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家里格外热闹。
母亲捧回了一只精巧的芙蓉糕,糕上缀着嫩粉的缠枝莲,甜香扑鼻。
我恍然记起,是妹妹的生辰了。
也是我的生辰。
我和妹妹同月同日降生,早年母亲还常抚着我们的发髻笑言:“一双明珠,命中注定要并蒂绽放。”
可后来她说我八字带煞,冲撞了妹妹的福运。
说是双生姐妹,却一贵一贱,一荣一枯。
今日家里来了好多人,祖母、外祖母都来了,还有几位姨娘姑嫂。
她们手中提的,都是给妹妹的礼:织金蹙绣的小裙,珐琅点翠的拨浪鼓,会眨眼的泥塑美人儿。
没有人提起我。
也没有人问一声,落落可安好?
妹妹穿着石榴红的新裙,在穿廊下跳跳跑跑,活似一只娇滴滴的小凤凰。
众人哄笑着围上去,赞她灵秀乖巧,声如黄鹂。
娘笑得眼角泛光,连眼角细纹都染了春风。
我也轻轻弯起了唇角。
真好啊,母亲总算展颜了。
祖父饮了口茶,忽地一顿,问:“怎么不见落落?”
母亲脸上的笑意刹那消散,语气冷了下来:
“别提她!这些日子躲在屋中装病,饭不吃水不进,就为了搅乱小雨的生辰喜气!”
“这样不省心的孩子,别让她出来碍眼!”
祖母轻叹一声,“这孩子……心气太高,反倒伤了自个。”
再无人提及我的名字。
众人围坐院中,唱起庆寿歌谣。
“愿妹长寿,福泽绵长——”
是为妹妹而歌。
声音清越,随风入窗,撩得我心头微颤。
母亲,你看,我没有哭闹。
我没有争抢。
我不再贪你端来的糖羹,不再碰妹妹的绣鞋荷包,也不再妄想牵你的衣袖。
我让你彻底清净了。
宴席将散,宾客陆续告辞。
妹妹抱着堆成山的玩物奔向西厢。
路过我房门前时,脚步微顿,怯怯地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姐姐,起来陪我玩娃娃吧。”
话音未落,那泥娃娃从她怀中滚落,咕噜噜钻进了床底。
妹妹“哇”地哭了出来,泪水涟珊。
娘第一个破门而入,指着我怒斥:
“姜落落!小雨一片赤诚来寻你,你竟还吓哭她?心肠怎生的如此狠毒!”
“乖乖别怕,娘亲替你取。”
她蹲下身,伸手往床底摸索。
指尖触到了泥娃娃,也触到了一方褪色的红布包。
她怔了一下,抽出那物,布包已松开,里面空无一物——原该挂着的平安锁,早已不见踪影。
布角上歪斜写着几行小字:【爹娘安好,恕女不孝。】
她浑身一颤,目光猛地转向床上那一动不动的薄被隆起。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碎在唇边:
“落……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