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劫,山河烬》昭宁谢无锋小说完整在线阅读

发表时间:2025-07-15 11: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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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风,过了贺兰山,便愈发暴烈凶蛮。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昏黄。狂风卷着砂石,如同亿万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无垠的戈壁。远处祁连山的雪顶在沙尘中若隐若现,如同天神冰冷的冠冕。马蹄踏在粗粝的砂石地上,每一步都激起细小的烟尘。两匹健硕的河西骏马,驮着谢无锋与李昭宁,在这片死寂的黄色海洋中艰难跋涉,目标直指西北方那座早已废弃、只存在于传说与商旅噩梦中的——玉门故关。

离了西夏兴庆府,绕行黑水城,避开了契丹前线的游骑,一路行来,谢无锋愈发沉默。他依旧挺直着脊背控缰,但昭宁敏锐地察觉到,他握着缰绳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额角也渗出细密的冷汗,在扑面的风沙中迅速干涸,留下浅浅的盐渍。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深处,时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金红异芒,时而又被更深的玄青寒意覆盖,眉宇间凝聚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压抑的痛苦。

“无锋?”昭宁策马靠近,声音带着关切被风撕扯得有些破碎,“你的伤…”

“无碍。”谢无锋的声音透过蒙面的粗布传来,低沉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却比平日更显短促。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吃痛,奋力向前冲去,似乎想将身体的不适甩在身后。

昭宁心中忧虑更甚。金陵地牢中那场破而后立的惊世融合,虽然打通了他被禁锢的经脉,赋予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但焚天魔功的霸道戾气与潜龙诀的中正绵长,如同两条桀骜不驯的孽龙,在他体内并未完全交融。贺兰山下驿站力退拓跋野利,看似举重若轻,实则牵动了这微妙的平衡。连日奔波的劳顿,塞外苦寒的侵袭,尤其是体内那金陵旧毒,如同跗骨之蛆,在龙气与魔功碰撞的间隙悄然反噬,正一点点蚕食着他的根基。

日头西斜,将漫天黄沙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前方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片巨大而扭曲的黑色剪影。那并非山峦,而是一座…死城。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腐朽的骸骨,在风沙中沉默矗立。高大的土黄色城墙早已坍塌大半,露出内部夯土的断层,被风蚀出千奇百怪的孔洞,发出呜呜的悲鸣。城楼倾颓,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柱指向苍天。城门洞开,里面黑洞洞的,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这便是昔日扼守丝路咽喉、商旅云集的玉门雄关,如今却成了黄沙掩埋、狐鼠出没的鬼蜮之地,人称“玉门鬼城”。

“过了此地,便是西域地界。”昭宁勒住马,望着那死寂的城池废墟,心头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洞微瞳术虽未全力催动,但敏锐的灵觉已让她感知到那片废墟中弥漫的不祥气息。

谢无锋没有答话,只是默默下马,将缰绳系在一株半枯死的红柳上。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丹田处传来的阵阵针扎般的刺痛和那股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燥热戾气。“走。”他言简意赅,当先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城门洞走去。身影在巨大的废墟阴影下,显得格外孤峭。

昭宁紧随其后,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青钢剑柄上。踏入城门洞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尘土、腐朽木头和某种难以言喻腥气的阴冷之风扑面而来,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洞内光线昏暗,只有头顶坍塌处漏下的几缕血红残阳,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

就在两人深入城门洞不过十数步,光线最为昏暗的转角处——

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道乌沉沉的厉芒,毫无征兆地从头顶残破的城砖缝隙、两侧坍塌土墙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快如闪电,角度刁钻至极!并非射向两人要害,而是分取谢无锋双膝、肩胛以及昭宁持剑的手腕!歹毒之处在于,旨在废其行动能力,生擒活捉!

“小心!”昭宁洞微瞳术瞬间开启,眼中星云流转,厉芒轨迹纤毫毕现!她娇叱一声,青钢剑化作一片青色光幕,“叮叮叮”数声脆响,精准无比地将射向自己的几枚暗器磕飞!暗器撞在土墙上,竟是淬着幽蓝光泽的透骨钉!

然而,几乎在同一刹那,谢无锋那边却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只见谢无锋身形猛地一晃,动作竟比平日迟滞了半分!他左手如电挥出,袖袍鼓荡,一股凌厉劲风将射向肩胛和右膝的两枚透骨钉震飞!但射向左膝的那一枚,却因他体内余毒与两股真气冲突骤然加剧带来的瞬间麻痹,未能完全避开!

“噗!”

乌沉沉的透骨钉带着一溜血光,深深钉入他左膝外侧!一股尖锐的麻痹感混合着熟悉的、金陵旧毒特有的阴寒气息,瞬间顺着腿部的经脉向上蔓延!

“呃!”谢无锋左腿一软,单膝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坚硬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猛地抬头,风帽下,那双深邃的眸子瞬间被狂暴的金红与冰冷的玄青二色占据!焚天魔功的戾气被剧痛和暗算彻底点燃,如同压抑的火山轰然爆发!一股令人窒息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出来!”一声如同受伤凶兽般的低沉咆哮,裹挟着无边的杀意,震得整个城门洞簌簌落灰!

“桀桀桀…谢少主,多年不见,火气还是这般大啊!”一个飘忽不定、如同夜枭啼哭般的怪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人在同时开口,带着浓浓的戏谑与嘲讽。

随着怪笑声,昏暗的光线中,如同鬼魅般浮现出七道身影。他们皆身着宽大的、绣着诡异暗红色火焰纹路的黑袍,脸上戴着狰狞的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双或残忍、或贪婪、或麻木的眼睛。为首一人,身形瘦高如竹竿,手中把玩着一柄形制奇特的弯钩,钩刃上幽光流转,显然淬有剧毒。

“西域魔教,七煞堂?”谢无锋强忍着左膝钻心的麻痹和体内翻江倒海的冲突,缓缓站起身,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阴魂不散!”

“少主好记性!”那瘦高黑袍人怪笑一声,青铜鬼面后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当年令尊谢惊澜谢大人,执掌隐龙卫,威震天下,何等英雄!可惜啊可惜,明珠暗投,为那薄情寡义的唐室效忠,最后落得个…嘿嘿!少主身负家传绝学,又得《黄裳武经》这等奇书,何必再为那腐朽的李唐卖命?不如随我等回圣教总坛,共襄盛举!教主他老人家,对少主可是想念得紧呐!”

“找死!”谢无锋眼中杀机暴涨!对方提及父亲名讳,更以轻佻语气谈论其结局,如同点燃了**桶!他不再压制体内狂暴的力量,左脚猛地一踏地面,坚硬的夯土地面瞬间龟裂!借着这股反冲之力,身影如鬼魅般扑出,无视左膝的剧痛与麻痹,右手五指如钩,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抓那瘦高黑袍人的咽喉!指尖金红玄青二气缠绕,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动手!”瘦高黑袍人厉喝一声,不敢硬接,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急滑!同时,另外六名黑袍人如同训练有素的狼群,瞬间散开,手中兵器——弯刀、铁爪、淬毒匕首、带着倒刺的锁链——从不同角度,带着狠辣的劲风,攻向谢无锋周身要害!招式刁钻歹毒,配合默契,显然演练过无数次合击之术!

一时间,狭窄的城门洞内,劲气纵横,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谢无锋以一敌七,身形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腾挪,快如鬼魅!乌金短刃虽未出鞘,但一双肉掌便是最可怕的武器!掌风呼啸,时而灼热如焚风,时而冰寒刺骨,逼得七名魔教高手手忙脚乱!

然而,左膝的剧毒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更牵动着体内那两股本就躁动不安的绝世真力!每一次发力,膝盖都传来钻心的刺痛和麻痹,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迟滞!更要命的是,那透骨钉上的余毒,与他体内本就未清的旧毒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如同引信,将焚天魔功的暴戾之气彻底引爆!他眼中的金红光芒越来越盛,玄青寒意几乎被压制,出手越发狠辣无情,招招夺命,但气息也越发紊乱粗重!

“他余毒发作,魔功反噬!耗死他!”瘦高黑袍人窥得破绽,尖声叫道,攻势更加阴狠缠斗,不求伤敌,只求消耗!

嗤啦!一道带着倒刺的锁链如同毒蛇般缠住了谢无锋的左臂,虽被他护体罡气震开,但倒刺依旧划破皮肉,带起一溜血珠!同时,一柄淬毒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向他后心!

“无锋小心!”昭宁看得心惊胆战,洞微瞳术运转到极致,手中青钢剑化作一道青虹,精准无比地挑开那柄毒匕!但她也被另外两名黑袍人的刀光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谢无锋闷哼一声,左臂的刺痛混合着膝盖的麻痹和体内翻腾的戾气,让他眼前一阵发黑!焚天魔功那毁灭一切的欲望如同野火燎原,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必被魔功反噬,万劫不复!

“吼——!”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金红罡气如同烈焰般轰然爆发!硬生生震开围攻的兵刃!他眼中只剩下疯狂的金红,完全放弃了防御,双掌齐出,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分别拍向左右两侧攻来的两名黑袍人!

那两名黑袍人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够了。”

一个平淡、苍老、却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如同古寺晨钟,清晰地穿透了激烈的厮杀声和谢无锋的咆哮,在城门洞内响起。

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直抵灵魂的力量。谢无锋狂暴拍出的双掌,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硬生生凝滞在半空!那两名黑袍人更是如遭雷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骇然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城门洞深处,那最幽暗的阴影中,不知何时,静静地站立着一个人。

那人身形并不高大,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没有任何纹饰的灰色旧布袍,头上戴着一顶同样破旧的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线条刚硬、布满深刻皱纹的下颌。他手中拄着一根毫不起眼的、如同随手从戈壁上捡来的枯木拐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老者,仅仅站在那里,便让整个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七名凶悍的魔教高手,包括那为首的瘦高黑袍人,此刻如同见了猫的老鼠,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恭恭敬敬地垂手肃立,连头都不敢抬起。

老者缓缓抬起头,斗笠下,一双眼睛平静地望向气息紊乱、眼中金红光芒疯狂闪烁的谢无锋。那眼神并不锐利,却深邃得如同星空,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看透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焚天噬心,潜龙困锁…龙气躁动,余毒蚀脉…谢惊澜的孩子,你把自己,弄得很狼狈啊。”老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谢无锋浑身剧震!对方不仅一口道破他体内的状况,更直接点出了他父亲的名讳!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暴戾的杀意,声音嘶哑:“你…是谁?”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枯木拐杖轻轻点地,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他目光扫过那七名黑袍人,声音平淡无波:“退下。回总坛思过崖,面壁三年。”

“谨遵教主法旨!”七人如蒙大赦,没有丝毫犹豫,躬身行礼后,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西域魔教教主?!

昭宁心头骇然!这看似平凡的老者,竟是那神秘莫测、令西域诸国闻风丧胆的魔教之主?

老者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谢无锋,缓缓道:“老夫,摩尼教,阿罗缓(意为‘光明使者’,此处借用其意,代指教主)。谢少主,随我来吧。你的伤,还有你心中的疑,此地,或有答案。”说完,他不再多言,拄着枯木拐杖,转身缓缓向城门洞更深处、那片仿佛通往幽冥的黑暗走去。

谢无锋与昭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凝重。眼前这魔教教主,敌友难辨,但对方展现出的深不可测,以及那句“心中的疑”,如同魔咒般攫住了谢无锋。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伤势,沉声道:“走。”当先跟了上去。昭宁紧随其后,青钢剑紧握在手,洞微之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穿过幽深的城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却又陷入更深的诡异。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荒凉废墟,而是一片巨大的、依着山壁开凿出的地下空间!穹顶极高,镶嵌着无数发出幽蓝色冷光的奇异矿石,如同倒悬的星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幽蓝朦胧。巨大的石柱支撑着洞顶,柱身上雕刻着繁复而古老的火焰与星辰图腾,充满了异域的神秘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和一种奇异的、类似檀香又带着血腥气的味道。

最令人震撼的,是空间中央一座高达数丈的黑色祭坛。祭坛呈莲花状,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的黑色石材雕琢而成,每一片花瓣都栩栩如生。祭坛顶端,并非供奉神像,而是悬浮着一卷非金非玉、流转着淡淡暗金色光华的古老卷轴!卷轴周围,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蕴含着磅礴生命精气的氤氲雾气缭绕升腾,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又心悸的波动!

《黄裳武经》下半部?!

昭宁心头剧震!她怀中的上半部武经竟隐隐与之产生共鸣!

阿罗缓(魔教教主)走到祭坛下方,停下脚步,枯木拐杖指向那悬浮的卷轴,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中回荡:“此乃《黄裳武经》下半部‘蕴神篇’与‘归墟卷’。专司调和阴阳,蕴养神魂,破厄祛毒,直达归真之境。亦是…化解你体内焚天戾气、清除余毒、稳固龙气的唯一法门。”

谢无锋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暗金色的卷轴,他能感觉到体内躁动的真气和盘踞的余毒,都在那卷轴散发的气息下变得蠢蠢欲动。但他眼中的警惕丝毫未减:“条件?”

“条件?”阿罗缓缓缓转过身,斗笠下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谢无锋脸上,那平淡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与沧桑,“孩子,老夫若有所图,当年你父亲谢惊澜携此半部武经,重伤垂死逃入这玉门鬼城时,便不会救他,更不会让他带走这足以打败我圣教根基的至宝!”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谢无锋浑身剧震,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他死死盯着阿罗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你说什么?!我父亲…他…他来过这里?!”

“何止来过。”阿罗缓的声音低沉下来,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风沙漫天的日子。他浑身浴血,背上插着三支追魂透骨箭,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黄布包裹,气息奄奄地倒在这祭坛之下…那包裹里,便是这《武经》下半部。”

他顿了顿,枯木般的手指指向祭坛旁一根巨大的石柱。谢无锋和昭宁循着望去,只见那石柱靠近基座处,赫然有几道深深的、如同被利爪抓挠出的痕迹!痕迹边缘早已被岁月磨平,却依旧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痛苦与不甘!

“他…他为何…”谢无锋的声音干涩沙哑,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为何?”阿罗缓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为了忠义,也为了…一个承诺。”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壁,望向遥远的东方,“谢惊澜,本名拓跋云烈,乃是我圣教上一代‘明尊’座下,最惊才绝艳的弟子,亦是我…同门师弟。”

又一个惊雷!谢无锋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煞白!父亲…竟是西域魔教弟子?!

“他天赋卓绝,心性却与我等不同。他始终认为,光明与黑暗,并非教义所限,而在人心。一次奉师命潜入中原,欲寻传国玉玺下落,却阴差阳错,结识了当时还是晋王的李存勖。”阿罗缓的声音带着追忆,“李存勖雄才大略,待人以诚,更有一腔驱除胡虏、光复汉家河山的壮志。云烈…不,惊澜他被其气度折服,更被其‘天下为公’的理念所动。两人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后来,李存勖建立后唐,登基为帝。惊澜他…做出了一个令圣教震怒的决定。”阿罗缓的声音带着一丝复杂的敬佩,“他舍弃了圣教尊位,甘愿隐姓埋名,效忠后唐。并以其对江湖势力的了解和对暗杀之道的精通,一手为李存勖组建了最隐秘、最强大的护卫力量——隐龙卫!专司守护皇室、刺探敌情、清除叛逆,以及…保护那象征天命的传国玉玺!”

谢无锋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心怀天下的父亲,为了一个承诺,一个理想,甘愿背负叛教之名,隐于黑暗之中。

“隐龙卫在他手中,威震天下,成为拱卫后唐皇室最坚实的壁垒。他亦深得李存勖信任,视为肱骨。”阿罗缓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沉重,“然而,帝王心术,最是难测!李嗣源篡位,李从珂弑君…后唐皇室内部倾轧,早已不复当年气象!猜忌、怀疑如同毒草蔓延!”

“天成四年(公元929年),李嗣源病重,疑心日重。其时契丹细作散布谣言,称隐龙卫指挥使谢惊澜,勾结外敌,意欲趁乱夺取传国玉玺,自立为王!”阿罗缓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荒谬绝伦!然李嗣源宁信其有!一道密旨,令殿前都指挥使安重诲,设下鸿门宴,伏杀谢惊澜。

“你父亲…他并非没有察觉。”阿罗缓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痛惜,“以他的武功和隐龙卫的势力,若要反,未必不能成事!但他…他心中始终记着对李存勖的承诺,记着隐龙卫‘护国卫道’的誓言!他不愿背上叛逆之名,更不愿看到后唐因内乱而分崩离析,让契丹有机可乘!他选择了…只身赴宴!”

“那一夜…洛阳玄武门外,安重诲亲率三百殿前精锐甲士,布下天罗地网!更有数名重金聘请的江湖绝顶高手埋伏在侧!”阿罗缓的声音仿佛带着血腥气,“你父亲…他浴血奋战,连毙数十高手,重伤安重诲!但终是…寡不敌众!身中剧毒暗器,背上插着三支追魂透骨箭!最后关头,他凭着最后一口气,抱着以性命守护的《武经》下半部,杀出重围,一路向西…”

阿罗缓指向那石柱上的抓痕:“他逃到这里时,已是油尽灯枯。他将《武经》下半部托付于我,只留下一句话:‘师兄…告诉我的孩子…他父亲…非是叛逆…隐龙卫…护的是…天下苍生…而非…一家一姓…’言罢…便…溘然长逝。”最后几个字,这位魔教教主的声音,竟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

死寂。

玉门鬼城的地下空间中,只剩下幽蓝矿石发出的微光和祭坛上卷轴流转的暗金色光晕。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谢无锋如同石雕般僵立在原地。斗笠早已在激战中掉落,露出他那张棱角分明、此刻却毫无血色的脸。深邃的眸子中,那疯狂闪烁的金红与玄青早已褪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灵魂的茫然。他死死地盯着石柱上那几道深深的抓痕,仿佛看到了父亲临终前挣扎的绝望与不甘。

父亲…谢惊澜…

那个在他模糊记忆里,只有温暖宽厚手掌和低沉醇厚声音的模糊身影…

那个他从小被告知是隐龙卫英雄,为守护唐室、保护玉玺而壮烈牺牲的父亲…

那个他立誓要继承遗志、光复河山的信念支柱…

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他一直效忠的、拼死守护的唐室,竟是他杀父仇人!他引以为傲的隐龙卫身份,竟是父亲用生命换来的、一个被污蔑的虚名!他追寻的复国理想,竟建立在父亲被冤杀的尸骨之上!

“噗——!”

一股无法形容的悲愤、痛苦、荒谬感如同岩浆般冲上喉头!谢无锋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乌黑,散发着浓烈的腥气!是积郁在胸中的旧毒与滔天怒火混合的产物!

“无锋!”昭宁惊呼一声,想要上前搀扶。

“别过来!”谢无锋猛地抬手,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他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身体沿着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他低着头,散乱的黑发遮住了面容,只有双肩在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那双曾经握刀斩破枷锁、屠戮千军的手,此刻死死地抠进坚硬的地面,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粗重喘息,在死寂的地下空间中回荡,令人心碎。

阿罗缓静静地站着,斗笠下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悲悯。他枯木般的手指轻轻一点,祭坛上那悬浮的《武经》下半部暗金色卷轴,缓缓飘落,悬浮在谢无锋面前,散发出温润平和、仿佛能抚平一切创伤的光华。

“孩子,你父亲临终前,最放不下的便是你。他嘱托我,若有一日你寻来,便将这《武经》下半部交付于你。此卷‘蕴神篇’可清你体内积毒,化解焚天戾气;‘归墟卷’则能助你调和龙气,融汇阴阳,真正掌控这身惊世之力。这…是他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阿罗缓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仇恨如火,焚人焚己。你父亲一生磊落,他之所愿,是这身绝学用于守护,而非毁灭。望你…莫负其志。”

暗金色的卷轴静静悬浮,光华流转,如同父亲未曾说出口的殷切目光。

谢无锋缓缓抬起头。脸上泪痕血污交织,一片狼藉。但那双空洞的眸子深处,一点冰冷刺骨、仿佛冻结了所有情感的幽光,正缓缓凝聚。他伸出手,颤抖着,却又无比坚定地,握住了那悬浮的卷轴。

入手温润,仿佛带着父亲残留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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