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冲喜京城苏府,张灯结彩。府中处处洋溢着喜气,下人们来回穿梭,
手中捧着各色珍馐美味。今日是苏府当家主母林氏的生辰,老爷特意吩咐要大办,
连请了三日的戏班子,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收到了帖子。偏院一隅,
苏芷握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一滴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色。"**,
您已经抄了三卷佛经了,歇歇吧。"丫鬟春桃心疼地看着自家**苍白的脸色。苏芷摇摇头,
细声细气道:"母亲吩咐的七卷,今日必须完成。你去忙吧,不必管我。"春桃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窗外传来阵阵欢声笑语,苏芷抬头望去,
恰好能看到正院方向升起的烟花。五彩光芒映在她清秀的脸上,
照亮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她是苏府的嫡女,却活得像个透明人。生母早逝,
父亲续弦后,继母林氏生下一子一女,她这个原配所出的女儿就成了碍眼的存在。
若非祖母在世时坚持要她按嫡女规格教养,恐怕她早已被随便打发嫁人了。"**!**!
"春桃突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苏芷手一抖,又毁了一页纸。
她轻轻叹了口气:"怎么了?""圣、圣旨到府了!老爷让您立刻去前厅接旨!
"春桃上气不接下气,"听说是给**赐婚的!"苏芷手中的毛笔"啪"地掉在了地上,
墨汁溅在了她素白的裙摆上,像一朵丑陋的花。前厅里,香案已经摆好,全府上下跪了一地。
苏芷低着头快步走到最末的位置跪下,感觉到继母林氏刀子般的目光从她身上刮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苏府嫡女苏芷,温良恭俭,品性端淑,特赐婚于镇北将军裴瑾,
择吉日完婚,钦此。"太监尖细的声音像一把钝刀,一字一字割在苏芷心上。镇北将军裴瑾?
那个战场上杀人如麻的"阎罗将军"?传闻他性格暴戾,府中姬妾死的死、疯的疯,
至今无人敢嫁。苏芷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后面的话。
直到春桃悄悄拉她的衣袖,她才如梦初醒,叩首谢恩:"臣女接旨,谢主隆恩。
"传旨太监离开后,前厅顿时炸开了锅。"怎么会是她?"继妹苏蓉尖声道,
"那裴将军不是立了大功吗?皇上为何把这种好事给她?"林氏阴沉着脸将苏芷拉到偏厅,
苏大人紧随其后。"老爷,这圣旨不对劲啊。"林氏压低声音,"裴将军刚在边关大捷,
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这时候赐婚,分明是冲喜!万一那裴将军有个三长两短,
我们芷儿岂不是要守寡?"苏大人眉头紧锁:"圣旨已下,岂能违抗?""不如让蓉儿替嫁?
"林氏提议,"蓉儿活泼,说不定能讨那裴将军欢心......""糊涂!
"苏大人厉声打断,"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是'苏府嫡女苏芷',岂能偷梁换柱?
那可是欺君之罪!"苏芷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般听着父母讨论自己的命运。她知道,
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三日后,一顶没有喜乐相伴的花轿从苏府侧门抬出。
没有嫁妆队伍,没有亲人送别,只有春桃一个贴身丫鬟跟着。轿中,苏芷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只带了两箱行李,一箱是衣物,另一箱是生母留下的书籍和绣品。"**,别怕。
"春桃在轿外小声安慰,"听说裴将军虽然严厉,但从不苛待下人。
"苏芷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虽然无人看见。她不怕吃苦,只怕那传闻中喜怒无常的将军,
不知会如何对待这个被硬塞给他的"冲喜夫人"。裴府正门紧闭,花轿从侧门进入。
没有拜堂,没有宴席,苏芷直接被领到了后院。"将军尚未苏醒,夫人暂且住在这里。
"裴府的老嬷嬷面无表情地指着一间厢房,"每日需去将军房中侍疾两个时辰,
这是宫里的意思。"苏芷低头应是,不敢多言。厢房比她在苏府的住处还要简陋,
只有一床一桌一柜。春桃红了眼眶,苏芷却拍拍她的手:"挺好的,至少清净。"当夜,
苏芷第一次见到了她的夫君。裴瑾躺在宽大的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剑眉紧蹙,
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宁。他的额头上有道狰狞的伤疤,一直延伸到鬓角,更添几分骇人。
老嬷嬷交代了几句照料的事项便离开了,留下苏芷一人面对这个陌生的丈夫。
她小心翼翼地拧了帕子,轻轻擦拭裴瑾的脸。碰到那道伤疤时,她的手抖了一下。"将军,
您一定要好起来。"苏芷轻声道,不知是说给裴瑾听,还是安慰自己,
"我...我会好好照顾您的。"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冷冷地照着这座没有喜气的将军府。
第二章:异常熏香天刚蒙蒙亮,苏芷就醒了。陌生的床榻,陌生的房间,
连空气中飘着的沉香气味都是陌生的。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已经嫁入了裴府,
成了那位"阎罗将军"的冲喜夫人。春桃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盆热水:"**,
您醒了?奴婢去打听过了,将军还未醒转,府里的大夫每日辰时和酉时会来诊脉。
"苏芷点点头,任由春桃帮她梳洗。铜镜中的女子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睡安稳。
"将军府的人...对**可还恭敬?"春桃一边为苏芷挽发,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苏芷抿了抿唇。昨日除了那位面无表情的老嬷嬷,裴府上下几乎无人理会她这个新夫人。
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里藏着轻蔑,仿佛她是什么不祥之物。"无妨。"苏芷轻声道,
"我们做好本分便是。"梳洗完毕,苏芷换上一身素净的藕荷色衣裙,准备去裴瑾房中侍疾。
刚踏出门槛,就见一个身材魁梧、身着戎装的男子大步走来,
腰间佩剑随着步伐发出铿锵之声。"这位就是新夫人吧?"男子在苏芷面前站定,
眼神锐利如鹰隼,"末将赵风,乃将军麾下副将。"苏芷慌忙行礼,细声道:"赵将军有礼。
"赵风上下打量着苏芷,目光在她单薄的身板和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嘴角微微下撇:"夫人可知我家将军是如何受的伤?"苏芷摇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将军为救一队被困的斥候,单枪匹马杀入敌阵,身中七箭仍力战不退。
"赵风声音陡然提高,"如此英雄,如今却要一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来冲喜,真是笑话!
"苏芷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吓得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门框。春桃连忙上前半步,
挡在自家**前面:"赵将军,我家**是奉旨成婚,并非自愿...""春桃!
"苏芷轻声喝止,随即对赵风福了福身,"赵将军忠心为主,妾身钦佩。妾身虽力微,
必当尽心侍奉将军,盼他早日康复。"赵风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铠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苏芷长舒一口气,双腿微微发软。春桃扶住她,
愤愤道:"不过一个副将,竟敢对**如此无礼!""他护主心切,情有可原。
"苏芷拍拍春桃的手,"走吧,别误了时辰。"裴瑾的卧房比苏芷的厢房大了许多,
陈设却极为简洁。一张宽大的床榻,一套红木桌椅,墙上挂着几把形制各异的刀剑,
除此之外再无多余装饰。唯一显得突兀的是床头小几上摆着的一个鎏金香炉,
正袅袅吐着青烟。苏芷向守在床边的医者行了一礼,那医者只是淡淡点头,继续为裴瑾诊脉。
借着这个空当,苏芷悄悄打量自己的"夫君"。晨光中,裴瑾的面容比昨夜看得更为清晰。
他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坚毅。
若不是那道狰狞的伤疤和苍白的唇色,该是个极为英挺的男子。"将军伤势如何?
"见医者诊完脉,苏芷小声问道。医者捋了捋胡须:"脉象较昨日平稳了些,
但内里仍有淤血未散。夫人只需按时更换额上药巾即可,其余自有老朽料理。
"苏芷点头应下,待医者离开后,轻手轻脚地浸湿帕子,为裴瑾擦拭额头。离得近了,
她闻到裴瑾身上除了药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似是来自那香炉。
这香气甜腻中带着一丝腥涩,闻得久了,竟让人有些头晕。苏芷皱了皱眉,
想起母亲生前曾教她辨识香料,这种气味绝非寻常安神香。她犹豫片刻,趁房中无人,
悄悄打开香炉查看。炉中的香灰呈不寻常的暗红色,拨开表层,底下还有未燃尽的黑色颗粒。
苏芷心头一跳,连忙用帕子包了一小撮,藏入袖中。"夫人,该用早膳了。
"一个严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芷惊得差点打翻香炉。
回头看见一位约莫五十岁的妇人站在门口,面容肃穆,眼神锐利。"这位是周妈妈,
府里的管家。"一旁的小丫鬟介绍道。苏芷连忙行礼:"周妈妈。"周妈妈点点头,
目光在苏芷袖口停留了一瞬:"将军的熏香是太医院特配的,夫人不必操心更换。
"苏芷心头一颤,难道被看见了?她强自镇定道:"妾身明白。"早膳后,
苏芷回到自己房中,取出袖中的香灰仔细查看。她翻开嫁妆箱底的一个小木匣,
里面是母亲留下的几本手抄册子,其中一本《香谱》记载了各种香料的配比与功效。
对照半晌,苏芷的脸色渐渐发白。这熏香中掺了"血竭"与"迷魂草",
前者会延缓伤口愈合,后者则使人神志昏沉。若长期使用,伤者将渐渐虚弱而死,
表面却看不出任何异常。"这是有人要谋害将军..."苏芷的手微微发抖。她初来乍到,
若贸然指认,非但无人相信,还可能引火烧身。但若置之不理,裴瑾必死无疑。思虑再三,
苏芷取出自己随身带的安神香——这是母亲生前所配,有宁神静气之效。她将香丸捏碎,
重新调和成与那毒香相似的颜色。傍晚再去侍疾时,苏芷趁周妈妈不注意,
悄悄替换了香炉中的香料。她心跳如鼓,手心沁出冷汗,却强自保持着平静的表情。
"将军今日可有好转?"她轻声问正在把脉的医者。医者眉头紧锁:"奇怪,
脉象反倒比早晨更乱了。"苏芷心头一紧,难道她的香也有问题?正惶恐间,
忽见裴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将军?"医者连忙俯身检查,片刻后惊呼,"奇哉!
将军虽脉象紊乱,但气息却比昨日强了些!"苏芷松了口气,
看来是两种香料在体内相争所致。她决定继续替换熏香,静观其变。夜深人静,
苏芷被一阵雷声惊醒。窗外大雨倾盆,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她小小的厢房。
她突然想起裴瑾房中的窗户似乎未关严,若是雨水打进来...犹豫片刻,苏芷披衣起身,
提着一盏小灯往裴瑾的院子走去。府中寂静无声,只有雨点敲打屋檐的声响。
守夜的小厮靠在廊下打盹,苏芷没有惊动他,轻轻推门进了裴瑾的卧房。果然,
临窗的缝隙正在往里渗水。苏芷蹑手蹑脚地过去关严窗户,
又检查了一下香炉——周妈妈已经添了新香,她再次悄悄替换成自己的安神香。正要离开,
突然一声闷雷炸响,震得窗棂嗡嗡作响。与此同时,床上的裴瑾猛地一颤,嘴唇蠕动,
似在说什么。苏芷鬼使神差地走近两步,俯身倾听。
"小心...有内奸...西北粮道..."裴瑾的声音嘶哑断续,在雨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苏芷吓得倒退两步,差点打翻灯盏。裴瑾这是在说梦话?还是...又是一道闪电划过,
照亮了裴瑾的脸。他的眼睛仍然紧闭,眉头紧锁,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苏芷犹豫片刻,
还是拿起帕子为他拭汗。"将军放心,"她轻声道,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勇气,
"妾身...妾身会小心的。"回房后,苏芷辗转难眠。
裴瑾梦呓中的"内奸"二字不断在耳边回响。若是军中真有叛徒,
那这熏香之毒是否也与此有关?她一个弱质女流,卷入这等阴谋中,怕是凶多吉少。
但看着窗外渐停的雨,苏芷心中却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决心。既然命运将她推到了这里,
她便不能坐视不理。至少,她要保住裴瑾的性命——这个名义上已是她夫君的男人。
第三章:初醒连着三日,苏芷都准时到裴瑾房中侍疾,悄悄替换掉那些掺了毒的熏香。
这日清晨,她照例端着温水来到裴瑾床前。晨光透过窗纱,
为裴瑾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淡金色。苏芷拧干帕子,轻轻擦拭他的额头。那道伤疤已经结痂,
边缘处开始泛红,似乎有些发炎。"得换药了..."苏芷小声自语,
转身去取床头小几上的药膏。就在她的手指刚碰到药罐时,
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啊!"苏芷惊叫一声,
手中的药罐"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褐色的药膏溅在她浅色的裙摆上,
像一道道难看的疤痕。她惊恐地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裴瑾醒了。
那双眼睛锐利如刀,带着久经沙场的凌厉和审视,正直直地盯着她。苏芷浑身僵硬,
仿佛被猛兽盯上的小兔。传闻中这位将军性情暴戾,她刚见面就打翻药碗,怕是要受责罚了。
"将、将军恕罪..."苏芷声音发颤,手腕在裴瑾掌中微微发抖。裴瑾没有松开她,
反而微微用力,将她拉近了些。他的目光从苏芷苍白的脸颊移到她湿润的眼睛,
再到她微微发抖的唇瓣。那审视的眼神让苏芷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脸颊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你是谁?"裴瑾开口,声音因久未使用而沙哑低沉,
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妾身...妾身苏芷,是..."苏芷咬了咬下唇,
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冲喜夫人?圣旨强塞给他的妻子?还是只是个照顾他的陌生人?
"将军!您醒了!"赵风洪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这一刻的诡异气氛。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单膝跪地,"末将拜见将军!"裴瑾这才松开苏芷的手腕,
转向赵风:"我昏迷了多久?""整整十五日。"赵风激动得声音发颤,
"太医都说您怕是...多亏了这位'冲喜夫人'..."他说最后四个字时,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轻蔑。裴瑾眉头一皱:"冲喜夫人?"苏芷低着头,手指紧紧绞在一起。
她能感觉到裴瑾的目光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回将军,您重伤不醒,
皇上降旨赐婚,说是...冲喜。"赵风解释道,随即又补充,"不过将军放心,
末将已查明,苏氏虽是嫡女,但在苏府并不受宠,这门婚事显然是有人故意...""够了。
"裴瑾打断他,声音冷峻,"扶我起来。"赵风连忙上前,小心地扶裴瑾靠坐在床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裴瑾的力气,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
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看不出半点病弱之态。"你,"裴瑾看向缩在一旁的苏芷,
"过来。"苏芷战战兢兢地向前挪了两步,心跳如鼓。"再近些。"她又挪了一步,
几乎站到了床边。裴瑾身上传来淡淡的药香和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像是冬日里的松柏,清冷而凛冽。"你替换了我的熏香?"裴瑾突然问道。苏芷心头一跳,
他怎么知道?她下意识地看向香炉,又迅速移开视线,却已经晚了。"果然是你。
"裴瑾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玩味,"为什么?"苏芷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说出实情,等于指认有人谋害将军,可她毫无证据;若不说,又显得自己行为可疑。
"那香...对将军的伤不利。"最终她选择实话实说,声音细如蚊蚋,"妾身略通香道,
发现其中掺了血竭和迷魂草...""血竭延缓伤口愈合,迷魂草使人神志昏沉。
"裴瑾接过了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懂医术?""不...不懂。"苏芷摇头,
"只是家母生前喜好香道,教过妾身一些。"裴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突然转向赵风:"去请韩昭来,另外,准备沐浴更衣。"赵风领命而去,
临走前警告般地瞪了苏芷一眼。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苏芷低着头,
能感觉到裴瑾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似乎在评估什么。"你不怕我?"裴瑾突然问。
苏芷一怔,偷偷抬眼看他。传闻中的"阎罗将军"此刻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
黑发凌乱地披散着,却依然掩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说不怕是假的,
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发现裴瑾并非传闻中那般暴戾无常。
"妾身...更怕将军醒不过来。"苏芷诚实地说。裴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正要说什么,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材挺拔、面容刚毅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单膝跪地:"韩昭拜见将军!恭贺将军康复!""起来吧。"裴瑾点头,随即对苏芷道,
"你先退下。"苏芷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时,
她听见裴瑾低声对韩昭说了什么,隐约听到"查查那香"、"监视周妈妈"等字眼。
她心头一跳,加快脚步离开了。回到自己房中,苏芷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瘫坐在椅子上,回想刚才的一幕幕。裴瑾醒来后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在脑海中回放。
他与传闻中不太一样。虽然同样威严迫人,却没有无故发怒,
更没有对她这个"冲喜夫人"表现出厌恶或轻蔑。最奇怪的是,
他似乎早就知道她换了熏香..."**!"春桃匆匆推门进来,"听说将军醒了?
府里都传遍了!"苏芷点点头,把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唯独省略了熏香有毒的部分。
"将军没为难您吧?"春桃担忧地问。"没有。"苏芷摇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
你去帮我找些药材来。"她根据母亲医书上的方子,列了几味安神的药材。
既然裴瑾夜间常做噩梦,或许这方子能帮到他。傍晚时分,
苏芷端着刚煎好的药来到裴瑾院外,却被守卫拦住了。"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苏芷正要解释,院内传来裴瑾的声音:"让她进来。"守卫立刻让开路。
苏芷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发现裴瑾已经换了一身墨色家常便服,正坐在廊下看书。
沐浴更衣后的他看起来精神了许多,只是脸色依然苍白,那道伤疤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将军,妾身煎了安神汤..."苏芷将药碗放在石桌上,又补充道,"是按照家母的方子,
绝对无害。"裴瑾放下书卷,看了看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又看了看苏芷紧张的小脸,
突然伸手端起来一饮而尽。苏芷瞪大了眼睛。他竟然问都不问就喝了?
万一..."不怕我下毒?"这句话脱口而出,苏芷立刻后悔了。裴瑾嘴角微扬,
露出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你会吗?"苏芷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下头。微风吹过,
带来一阵花香,也吹散了些许尴尬。"将军!"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从院门处传来。
苏芷回头,看见一个身着桃红色纱裙的年轻女子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
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容貌艳丽,眉目如画,只是眼神中带着几分刻薄。她看都没看苏芷一眼,
径直走到裴瑾面前,娇声道:"表哥终于醒了!如嫣担心得日夜难眠,
特地带了人参来给表哥补身子。"裴瑾眉头微皱:"如嫣,你怎么来了?
""姑母听说表哥醒了,本想亲自来看望,只是身子不适,才让我先来。
"柳如嫣这才注意到一旁的苏芷,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位就是'冲喜夫人'吧?果然如传言一般...朴素。"苏芷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她能感觉到柳如嫣的敌意,但不想在裴瑾面前与人争执。"苏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裴瑾突然开口,声音冷了几分,"你当称一声表嫂。"柳如嫣脸色一变,
随即强笑道:"表哥说得是。如嫣失礼了,表嫂莫怪。"苏芷惊讶地看了裴瑾一眼,
没想到他会为自己说话。明媒正娶?圣旨强塞的冲喜婚事,在他眼中竟是明媒正娶吗?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裴瑾对柳如嫣下了逐客令,"替我谢过姑母关心。
"柳如嫣不甘心地咬了咬唇,还是行礼退下了。临走时,她狠狠瞪了苏芷一眼,
眼神中的怨毒让苏芷不寒而栗。"柳**是..."苏芷小声问道。"我母亲的侄女。
"裴瑾简短地回答,又看了苏芷一眼,"日后她若为难你,不必忍让。"苏芷心头一暖,
轻轻点头。夜幕降临,府中点起了灯笼。苏芷告退回到自己房中,
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精致的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几本崭新的书籍。
"这是...""韩侍卫送来的,说是将军吩咐的。"春桃兴奋地说,"**,
将军对您不错呢!"苏芷抚摸着光滑的宣纸,心中泛起一丝涟漪。这是她嫁入裴府后,
第一次感到自己或许真的有了一个归宿。而此时,裴瑾的房中,韩昭正在低声汇报。
"那香确实有毒,已经找人验过了。周妈妈最近常与柳府的人接触,
属下怀疑...""继续盯着。"裴瑾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另外,
加派人手保护夫人。"韩昭愣了一下:"将军是说...苏夫人?"裴瑾没有回答,
只是望向窗外那轮明月,眼神晦暗不明。第四章:暗流涌动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
在书房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芷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手中的《本草纲目》,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外。自从裴瑾醒来已过去七日,府中的气氛微妙地变了。守卫增加了,
下人们交头接耳的少了,连周妈妈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也多了几分谨慎。最让苏芷意外的是,
裴瑾允许她自由进出书房,甚至明言她可以取阅任何书籍。"夫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苏芷手一抖,书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转身,
看见裴瑾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他今日穿了一身靛青色长袍,
腰间只简单系了一条墨色腰带,没有多余的装饰,却依然英挺逼人。那道伤疤已经结痂,
为他本就凌厉的面容更添几分肃杀之气。"将军。"苏芷连忙起身行礼,
"妾身只是...""不必解释。"裴瑾走进书房,在书案后坐下,"这府里的一切,
你都可以随意取用。"苏芷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苏府时,
她连生母的嫁妆箱子都无权查看,更别说父亲的书房了。裴瑾从案几上拿起一封信函,
眉头微蹙:"识字吗?""识得一些。"苏芷轻声回答,"家母在世时教过。"裴瑾点点头,
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他招手示意苏芷走近,将信函递给她:"读读看。"苏芷接过信函,
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军报?机密?为何要给她看?她展开信纸,轻声读道:"西北粮道已通,
然匪患未除...军中疫病已得控制...将军所虑之事已有眉目..."读到这里,
她突然停住了。信中提到的"所虑之事"是什么?为何裴瑾会让她看到这样的内容?"继续。
"裴瑾的声音平静无波。苏芷咬了咬唇,继续读下去:"查得军械账目有异,
与兵部所录不符者计三千余件,疑有人暗中...调换?"她不确定地看向裴瑾,
最后两个字写得极为潦草,她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认对了。裴瑾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错,
确实是'调换'。"他收回信函,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此事不可外传。
"苏芷连忙点头,心跳如鼓。她不明白裴瑾为何要让她知道这些,但隐约感觉到,
这似乎是一种...信任?"将军,该喝药了。"韩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裴瑾接过药碗,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苏芷注意到这个细微的表情,突然想起什么,轻声道:"将军,可否让妾身看看药方?
"韩昭疑惑地看向她,裴瑾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韩昭点点头:"去把太医开的方子取来。
"片刻后,韩昭拿着一张药方回来。苏芷接过仔细查看,眉头渐渐蹙起。
她指着其中一味药:"这'川乌'用量是否太大了?家母医书上说,此物有毒,
过量恐伤元气。"韩昭脸色一变:"方子是太医开的,
应该不会有错...""昨日的方子还在吗?"苏芷问道。韩昭翻找片刻,找出另一张药方。
苏芷对比两张,发现昨日的方子上川乌的用量只有今日的一半。"有人改了方子。
"裴瑾冷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韩昭,去查。"韩昭领命而去,
书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苏芷不安地绞着手指,不知自己是否多事了。"你做得很好。
"裴瑾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日后若发现任何异常,直接告诉我。"苏芷抬头,
对上裴瑾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阳光从侧面照进来,为他刚毅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竟显得不那么冷峻了。她心头微动,轻轻点头:"妾身明白。""另外,"裴瑾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今日起,我教你些防身之术。
"苏芷瞪大了眼睛:"防身...之术?""你既已是裴家人,难免会卷入一些是非。
"裴瑾的语气不容置疑,"至少要学会自保。"就这样,每日清晨,在书房读书之后,
裴瑾会带苏芷到后院一个僻静的小院,教她些基本的防身技巧。如何挣脱钳制,
如何利用小物件自卫,甚至如何识别常见的毒药。苏芷学得很认真,
尽管每次练习后都浑身酸痛,但她从未抱怨。她能感觉到,裴瑾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而她不想辜负这份心意。这日,是苏芷嫁入裴府后第一次回门的日子。按照礼制,
新妇应在婚后第三日回门,但因裴瑾昏迷,一直拖到现在。"**,马车备好了。
"春桃帮苏芷整理好衣裙,小声道,"将军...会一起去吗?"苏芷摇摇头。
裴瑾伤势未愈,这几日又忙于调查军械和药方之事,
她不敢奢望他会陪自己回那个并不温暖的家。"走吧。"她轻叹一声,带着春桃向府门走去。
刚走到前院,却见裴瑾一身墨蓝色锦袍,正站在马车旁等候。阳光洒在他高大的身影上,
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将军?"苏芷惊讶地停下脚步。裴瑾转身,
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回门大事,岂能让你独自前往。"他的语气平淡,
却让苏芷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春桃在后面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眼中满是欣喜。
马车缓缓驶向苏府,车厢内空间狭小,苏芷能清晰地闻到裴瑾身上那股松木般的气息。
她低着头,不敢抬眼,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紧张?"裴瑾突然问道。
苏芷轻轻点头:"妾身...与家人关系并不亲密。""我知道。"裴瑾的声音出奇地温和,
"有我在。"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芷鼻尖一酸。她偷偷抬眼,看见裴瑾正望着窗外,
侧脸线条坚毅如刀刻。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
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苏府门前,苏大人和林氏已经带着家眷等候。见裴瑾亲自陪同,
苏大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堆满笑容迎上前:"裴将军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裴瑾淡淡点头,扶着苏芷下了马车。
这个小小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传闻中暴戾无常的"阎罗将军",
竟对这位不受宠的嫡女如此体贴?宴席上,林氏和苏蓉的脸色难看至极。
她们本打算趁回门之机好好羞辱苏芷一番,没想到裴瑾不仅亲自陪同,还处处维护。
"芷儿在裴府可还习惯?"林氏假惺惺地问道,"这孩子从小笨手笨脚,
若有伺候不周的地方,将军千万海涵。"苏芷低着头,没有说话。裴瑾放下酒杯,
声音不疾不徐:"夫人过谦了。内子聪慧过人,近日帮我整理军务文书,井井有条。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整理军务?那可是连正妻都未必能接触的机密!
苏蓉不甘心地插嘴:"姐姐在家时最是胆小,见了生人都要躲起来,
没想到嫁了人倒变得'能干'了。"她故意在"能干"二字上加重语气,
引得几个女眷掩嘴轻笑。裴瑾眼神一冷,厅内温度仿佛骤降:"苏二**此言差矣。
内子在我面前从无惧色,倒是有些人..."他目光如刀扫过苏蓉,"表面伶牙俐齿,
实则不堪一击。"苏蓉脸色刷地白了,再不敢出声。回程路上,苏芷一直低着头。
裴瑾看了她一眼:"不高兴?""不是..."苏芷摇头,声音有些哽咽,"谢谢将军。
"裴瑾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小小的动作让苏芷心头一颤,眼眶更热了。
马车突然一个急停,外面传来马匹的嘶鸣和韩昭的厉喝:"有埋伏!保护将军和夫人!
"几乎在同一瞬间,裴瑾一把将苏芷拉入怀中,另一只手已抽出腰间软剑。"嗖"的一声,
一支箭矢穿透车帘,擦着裴瑾的肩膀钉在了车厢壁上。"低头,别动。
"裴瑾在苏芷耳边低语,随即踹开车门冲了出去。外面刀光剑影,喊杀声不断。
苏芷紧紧攥着衣角,心跳如雷。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车门被拉开,
裴瑾的脸出现在眼前,额角有一道血痕。"将军!"苏芷惊呼,顾不得礼仪,
伸手去碰他的伤口。"小伤。"裴瑾抓住她的手,"你没事?"苏芷摇头,
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裴瑾掌中微微发抖。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虎口处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茧子,
粗糙却莫名让人安心。"是山匪吗?"她小声问。
裴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山匪不会有军用的弩箭。"回到裴府后,裴瑾立刻召集心腹议事。
苏芷则被送回内院,由春桃伺候着沐浴更衣。热水中,
她才发现自己的膝盖不知何时磕青了一块,想必是在马车里紧张时撞的。夜深了,
苏芷却辗转难眠。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不断回放——裴瑾在苏家维护她的样子,
危险来临时他毫不犹豫的保护,还有他掌心的温度...她轻手轻脚地起身,
想去书房找本闲书打发时间。路过裴瑾的书房时,发现里面还亮着灯。门虚掩着,
隐约能听到裴瑾和韩昭的对话声。"...确实是军械,与之前账目不符的批次一致。
""查清楚来源。另外,加派人手盯着柳府。"苏芷正要离开,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夫人今日表现很镇定,不像寻常闺阁女子。"这是韩昭的声音。一阵沉默后,
裴瑾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柔和许多:"她比看起来要坚强。"苏芷心头一跳,
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回到房中,她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已经上扬。裴瑾夸她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坚强",却比任何华丽的赞美都让她欢喜。次日清晨,
苏芷照例去书房读书,却发现裴瑾不在。案几上堆满了文书和地图,
其中一张边关军事地图上标着几个红点,旁边还有几张信函。苏芷本不想多看,
但其中一封信上的印记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一个熟悉的家徽,
与她父亲收藏的一幅画上的印记一模一样。她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信看了看。
信中内容晦涩难懂,似乎是什么暗语,但落款处一个"柳"字让她心头一紧。
这是柳尚书府上的信?柳尚书是裴瑾的姑父,也就是柳如嫣的父亲。
为何他的信会出现在裴瑾的机密文件中?苏芷将信放回原处,心中翻江倒海。该告诉裴瑾吗?
可万一这只是寻常家书,自己岂不多疑?但不告诉他,若真有什么阴谋..."夫人?
"裴瑾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芷惊得差点跳起来。她转身,看见裴瑾站在门口,
眉头微蹙。"妾身...妾身只是来取本书。"她结结巴巴地解释,心跳如鼓。
裴瑾走进书房,目光在案几上的文件上扫过,又回到苏芷脸上。
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看到什么了?"苏芷咬着唇,犹豫片刻,
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封信...有柳尚书家的印记。"裴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似乎没想到她会如此坦白。他走到案几前,拿起那封信:"你觉得这信有问题?
""妾身不知..."苏芷摇头,"只是觉得奇怪,
为何柳尚书会用暗语写信...""你认得这是暗语?"裴瑾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苏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家父...家父有时会收到类似的信,
妾身偶然见过..."裴瑾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问道:"苏大人与柳尚书可有往来?
"苏芷摇头:"家父官职低微,与尚书大人并无交情。"裴瑾点点头,没再追问。
但苏芷能感觉到,他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思。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只知道自己已经卷入了一场看不见的漩涡,而裴瑾,似乎成了她在这漩涡中唯一的依靠。
第五章:暗香疏影晨光熹微,苏芷第三次经过裴瑾的书房,却仍没鼓起勇气进去。
那封带有柳尚书家徽的信件像块烧红的炭,灼得她心神不宁。自昨日偶然看到后,
她已经辗转反侧一整夜。"夫人?"韩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您找将军?"苏芷一惊,
手中的帕子差点落地。她转身,看见韩昭抱着一摞文书站在廊下,眼中带着询问。
"将军...在吗?"苏芷轻声问道。"在练武场。"韩昭微微侧身,"需要我带您去吗?
"苏芷咬了咬唇,摇头:"不必,我...我晚些再来。"回到自己房中,
苏芷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睛下方已经有了淡淡的青色,
显得整个人更加憔悴。她拿起梳子,机械地梳理着长发。"**,您这是怎么了?
"春桃端着早膳进来,看见苏芷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适?
"苏芷摇摇头,突然下定决心:"春桃,去请韩侍卫来,就说我有要事找将军。
"半个时辰后,苏芷站在了裴府后院的练武场边。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只见场中央,
裴瑾赤着上身,手持一柄长剑,正与韩昭对练。晨光下,他身上的汗珠闪闪发光,
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绷紧又舒展,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
那道从额头延伸到鬓角的伤疤已经结痂,为他平添几分野性的魅力。
苏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瑾——充满力量与生机,
与初见面时那个昏迷不醒的伤者判若两人。裴瑾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目光,突然收剑转身。
四目相对,苏芷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连忙低头行礼。"有事?"裴瑾大步走来,
随手接过侍从递上的汗巾擦了擦脸。苏芷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那封信:"将军,
妾身...妾身昨夜想起一事。这信上的暗语,妾身曾在父亲书房见过类似的。
"裴瑾眉头一皱,接过信件:"进来说。"练武场旁有个小亭子,裴瑾领着苏芷进去,
示意侍从都退下。他展开信件,指着上面几行看似杂乱无章的符号:"你说见过类似的?
"苏芷点头,指着其中几个符号:"这几个代表方位,这是'粮',
这是'兵'..."她一一解释,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
裴瑾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你懂这套暗语?""不全懂。"苏芷摇头,
"但家父曾与友人通信时用过类似的,妾身偶然见过解释的手册。""你记得那手册内容?
"苏芷犹豫了一下,点头:"大致记得。"裴瑾盯着她看了片刻,
突然念出一串完全不相干的数字:"三七五、二六九、一八四。"苏芷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这是《孙子兵法》第九篇'行军篇'的段落划分,
第三十七行第五字是'险',第二十六行第九字是'水',
第十八行第四字是'察'...合起来是'险水察'?"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裴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赞赏。"过目不忘?"他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
苏芷脸颊发热:"只是...记性好些。"裴瑾将信折好收起:"这信是半月前截获的,
一直未能破译。你刚才说的很关键。"他顿了顿,"从今日起,你帮我整理军务文书。
"苏芷瞪大了眼睛:"妾身...妾身一介女流...""你的脑子比军中大半参谋都好用。
"裴瑾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巳时来书房。"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苏芷站在原地,
心跳如雷。她不知该为得到信任而欣喜,还是为卷入更深的政治漩涡而担忧。巳时整,
苏芷准时来到书房。裴瑾已经换了一身墨色常服,正在批阅公文。见她来了,
指了指案几旁一堆杂乱的文件:"这些需要分类整理,机密与非机密分开,
涉及军械、粮草、人事的各归各类。"苏芷看着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文书,
一时有些无从下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挽起袖子开始工作。起初她动作很慢,生怕弄错,
渐渐地,她找到了规律,速度越来越快。裴瑾偶尔抬头看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苏芷整理文书的方式很特别——她会先快速浏览一遍,
然后几乎不用再看第二眼就能准确分类,甚至能指出前后文件中矛盾的地方。
"这份军械清单与三日前的不符,"苏芷将两份文件并排放在裴瑾面前,
"少了三十把强弓和两百支箭,但交接文书上没写去向。"裴瑾接过查看,
眉头渐渐皱起:"确实有问题。"就这样,两人一个批阅,一个整理,配合得竟出奇默契。
到了午膳时分,那堆杂乱的文件已经变成几摞整整齐齐的文书,
每摞上都贴着苏芷手写的小标签。"你识字很快。"裴瑾突然道。苏芷正揉着酸痛的腕子,
闻言一怔:"将军怎么知道?""你刚开始看文件时,目光移动很慢,
"裴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一个时辰后,你几乎是一目十行。
"苏芷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仔细,耳根微微发热:"妾身...只是熟悉了公文格式。
"裴瑾不置可否,起身道:"用膳吧。"接下来的日子,苏芷每日都会去书房帮忙。
裴瑾似乎越来越信任她,甚至允许她翻阅一些不算太机密的军报。她则越发得心应手,
不仅整理文书,还会将重要信息摘录成简表,方便裴瑾查阅。"将军,
这些是西北各关隘的守将名单和粮草储备,"这日,苏芷将一份精心**的简表递给裴瑾,
"红色标注的是近期有人员调动的,绿色是物资异常的。"裴瑾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
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做得好。"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芷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她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继续整理手中的文件。"对了,"裴瑾突然道,"三日后柳府设宴,
你同我一起去。"苏芷手中的笔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
柳府...那不就是柳如嫣家?想到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表妹,苏芷就感到一阵不安。
"妾身...怕会给将军丢脸。"她小声道。裴瑾抬眼看她:"你是我裴瑾的妻子,
谁敢说你丢脸?"苏芷心头一颤,抬头对上裴瑾的目光。
那双平日冷峻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温和,让她想起冬日的阳光,清冷却明亮。"况且,
"裴瑾补充道,"我需要你帮我观察柳府的人。
"苏芷顿时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社交活动,而是裴瑾调查的一部分。想到这里,
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妾身明白了。"她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将军,与其被动赴宴,
不如我们先行设宴?妾身可以以熟悉京城贵妇为由,邀请各府女眷来聚,
也好观察她们的反应。"裴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嘴角微扬:"你倒是会打算盘。
""妾身...逾矩了?"苏芷不确定地问。"不,是个好主意。"裴瑾放下笔,
"就按你说的办。"三日后,裴府举办了苏芷嫁入后的第一场宴会。
虽然名义上是女眷们的茶会,但各府老爷们也借着送女眷前来的理由,
在裴府前院与裴瑾"偶遇"。苏芷穿着一身淡紫色绣花裙装,发间只简单插了一支玉簪,
却显得清丽脱俗。她站在厅门口迎客,举止得体,谈吐优雅,
完全看不出是那个在苏府备受冷落的嫡女。"表嫂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柳如嫣一进门就假笑着道,眼睛却不住地往苏芷身后瞟,"表哥呢?怎么不见人影?
""将军有军务在身,晚些才会过来。"苏芷微笑回应,"表妹里面请,
特意备了你爱的桂花糕。"柳如嫣撇撇嘴,带着两个跟班**妹进去了。
接下来到的是几位尚书夫人和将军旧部家眷,苏芷一一应对,不卑不亢。茶会进行到一半时,
苏芷借口更衣,悄悄绕到后院。裴瑾正在那里等她,身边站着韩昭。"如何?"裴瑾问道。
苏芷压低声音:"兵部李夫人的侍女一直在打听将军的伤势,
问得极为详细;柳如嫣中途离席约一刻钟,妾身看见她在花园与一位穿蓝袍的官员交谈,
隐约听到'军报'二字。"裴瑾与韩昭交换了一个眼神:"蓝袍?什么模样?""四十出头,
留短须,左眉上有一道疤。"苏芷回忆道,"说话时习惯摸腰间玉佩。""兵部侍郎赵怀安。
"韩昭立刻道。裴瑾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是他。"苏芷不知这其中的关联,
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提供的情报似乎很重要。这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
让她心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暖流。回到茶会上,夫人们的话题已经转向了家长里短。
苏芷从容应对,时不时引导话题,观察各人的反应。她发现,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妇人们,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她们的试探和刁难,与苏府那些手段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宴会结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苏芷长舒一口气,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她没注意到裴瑾已经站在廊下,正静静地看着她。"做得很好。"裴瑾走近,递上一杯热茶。
苏芷接过,茶水温热刚好,驱散了她一日的疲惫。"谢谢将军。"她小啜一口,
是上好的碧螺春,回甘清甜。"今日来的那些夫人,没为难你吧?"裴瑾问道,
语气中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关切。苏芷摇头:"她们都很客气。"她犹豫了一下,又道,
"柳如嫣与那位赵大人的谈话...对将军有用吗?"裴瑾点头:"很有用。
你观察得很仔细。"这样直白的称赞让苏芷耳根发热,她低头看着茶杯中舒展的茶叶,
不知该如何回应。"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裴瑾的声音比平时柔和,
"明日不必早起整理文书。"苏芷抬头,想说自己不累,却见裴瑾已经转身离去。月光下,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不知为何,苏芷突然觉得,
这个曾经令她畏惧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她最安心的依靠。夜深了,苏芷却辗转难眠。
今日宴会上收集的信息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
正思索间,突然听到隔壁裴瑾的房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苏芷立刻起身,披上外衣出门查看。裴瑾房门外,韩昭正焦急地踱步。"韩侍卫,怎么了?
"苏芷小声问道。韩昭见是她,犹豫了一下:"将军又做噩梦了,
但不让属下进去..."话音未落,房内又传来一声低吼,像是受伤的野兽。苏芷心头一紧,
不假思索地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小灯发出微弱的光。
裴瑾在床上剧烈挣扎,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他的额头上布满冷汗,
口中不断呓语着"小心"、"有埋伏"之类的词句。苏芷快步走到床前,轻唤:"将军?
裴将军?"裴瑾没有醒来,反而更加激动,双手在空中乱抓,似乎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一道月光透过窗缝照在他脸上,苏芷惊恐地发现,他额头上那道伤疤周围已经泛红,
似乎要裂开一般。顾不得多想,苏芷爬上床,一把抱住了裴瑾。他的身体滚烫,
肌肉紧绷得像石头一样硬。"没事了,将军,没事了..."她轻声安抚,
像哄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你在家里,很安全..."裴瑾的挣扎渐渐减弱,
但呼吸仍然急促。苏芷能感觉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与自己如鼓的心跳渐渐同步。不知过了多久,裴瑾终于平静下来。
苏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不合礼数,连忙松开手想要退开。就在此时,
裴瑾突然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苏芷屏住了呼吸。裴瑾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像是两团幽深的火焰。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香和汗水的独特气息,
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我..."苏芷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裴瑾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明。月光下,
苏芷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那道伤疤此刻显得格外狰狞,
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脆弱。"又梦见战场了?"苏芷轻声问。裴瑾微微点头,
声音沙哑:"敌军埋伏,兄弟们..."他没有说完,但苏芷懂了。她鼓起勇气,
轻轻抚上裴瑾的脸颊,拭去他额头的冷汗:"都过去了。"裴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但他很快意识到,放松了手劲,却没有放开。"你不怕我吗?
"他低声问,声音里有一丝苏芷从未听过的脆弱,"这道疤..."苏芷摇头,
鬼使神差地俯身,轻轻吻了一下那道伤疤:"它是你英勇的证明,为什么要怕?"话一出口,
她自己都愣住了。天啊,她刚才做了什么?亲吻一个男人,还是她的夫君,
但...他们明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啊!裴瑾的眼神变了,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炙热。
他缓缓抬手,抚上苏芷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她细腻的肌肤。
苏芷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触碰的地方。
就在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外面突然传来韩昭的咳嗽声:"将军,有紧急军报。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苏芷慌忙退开,脸颊烧得通红。裴瑾也恢复了平日的冷峻,
只是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异样的光芒。"我...我先告退了。"苏芷结结巴巴地说,
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自己房中,苏芷靠在门上,双腿发软。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幕。裴瑾的眼神,他的触摸,
还有那个差点就要发生的...她不敢再想下去,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味。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迷迷糊糊地睡去,梦中全是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
第六章:引蛇出洞晨露未晞,苏芷已经在书房里忙碌了近一个时辰。
自从那夜近乎亲密的接触后,她与裴瑾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薄纱,既不敢捅破,又无法忽视。
这几日,她总是早早地来书房工作,等裴瑾到了,便借口去后院整理药材,
尽量减少独处的机会。"夫人,这些是兵部刚送来的军械账册。
"韩昭将一摞厚厚的册子放在案几上,"将军说请您先核对一下。"苏芷点点头,
翻开最上面的一本。账册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兵器的名称、数量和去向,枯燥乏味。
但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工作,很快便沉浸其中。翻到第三本时,她的眉头渐渐皱起。
这本记录的是去年秋季西北大营的军械补给,
其中箭矢一项的数字有些奇怪——九月初八入库三万支,九月初十出库两万五千支,
但九月十五的清点却显示库存仅剩三千支。"少了七千支..."苏芷小声嘀咕,
连忙翻看前后的记录。类似的异常不止一处,每隔几页就会出现一次,但差额都不大,
很容易被忽略。"发现什么了?"裴瑾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苏芷手一抖,
账册"啪"地合上了。自从那夜之后,每次听到裴瑾的声音,她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将发现的问题一一指出。裴瑾俯身查看,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际。苏芷僵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