像活的鳞。
我抬手看表:
22:00——只剩两小时。
刚靠近,门内传来电机低鸣。
老周一把拽住我:“有埋伏。”
话音未落,头顶探灯齐亮,刺得人睁不开。
赵铁柱的声音从扩音器里炸开:
“林逸,时间刚刚好。”
铁门后,轨道尽头,一辆改装平板车缓缓滑出。
车上立着透明防爆舱,我妈被绑在椅子里,嘴贴胶布,胸口绑着倒计时:
01:59:59。
舱外,两个黑衣人举着AK,枪口对准我妈的头。
赵铁柱站在舱顶,手里握着遥控器,红光一闪一闪,像催命心脏。
“把铜钱和芯片**去,门开,人活;
晚一秒,你妈和龙脉一起飞。”
我喉咙发干,铜钱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熔化。
老周端枪,却不敢动——我妈的椅子下压着压力感应雷,松发即爆。
我一步步走向青铜门。
凹槽冰冷,铜钱一靠近,龙纹自动亮起,像血脉复活。
我把两半芯片合拢,“咔哒”一声,严丝合缝。
门内机关轰然转动,却未开启。
显示屏跳出红字:
“需献祭血脉。”
赵铁柱笑得肩膀发抖。
“老林家最后一滴男丁血,滴进去,龙脉才认主。”
他扔来一把匕首,刀尖对准我手腕。
“割。”
我攥紧刀,指节发白。
老周在身后低吼:“别信!他拿到龙脉也会杀人!”
赵铁柱抬手,防爆舱倒计时跳到01:30:00。
我妈睁开眼,泪顺着胶布边缘往下淌,却对我摇头——
别给。
我抬头看隧道穹顶,裂缝里渗出水珠,滴滴落在刀背。
忽然想起爷爷遗照背面那行小字:
“活水逆流,龙脉改道。”
我深吸一口气,刀锋一转,对准自己左腕静脉,狠狠一拉。
血喷涌而出,却不是落在凹槽,而是甩向地面裂缝。
水与血混,沿裂缝逆流而上,瞬间灌满青铜门后的暗渠。
机关发出刺耳摩擦,龙纹光芒由青转赤。
门却未开,反而缓缓闭合,齿槽错位,发出“咯咯”巨响。
赵铁柱脸色大变,猛按遥控器:“开门!”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爆——
防爆舱倒计时停在01:25:00,感应雷被地下暗流冲松,火星四溅。
老周趁机抬枪,“砰”一声,舱外一名黑衣人应声倒地。
另一名刚转身,被我掷出的匕首扎进喉咙,血雾喷在透明舱壁上。
赵铁柱跳下平板车,举枪向我扫射。
我扑向母亲,用身体挡住她。
子弹擦着耳廓飞过,打在青铜门上,火星乱溅。
突然,隧道深处传来轰隆,像巨兽翻身。
穹顶裂缝扩大,水柱如刀,劈头盖脸砸下。
活水逆流,真的改道——地下暗河被血激活,倒灌隧道。
水位瞬间没膝,平板车被冲得横移。
赵铁柱一个踉跄,遥控器掉进水里,红光熄灭。
我妈身上的绑带被水力冲松,我一把扯掉她嘴上的胶布,把她推给老周。
赵铁柱爬起,双眼血红,举着玉佩嘶吼:
“我得不到,谁也别想!”
他抡起枪托,砸向青铜门。
门纹丝不动,反而弹出一道锯齿铜刃,
“噗”地贯穿赵铁柱胸口,将他钉在原地。
他低头看血槽喷涌,嘴里发出“咯咯”怪笑,
“龙脉……终究……认主……”
水势暴涨,隧道顶开始坍塌。
我抱起母亲,老周扛上阿强,四人跌跌撞撞冲向出口。
身后,青铜门被洪流冲垮,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龙脉虚影在雨幕中盘旋,发出无声长吟,随后轰然碎成漫天磷光。
我们跌出隧道口,夜雨倾盆,像天在哭。
回头望去,地铁支线已塌陷成深渊,赵铁柱和龙脉一起被埋进永恒的黑暗。
我跪在泥水里,掌心铜钱已裂成粉末,被雨冲走。
母亲紧紧抱住我,阿强在旁边昏迷,手指残缺,却仍有脉搏。
远处,警灯终于亮起,红蓝交错。
我抬头,任雨水冲刷满脸的血和泪,喃喃一句: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